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竇
文/竹枳
2022.5.25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五月。
北川市。
下午四點半。
暴雨將至,簌簌涼風裹挾風雨來的冷,吹繁茂的枝葉,出細微的沙沙聲。
不多時,雨水席卷,噼里啪啦敲在窗上,匯聚明水流。
宋枝蒽在鍵盤上敲出最后一字,終于停下,朝圖書館六樓外去。
天晦暗,濃云滾滾。
大雨瓢潑而下,與安靜的室儼然劃分為兩個世界。
手機在此響了聲。
宋枝蒽收回神,看到閨蔡暄的微信:
【寶貝瘋夠了沒,什麼時候回來?說好今天陪我吃火鍋,可別有異沒人啊!】
被一提醒,宋枝蒽這才想起來兩人幾天前的約定。
長睫輕,蔥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跳躍:【暫時回不去,下雨了,我沒帶傘】
蔡暄:【啥意思,你今天還不回學校?】
宋枝蒽:【我今天一直在圖書館】
蔡暄:【?我還以為你跟何愷在一起】
眼底劃過一瞬不見的惘然。
沉默一小段。
宋枝蒽說了實話:【沒,我和他吵架了】
何愷是宋枝蒽往三年的男朋友。
因為三周年紀念的事,兩人在幾天前吵了一架。
那天何愷爺脾氣上來,當著很多路人的面,指著宋枝蒽丟了句“你真是我見過最不知好歹的”,便怫然不悅地上了那輛新買的路虎,把一個人留在人來人往的商業街。
之后兩人一冷戰,就是三天。
得知況,蔡暄無語得要死,十分仗義地提出來圖書館接。
宋枝蒽想拒絕,但這雨下了好半天都沒停的意思,只好答應。
還好宿舍樓離圖書館不遠。
兩人約好后,宋枝蒽收拾東西下樓。
和同行的還有一個生。
電梯剛到一樓,宋枝蒽就聽見給男朋友打電話滴滴的聲音,“不嘛,我就要你接,哪有男朋友不管朋友的,你是想讓我冒嗎?”
那頭不知說了什麼。
哄得生眉開眼笑,“好啦,我大廳門口等你,到時候獎勵你一個大大的擁抱。”
說這話時,生剛好超過宋枝蒽。
下意識撇了眼,很平凡的長相,可眼里溢出來的甜,卻讓多了幾分明亮與鮮活。
莫名緒兜上心頭。
宋枝蒽眸晦暗,無聲往下咽。
-
壞天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蔡暄趕到圖書館時,暴雨已經轉為牛細雨。
踩著一路濘拾階而上,打眼就看到一淺披肩長發,抱著書站在門口的宋枝蒽。
生宛如一株浸潤春雨的茉莉,純潔清麗,看到蔡暄來,素淡的神馬上綻放出綿的笑。
每次見這樣,蔡暄都會zqsg地嘆——天啦,這妞兒也太會長了吧!
細眉彎彎,眼形是秀氣的長。
瞳眸圓潤淬黑,鼻翼小巧漂亮,偏鈍的瓣中和掉長相中清,融合出符合年紀的稚氣。
白如凍的和纖細的姿,更讓有種見的易碎仙氣。
憑借這樣的外貌,宋枝蒽大學剛校,就斬獲北川大新晉校花的名號。
可格實在斂。
就算有恃靚行兇的資本,也被狗男人當柿子拿。
蔡暄打心眼兒為這姑娘鳴不平。
兩人剛到校外火鍋店坐下,就忍不住開罵,“何愷也真是的,好好一個大男人,不就耍脾氣搞冷戰,他當談過家家嗎?”
服務生在這時送上菜單。
宋枝蒽接過,聲音溫吞,“這次吵架也不全怪他吧。”
“……”
整理雨傘的蔡暄抬頭:“啥?”
宋枝蒽用鉛筆在菜品上打著對鉤,順便把事原委緩緩道出——
是為了慶祝兩人在一起三年,何愷特意定好行程,打算帶宋枝蒽出國玩兒,誰知宋枝蒽的外婆忽然病來如山倒,需要人照顧。
住在一起的舅舅和舅媽有燒烤店要顧,只有宋枝蒽有時間和力。
“何愷當時的意思是,他找護工照顧外婆,我跟他出國,”宋枝蒽把菜單給侍應生,“但我不放心。”
蔡暄恍然眨眼,“就為這事啊?至于嗎?你倆換個時間不就得了。”
宋枝蒽牽起一抹飾的笑,“我也是這麼說的,但何愷他說夠了。”
其實也不怪何愷不滿。
兩人在一起三年,宋枝蒽幾乎沒怎麼好好陪過他,平時不是上課就是兼職,只把很的時間拿出來。
“說實話,我一直都覺得你倆不合適。”
給火鍋下時,蔡暄不過腦地說,“之所以能談這麼久,無非是一個有別的消遣,另一個不上心。”
這話一出,宋枝蒽端起熱茶的手沒拿穩,杯子差點兒掉地上。
熱茶灑了大半,燙得手背發紅。
蔡暄哎一聲,忙遞過紙巾。
宋枝蒽秀眉微蹙,把杯子重新撂到桌上,說了句沒事。
蔡暄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話有多刺耳,心中些許尷尬,正想把這頁揭過去,哪知視線忽然定格在玻璃窗外的某。
“我去……”
宋枝蒽抬頭,順著蔡暄直勾勾的眼神側眸。
只一眼,目就及到街道對面那抹頎長恣意的影。
稀薄日灑在男生凌厲英的側臉,襯得他皮冷白。
寬肩拓著煙灰寬松T,短發干凈利落,米長下,一雙逆天長閑散撐地,慵懶靠坐在咖啡廳的戶外座位里。
他垂著眸,修長瘦直的指節夾著半燃的煙,漫不經心地撥弄掌大的手機。
旁邊是兩個男,和一個辣妹,桌上擺著四杯咖啡。
幾個人嘻嘻哈哈,他卻不參與。
一玩世不恭又倨傲冷冽的調調,儼然人群中的C位。
兩家店面距離實在近。
即便隔著街,宋枝蒽也能清楚看到他左手突出的腕骨上,戴著一枚眼的烏銀手環。
如果沒記錯,那手環外側,應該刻著一串梵文。
蔡暄不可思議地嚷嚷,“那不是祁岸嗎?!我靠,是不是???”
在北川大,無人不知祁岸。
他是校投資方的長子,也是學校里最出名的風云人,只有他才能詮釋,什麼有有錢,桀驁不羈卻又出類拔萃。
據說他未年就奪得過國外馬比賽冠軍,剛校就有影視公司要簽他,但得知他爸是誰后放棄了;大學三年,他把每年拿到的獎學金都資助給班里最貧困的同學,可真玩起燒錢的極限運卻毫不手,又狂又野。
不止如此,手下還養著個與此相關的俱樂部。
但凡學校里的生提到他,都是一臉不可及的向往和傾慕。
也包括蔡暄這個花癡。
宋枝蒽短暫怔忡后,找回自己的聲音,“嗯,好像是。”
頓了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新校區?”
“你不知道嗎,咱們學校要合了,”蔡暄解釋,“老校區地皮賣了,那邊專業都得挪過來,就這陣子的事。”
換言之,祁岸出現在這并不意外。
因為他以后都要在新校區上課。
宋枝蒽聽聞,神空泛。
蔡暄卻看得意猶未盡,“那是他朋友嗎?我靠好辣,前凸后翹的,果然帥哥都喜歡這款。”
“哎說真的,祁岸本人比論壇里的抓拍還要帥,不愧為寶藏級帥哥,那張臉看著就想流口水。”
“等等,他開的不會是阿斯頓·馬丁DBS吧,那車我巨喜歡,新款四百來萬呢——”
嘆間,蔡暄拽宋枝蒽的袖子,強迫跟自己一起看。
宋枝蒽拗不過,再次側目,剛巧看到祁岸一行人坐上那輛敞篷豪車——兩個男生很自覺地坐上狹窄后座,辣妹則上了副駕駛。
高長的祁岸勾著一串車鑰匙,面倜然散漫地上了車,單手剛搭上方向盤,旁邊的辣妹就拿過一杯拿鐵,笑瞇瞇地把吸管朝他邊遞。
祁岸嫌棄地偏了下頭。
下一秒,像是知到什麼,狹長深眸毫無預兆朝宋枝蒽的方向來。
視線即將相接的一瞬。
宋枝蒽心臟懸起,幾乎條件反地別開視線。
蔡暄卻毫未覺,甚至在祁岸看過來時,捂發出尖扭的怪,“天哪,他居然看到我了,好害?”
宋枝蒽沒說話。
幾秒后,那輛阿斯頓·馬丁穿過這條狹窄的街道絕塵而去。
宋枝蒽再抬頭時,男生的影和那道鞭長莫及的目早已消失。
只依稀捕捉到那輛豪車轉瞬即逝的浮掠影。
-
這頓飯是宋枝蒽請的。
理由是謝蔡暄冒著大雨來圖書館接。
蔡暄酒足飯飽,著圓滾的小肚皮嚷嚷回宿舍帶打游戲,不想兩人剛從火鍋店出來,宋枝蒽就接到何愷母親的電話。
雖然與何愷的一直磕絆,與何母卻相得很好。
因為何愷的變異哮,何母經常會給打電話,關心和何愷的生活,并叮囑多照看一下何愷。
這次找,也是因為何母在朋友圈得知何愷冒,心里著急卻聯系不上。
本以為他們倆在一起,沒想到宋枝蒽抱歉地說,“沒有阿姨,我今天在學校。”
何母很驚訝:“啊?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在旅行。”
宋枝蒽抿,“忽然有事取消了。”
似乎察覺到不對,何母倒也沒細問下去,只說讓去趟何愷那兒,給他送點冒藥和吃的。
“這孩子心大意,說不定都沒起床,我怕他燒壞,有你在邊照顧我也放心。”
蔡暄在旁聽到這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宋枝蒽指尖蜷了蜷,有些猶豫。
但想到何愷生病,又多有些擔心,最終只能答應過去。
電話掛斷。
宋枝蒽跟蔡暄說明況。
蔡暄一臉“我就知道”,但走之前還是多了句——“別這麼快和好啊,省得便宜那孫子。”
宋枝蒽笑笑,說知道的。
兩人在校門口揮別,宋枝蒽去了趟藥店和超市,隨后才打車,前往何母在大學城附近給何愷購置的loft公寓。
這套公寓剛買沒多久,之前何愷把宋枝蒽接去住過兩次,但距離上次已經過了有段時間。
宋枝蒽也是抵達小區后,才發現自己本不記得何愷公寓的門牌號。
偏偏何母這會兒電話打不通,與何愷的朋友又都不來往,本找不到人詢問。
最重要主的是,本也不想見何愷。
思來想去,宋枝蒽只能前往大門門衛,跟保安大叔說了些好話,讓他代為保管轉。
或許是何愷平日太招搖,大叔很快就記起他是誰,“1109那小子啊。”
宋枝蒽這才想起門牌號,但這會兒已經徹底不想上去。
只是上抵不住問了句,“他怎麼?”
“也沒怎麼,”保安大叔笑,“就是經常看到他大半夜醉醺醺被送回來,還帶一群男男,有時候玩到太晚,會有鄰居投訴。”
一無法名狀的緒棉絮般堆積在心口。
宋枝蒽牽強一笑。
保安大叔倒也痛快,“東西存這兒也行,但是你得登記一下,哎,登記本呢?”
說著,他在略顯凌的桌面上翻找起來。
宋枝蒽說了句不急。
不想話音剛落,后倏地響起一簇短促刺耳的鳴笛聲。
突兀得神經一繃,下意識偏頭去。
然后就看到一輛眼的黑烤漆跑車,緩緩停在大門口的欄桿前。
然思緒還未來得及反應。
手里拎著水果的塑料袋卻在這刻不爭氣,不堪重負地突然斷開。
原本墜墜的力道豁然一松,里面的蘋果橙子山竹,一腦掉出來,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嚨下意識溢出一聲輕呼,宋枝蒽蹙著眉頭,第一時間彎去撿。
不想車門就在這時打開。
一雙復古混限量款AJ踏在地面,再往上,是兩條筆直修長的。
剛巧有兩顆不知好歹的圓橙掉出來,咕嚕嚕滾到腳邊。
視線順著兩個橙子去,宋枝蒽白皙的手一僵。
這一霎距離實在近。
幾乎避無可避地著眼前姿高拔,比高出近一個頭的男生,呼吸也不自覺促。
還是那件煙灰T,米長。
一雙拿人長眸勾外翹,瞳眸漆深,眼皮褶皺濃且深。
撇了眼腳邊的橙子,他隨手關上車門。
而后才慢條斯理地掀起眼簾,眸亦深亦淺,又居高臨下地看向宋枝蒽。
分明是冰冷的眼,眼神卻和幾年前如出一轍。
囂浪氣,又專注深邃。
深邃到讓人很容易就誤解為,那是一種經過克制的,滯重的,讓人迷失的深。
對視兩秒。
宋枝蒽緩緩直起,屏息凝神又自我防地退了一小步。
或許是此刻的窘態讓人誤會,就在這個瞬間,聽到祁岸闊別三年的,混著砂礫的磁嗓在頭頂開——
“你來得不巧。”
祁岸一瞬不瞬著,仿若蟄伏著某種緒,語調低沉又漠然。
“何愷這會兒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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