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薇當然不會上樓躲著。

如果這時候不出面解釋，事絕對說不清楚，於是極力剋制住從里向外滲的冷意，朝樓下走去。

其實眼前一幕是最害怕的場景，一直不想讓這麼骯髒、醜陋人和事暴在這個家裏，步家在心裏一向是溫馨而好的，是決不敢玷污的天堂，更不想讓步爺爺看見自己原來一直跟徐瑩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

眼前的步霄已經走到客廳里了，他似乎剛睡醒，上穿著很簡單的白襯衫黑長，黑亮的頭髮稍微有點凌，顯得一隨意，竟然一丁點都沒有張，他坐到步靜生邊，翹著長看著徐瑩，魚薇此時也跟著姚素娟下了樓，坐在另一張沙發上。

「魚薇小姨，你把話說清楚了，不然倒像是我們這一大家子欺負你。」姚素娟坐在沙發上時冷笑著朝徐瑩說道。

徐瑩臉一冷：「我說的很清楚啊，昨天夜裏魚薇徹夜未歸，今天上午才被你們家老四送回來，那昨晚上他們倆幹嘛了，還用我細說麼……」

步霄聽見裏就要不乾不淨了，剛想開口罵回去，卻聽見魚薇先開了口。

「不是那樣的。」魚薇這會兒冷靜多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步霄，一定要把事解釋清楚，此時一家子人的視線都落到上，步霄也轉過臉目深深地看向，魚薇繼續說道：「昨天晚上，步叔叔帶我去給娜娜送服，回來的路上車在郊區拋錨了，當時下著大暴雪，荒郊野外一片漆黑，他只能帶我找了個地方住下，昨晚我們一人一個房間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信的話旅店老闆可以作證。」

一家人聽完，此時都輕輕蹙眉，一片沉默，步老爺子面鐵青，姚素娟全都懂了，今兒老四回來確實沒開車，是真拋錨了，至於為什麼跟家裏撒謊，估計是覺得這事說出去總不好聽，想就那麼蓋過去。

徐瑩聽見魚薇有理有據、條理清楚，朝魚薇瞪眼道：「那我還真是多管閑事了，我關心你，怕你小，誤歧途，跟男人在外面過夜搞大了肚子，我還有錯了？」

步霄一直表不不地低頭聽著，聽見徐瑩這話一說出來，臉上的笑意瞬時就全沒了，朝罵道：「把你的那張給我放乾淨點兒。」

「哎呦，瞧見沒？還說不欺負我們小門小戶的！這也不是你們家老四第一次威脅我了，之前我說你包養我外甥，你也認了，你當時怎麼說的，你說魚薇是你的人，魚薇私底下也承認了，我一直忍著你們之間的好事，給你們倆留點面子，畢竟魚薇做出這種齷齪事，也是我沒教好！」徐瑩慷慨激昂，眼淚都要冒出來似的瞪著步霄：「你自己的原話你現在不敢認了？」

這一席話說出來，客廳里徹底安靜了，步老爺子氣得開始渾抖，姚素娟也心下一凜，朝著老四看去，步霄倚在沙發上，聽了輕輕挑了挑眉梢，笑得很坦，抬起眼淡淡說了句：「有什麼不敢認的，是我說的。」

「你……」步老爺子聽到這兒，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下拐杖，氣得渾發：「你這個不孝子！你給我滾出去！」

魚薇被嚇得一激靈，這是第一次看見步爺爺發火，還是因而起。

步霄翹著長，看見老父親生氣，也不著急，一字一句道：「老頭兒你氣糊塗了？是讓我滾出去，還是讓這潑婦滾出去，我說那話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魚薇氣了，是我給撐腰的，沒錯，就是我說的。」

「你……你！」步老爺子站起來，舉起拐作勢要打，姚素娟和步靜生趕上去攙扶，老爺子重重息，像是被噎住一般，被重新扶好坐回椅里，瞪大眼睛看著小兒子：「那種話也是你能胡說的？我怎麼養出來你這麼一個壞子！」

徐瑩看這靜，明白步家老爺子還是很講面的，癟癟出一臉冷笑，接著道：「我們家雖不如你們，但別以為你們有幾個錢就能瞎佔便宜，且不說是不是魚薇先勾引的你們家老四，傳出去總不好聽吧！地就得了，現在還搞得夜不歸宿，我們家可是正經人家！」

姚素娟聽見這麼說，火噌的就冒出來，心知老四平時說話就沒正經，看魚薇了欺負，他肯定什麼胡話都能說出去，「包養」卻是無從說起的，他買給孩子的每件東西都是老爺子出的錢，這時看出來徐瑩純粹就是來家裏鬧事的，也不想跟糾纏。

「小姨，你來我們家要是就為這事，那你趕滾吧。」姚素娟扶好老爺子，轉過對著徐瑩說道：「老四不想解釋，我替他說！魚薇這孩子我們一家都是真心把當自己孩子疼的，包養、勾引這麼噁心的詞兒你也往孩子上扯，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徐瑩沒想到步家大兒媳婦竟然是這種角，一言不合就撕破臉了，一時間瞪大眼：「哎喲，剛才還說你們不欺負人，現在就罵上了，你有沒有素質……」

「素質個屁，我他媽罵的就是你！以為我們一家都是瞎子啊？」姚素娟冷冷地瞪著：「小魚薇過得不好，弱智都能看出來！吃的穿的什麼都沒有！你天天拿著我們老爺子的錢，不知道幹些什麼齷齪事去了，孩子馬上就十八了，你也欺負到頭了，今兒來我們家，我好臉相迎，以後再來，別以為我姚素娟是吃素的！」

徐瑩聽見姚素娟開始罵髒字兒了，氣得渾，拎上包就往外走，姚素娟追了出去。步老爺子已經被步靜生和樊清安下來了，坐在椅上氣得直氣。

步霄倚著沙發靠背，看見大嫂一直追著把徐瑩罵出院子的戰鬥力，一時間有點想笑，結果一轉頭看向魚薇時，他的心瞬間就被揪住了。

坐在沙發上，腰板還是直的，但是默默地低著頭，讓他只能看見泛紅的眼梢，眼淚一滴滴地過白皙的臉頰，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在腳邊，連哭都那麼抑著自己，雖然在啜泣，肩膀一直在抖，但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步霄在那瞬間心疼得差點想把自己掐死。

從媽媽去世之後，他再沒見魚薇哭過的。

可他什麼都不能做，不僅不能為做，反而因為自己的肆意妄為，而讓遭無妄之災。是他對太不小心了，他太放肆、太輕佻，他理應忍千刀萬剮，活活罪。

此時此刻他的心，其實已經比被千刀萬剮那樣的酷刑凌，還要讓他煎熬百倍，步霄看著魚薇坐在那兒無助地眼淚，如果可以，他想坐過去安，把摟在懷裏，但是現在他無法那樣做，那種無力，如同把他打十八層地獄……

魚薇狠狠地乾眼淚，覺到注視自己的目，抬起眼朝著步霄看去，跟他對視了一下。

隔著一個沙發，步霄靜靜地在凝著自己，沉默著一言不發，臉上是從未見過的神，不想被看見，再次低下頭去，正好姚素娟進門，看見好像哭過，拉著上樓了。

步霄在看著離開后的眼神，像是瞬間死了一樣黯淡下去。

上了樓，魚薇看見步徽雙手兜站在門口，蹙著眉著，神倒是很關切的，不知道跟他說什麼，只能躲開視線路過，被姚素娟帶進房裏。

又過了一會兒，二樓忽然響起老爺子震天響的聲音，能聽出來是在怒氣沖沖地教訓老四，魚薇剛鎮定下來的心又被揪扯起來。

姚素娟才跟魚薇說了幾句話，聽見這靜趕跑了出去，走廊里回著老人家年邁卻激烈的罵聲，走到房裏，果然看見步老爺子坐在椅里，怒發衝天，滿面通紅，老四站在邊兒上，高而拔地站著，站姿很筆直，一看就是在訓。

「什麼話都能瞎說，你一個大男人沒什麼，魚家丫頭這麼小，清清白白的名聲都被你給毀了！」步老爺子怒火大發，拐敲得篤篤的響。

步霄沒話說，面無表繼續聽。

「也怪我，一開始就不該讓你去管魚家丫頭的事，畢竟男有別，現在好了，你一個當叔叔的，人家也能說你閑話！以後你不要再靠近魚薇了，都給你大嫂。」步老爺子說完，看見姚素娟走進來，對重複了一遍：「素絹你聽見沒，們姐妹倆以後你來管，別讓老四手！」

姚素娟還能說什麼，看老爺子正在氣頭上，只能答應，接著沖四弟使了個眼，想讓他服個，認個錯，省得繼續被罵，步霄看見了，面出一無奈，只能說道：「得，我不問了，做什麼都錯，畢竟人的胳膊肘子都是朝外拐……」

姚素娟一聽這話，暗道不好，果然老爺子稍微熄滅的火瞬間又被點著了，滿臉通紅地朝著老四罵道：「你聽聽你這都說的些什麼？對，我是管不了你，你從小我就管不了你！你到瞎混，在街上被人砍得渾是，你也不聽我的，管得住你的人都死了，你去小屋裏跪著去，讓你媽看看你，跪不到兩個小時你別給我出來！」

聽到這句話，步霄沉默的神在那一瞬間黯淡了一下。

姚素娟一聽事鬧大了，趕勸道：「爸，不至於……」

老爺子不吭聲了，步霄邁晃悠悠地朝外走，姚素娟心一急，拽了一把四弟的袖子，步霄神淡淡地掙了，輕笑一聲道：「我確實該罰。」

步霄走出父親的房間，一路沒停頓，走到走廊西頭的一間小屋前停下腳，推開了門，屋裏還是老樣子，線昏暗，那張小桌子上面的六七個牌位都被擺放得整整齊齊，一點灰塵也沒有，步霄走過去拿起三炷香，在燭火上燎了一下，點燃，在銅香爐里，他站在原地，盯著靈位上的字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然後他走到香案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腰板很直，就這麼老實地跪在那兒，姿態溫順得簡直像是另一個人。

不知跪了多久，步霄的臉埋在影里，他抿笑了一下，很淺很淺，等到笑容全部消失，他畢恭畢敬地對著靈位磕了個頭。

「爸，你怎麼讓老四去那屋裏跪著，他心裏肯定難啊！」姚素娟心急，只能又勸起來：「您是寧願信一個外人也不信自己兒子？魚薇姨家是什麼樣的人，咱們平時就知道，這事老四又沒做錯，您罰他幹什麼呀？」

「他是沒做錯什麼，可終究現在影響不好了，咱們不在乎名聲，人家魚家丫頭還在乎呢！」步老爺子嘆了口氣，聲音又蒼老了幾分：「其實我也是想讓他好好想想，他二十八了，混到現在，還是那副樣子，男人立業家，結婚生子，一件事沒做，他那生意錢掙得是多，可我總覺得不是什麼正經買賣！你回頭就給他尋個家世好、人品好的姑娘，讓他今年把婚結了，不家，就他那子，永遠安定不下來！」

姚素娟心下為難，想著昨天才發現老四心裏是有人的，只不過聽他那意思，的確是沒什麼的希，猶豫了一下，畢竟老爺子正在氣頭上，只能先答應。

步爺爺教訓步霄的話，隔著幾間屋，魚薇聽得清清楚楚，每聽一句的心就往肚子裏沉一分。

疚、愧、痛苦、自卑、擔憂、無地自容，各種酸楚紛紛襲來，其實都比不上一句話讓徹底絕。

步叔叔再也不會管了……魚薇聽見步爺爺的話，明白了這件事，以後的事他通通不會過問，不再歸他管了。

魚薇因為徐瑩來鬧事，實在不好意思再在步家待下去吃晚飯，等姚素娟勸完老爺子從房裏出來時，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走過去跟道別，姚素娟當然擔心，甚至還想留過夜，但魚薇實在彆扭，晚上同桌吃飯的話，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步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