車子駛一座裝飾的古古香的小院。展勁從外面打開車門，江雪籽拎著包包下車，四下打量著這座院落。

牆烏瓦，高脊飛檐，頗有些徽派建築的況味。院子里只停著幾輛並不打眼的高級轎車，幾叢潔白的大葉梔子不聲不響盛放著，吹拂而來的晚風裡瀰漫著一種清寧婉郁的花香。正對著的屋門口掛著兩盞素雅宮燈，並不刺眼的燈照亮院里一小塊天地。裡外也沒有等候的服務員。整個地方看起來本不像是什麼飯店，而是一頗為講究的私人宅邸。江雪籽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卻知道這種地方的門檻，往往比金碧輝煌的大酒店還要高。

展勁見站在原地不挪窩，也不著急。打量四周風景，他就打量。

五月下旬的天氣，白日溫暖乾燥，早晚卻有點涼。今天沒有化妝，頭髮扎了個馬尾，素的針織衫配牛仔。素的樣子和那晚盛裝打扮時判若兩人。

那天晚上確實漂亮。可站在一群談生意的男人里，好像一個被包裝的芭比娃娃，則矣，沒有一點人氣。現在這樣，素凈著一張小臉兒，沒有底覆蓋的顯得有些蒼白，眼下顯出淡淡兩片青，比有濃妝遮蓋時要憔悴一些，卻特別真實。

本來就不是十歲的小姑娘了。二十六的人，沒有了江家的蔭庇，又獨自一個人過活，靠著圖書館那點微薄薪水，能保養現在這樣，只能說天生麗質四個字。儘管這份麗質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樂得欣賞，展勁卻看得津津有味兒，眼睛始終盯著的側臉瞧個不停。

江雪籽收回目，就見旁邊這個男人正在目不轉睛的打量自己。下意識的想要自己的臉，可兩隻手正著背包帶子，使得很快遏制住了這種小孩兒一般的衝。轉而低了低頭，看著正屋的方向說：「……咱們進去吧。」

展勁沒吭聲，拽過的手腕握在掌心。

與自己皮截然不同的溫熱燙得一個輕，江雪籽咬著牙，用盡全的勇氣，才說服自己心安理得的這份難得的溫暖。他的拇指和中指相接，正好把的手腕握了一個圈，還長出一個指節的維度。隨著兩人走路時輕微的晃，對方手掌和虎口的薄繭輕輕挲著的手腕。白凈細膩的很快被挲的有些發紅，微微有些，卻帶來難得的心安。

江雪籽低著頭，悄悄看了眼兩人相接的地方。他的手掌很寬大，比小麥還要深一些的眼，與自己蒼白的截然不同。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掌心的溫度剛好，掌心乾燥溫暖，是能夠讓輕易人心安的。

是這樣被他握著手腕，心裡就層層湧上某種溫甜的暖意。

進了正屋才發現，屋裡的裝潢並不似外面那般古樸，而是古典與現代相結合的典雅大氣。黑紅二為主，輔以量銀玉做邊角裝飾，無論走廊還是屋裡擺設，瀰漫著一種低調的奢華，都讓人在嘆店家品位的同時，也能到一種回家的溫馨。

侍者遞過打開的菜單，江雪籽驚訝的發現，這裡竟然和某些高檔西餐廳一樣，給士的菜單隻有菜品，不標價格。

好在上面以家常菜為主，燕窩魚翅等只佔了半頁，小心翼翼點了一冷一熱兩道菜品，江雪籽就將手裡的菜單放了回去。

展勁又點了兩道這裡的特菜，兩盅湯，幾樣包子燒賣一類的緻主食，最後又讓人搖一壺店裡自製的青梅酒上來。

菜剛上了一道冷盤，展勁取過一隻青釉酒壺，倒一些淺金黃的酒，把小盅往前一推：「嘗嘗。」

江雪籽端過酒盅，淺酌一口。酒的味道一點也不沖鼻，青梅的酸香味兒充溢口腔，不知不覺間便勾起人大啖食的-。

似乎是為了壯膽，江雪籽一連喝了兩杯才停下來。夾菜的時候臉頰已經染上一抹櫻，在顴骨稍微靠下一點的位置，也有些紅，整個人看起來氣好了不。

湯水上來的時候，展勁把蓋子揭開來，先送到江雪籽面前，讓先喝一些，暖暖胃。整頓飯吃下來，展勁沒講什麼多餘的話，除了適時為兩人添酒夾菜，或者簡要介紹一下某道菜品的用料和特。

說起來展勁自己也覺得奇怪。平常跟那幫子人聚在一塊吃飯，也沒見有兄弟用這招泡妞。人都稀罕溫攻勢，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不缺錢，更不見識，幾乎人人用起來都得心應手。展勁卻從來冷眼旁觀，不覺得有什麼新鮮，除了喝酒還有結賬的時候，其他時間幾乎不怎麼講話。偶爾有不懂事兒的年輕孩兒主上來，敬酒夾菜分外殷勤，或滿或骨幹的小板一個勁兒的往他上挨，也都在展勁面無表的空當，被其他識眼的哥們兒立刻拖走完事兒。

可這會兒跟這丫頭一桌吃飯，看著那瘦得幾乎只有掌大的小臉兒，缺乏的臉蛋和，他就忍不住想給夾菜、盛湯，勸多吃一些。又怕許久不曾在這種地方吃飯，心裡會覺得不自在，也不想像之前在路上那樣，問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壞了兩人的胃口，所以只能借著一桌菜隨便說點什麼。

一餐飯吃的平淡，實在，而又滿足。江雪籽吃的不算，展勁本來飯量就不小，一邊說話一邊吃，速度幾乎和江雪籽持平。四菜一湯，幾樣甜咸主食，最後竟然杯盤空，一點不剩。

飯後，兩人在屋裡靜靜坐了一會兒，展勁幾次了子口袋裡的煙盒，最後又都忍住沒。喝了一壺信尖，展勁還沒從兩人一起吃飯的溫暖氛圍中醒過悶來，抬手就想招呼服務員過來添水。倒是江雪籽有些坐不住了，主站起說：「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展勁也覺著兩人就這樣什麼話不說僵坐著不是個事兒，所以把剛抬到桌邊的手一撐，也跟著站起。

回程的路好像短了很多，到了市區，江雪籽說了大致方向，展勁調好導航，按照上面的指示一路開過去。

兩人始終沒怎麼說話。

直到車子停在樓下，江雪籽下車道別，展勁從車窗探出腦袋，有些不滿意的撇撇角，一揚眉：「都不請我上去坐坐？」

江雪籽對於今天的約會已經非常滿足了，看大他故作不滿的樣子，也知道他是在開玩笑。想起樓上那鄙陋的小窩，江雪籽彎起一抹淺笑，委婉拒絕道：「下次吧。今天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

展勁一邊眉高高揚起，原本可能會顯得涼薄的笑容頓時有些稽：「下次，這麼說你還準備回請我？」

江雪籽有些猶豫的回說：「我可能請不起太好的地方。」

「那就這麼說定了。」展勁直接敲定：「明晚我過來圖書館接你。還六點半下班是吧。」

車窗緩緩升上，展勁刻意忽略臉上的猶豫不決，最後看了一眼，打了個讓回去的手勢，倒車離開。

……

第二天晚上，江雪籽從圖書館出來，果然又見那個男人站在昨天那塊樹涼下。這回乾脆連煙都沒點，仰頭看著圖書館二層的窗戶。

江雪籽走到近前，展勁朝視線鎖定的方位揚了揚下：「那幾盆花是你養的？」

江雪籽順著他指的方向瞧去，這才發現，站在這裡，可以看見養的那幾盆花：仙人掌，木本茉莉，薄荷，還有一盆文竹。如果夠湊巧，甚至可以看見每天澆花的景。

見點頭，展勁的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說：「我記得你那天被搶匪劫持，好像也是在一家花店外頭。你很喜歡養花？」

連著兩天見面，江雪籽已經不像最初那麼戒備和張，「嗯」了一聲說：「都是比較容易養活的品種，好侍弄的。而且等待它們開花的過程，會很有意思。」

見展勁又要往停車的方向走，江雪籽輕輕拽了下他的短袖袖口，又很快收回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說：「t大就在那邊，那裡的麻辣燙很好吃，還免費供應新打的酸梅湯。」

展勁低頭看了眼自己上的穿著，故意呼出一口氣：「還好我今天穿得不太顯老，不然可就丟臉丟大發了。」

江雪籽微微一笑：「很帥了。」

展勁笑著挑起眉：「真的？」

「嗯。」

展勁站在原地，突然拉住的手。

江雪籽驚訝的看他的側臉，就見他角撇起一縷清淺的笑，故作嚴肅的說：「很帥的大叔現在急需漂亮小姐的陪伴，不然我怕傳達室那裡不放我進。」

江雪籽苦笑：「你哪裡就大叔了。我才是老人。」

展勁突然轉過臉，眼神特別認真的在臉上轉了一圈，吐字清晰的說：「比我小兩歲零十個月，這輩子你在我面前也占不到一個老字。」

江雪籽愕然於他的鄭重，又被他認真灼熱的眼神看得心跳加速，只能逃似的避開他的目，抿出一抹淺笑算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