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是個相當無的人, 霍顯倚在鎮司大院里的一吊椅上，抱手想著。

　說辦就辦，接連三五日都沒讓霍顯回屋歇息。

　且最過分的是, 在自己腦袋上磕了個口子, 大老遠繞了京都半圈, 去了城西的醫仁堂, 打著鎮夫人的旗號，隊讓大夫給瞧了傷。

　不到半日的功夫, 流言蜚語漫天飛，連鎮司上下都有所耳聞。

　籬完差, 從值當出去, 就見幾個錦衛趴在雄鷹石像旁做賊似的張，他踱步上前，“下職不走，干嘛呢, 活還沒干夠？”

　“噓！”幾個錦衛嚇了一跳, 見是籬，忙將他撈到跟前，說：“你有沒有覺得大人近來很不對勁, 前陣子忙便罷了，這幾日都清閑, 他每日卻在這兒坐到很晚才回府，我聽說那什麼……”

　錦衛咳了聲, 低聲音道：“籬，你是大人的心腹, 大人府里的事可是真的？”

　另一人略顯激, 附和著說：“咱們大人娶夫人真是為了膈應姬大人？聽說大人待夫人好都是假的, 逢場作戲而已，回到府里還是在妾室那兒夜夜笙歌，還、還打了夫人，真的假的？”

　“這……”籬噎了一下，隨即正道：“大人的家事豈容我們妄議，還不走，閑著的話，檔房里還有幾摞卷宗，你們去——”

　話未盡，幾人一哄而散。

　靜太大，霍顯的眼神掃過來。

　籬了鼻子，只好走過去，道：“大人，今夜回去麼？不回的話，屬下也在這兒待命，您有事吩咐。”

　霍顯仰在吊椅后的網面上，整個人跟著一晃一晃，兩端的木樁都要承不住他的重量，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他抬手了眉心。

　他一連聽了好幾日竹管弦，耳朵都生繭子了。

　他起道：“你回去吧，今夜沒什麼要事，我去值房看會兒卷宗。”

　行至半途，他又停下腳步，扭頭說：“宣平侯府盯好了，他們什麼時候有作，我們要時刻掌握向。”

　籬“欸”了聲應下，霍顯打了個轉，牽馬回府了。

　磕自己腦門，也不怕破相，霍顯打算回去將姬玉落再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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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到了下學的時辰，國子監里，學生們仍不肯離去，他們議論紛紛，有質疑傳聞真假的，也有為姬崇鳴不平的，還有為此前疏遠祭酒大人而到愧的。

　“大人清正廉潔，因為不肯與廠衛同流合污便要遭這種待遇，天理何在！我們之前對大人的質疑，實在是寒了他的心。”

　“大人教了我們那麼多為人之道，為之道，他怎麼可能……唉！都怪我聽信那佞之言！”

　“你們先別急著說這話，我可是親眼見過霍顯回門時的排場，他親手將姬大小姐從馬車里扶下來的，當真溫，未必就是假的。”

　“我也見過……霍顯還帶去參加了秦三的冠禮，聽秦三說他二人還在院廝混，霍琮還撞見過呢，對不對，霍琮？”

　霍琮恍惚回神，皺眉頭，說：“我見過。”

　那人拍了拍桌，“看，霍琮都見過！”

　“不是。”霍琮深吸一口氣，說：“我之前……在霍顯府里，見過那位姬家長，脖頸有一圈紅痕，像是被人掐的。”

　他當時是為了父親的事找上霍顯的，火急火燎，注意力本沒在那子上，匆匆一瞥，也沒放在心上，如今想來，反倒是像某種佐證。

　話音落地，堂一片唏噓。

　霍琮與霍顯之間隔著深仇大恨，他斷然不會替霍顯與霍黨說話，是以他這麼一出口，反而將姬崇上最后一點污跡給洗干凈了。

　有人慢吞吞地詢問道：“那我們……要不去姬府，給大人表個歉意吧，免得寒了他的心。”

　“說得對，備點果子糕餅，貴的件就算了，姬大人定是不會收的。”

　“霍琮，你去麼？”

　霍琮每日都病懨懨的，他搖頭收拾著書本紙筆，說：“不了，府里為我請了個新大夫，我得回去瞧瞧，到了姬府，你們替我對大人說聲抱歉。”

　眾人應了，紛紛背著文箱離開。

　霍琮也回到侯府，霍夫人秦氏已經在廳堂等許久，忙招呼他過來診脈。

　說是世名醫，可霍琮早已心無波瀾。

　從小到大，他不知見過多所謂的世名醫，吃了多靈丹妙藥，也不見好轉。

　太醫說了，他底子就不好，這是出生就落下的病，沒法治，可秦氏就剩他這麼一個兒子，一心想讓他健健康康，娶妻生子。

　然大夫診完脈，出的神便讓母子二人心里都有了數。

　秦氏勉強維持著得，讓人將大夫好生送走后，才捂著心口嘆氣，眼看眼眶就紅了一圈。

　霍琮道：“母親，算了吧，太醫都說，只能養著，沒法治愈，您別費心了。”

　秦氏愁眉苦臉，低低地說：“你的命怎麼這麼苦。”

　霍琮也嘆氣，他喝了茶，起往后院去，小便說：“夫人又要傷心了，當年若不是二公子，也不會……”

　霍琮抿著，郁郁寡歡，正巧上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小廝引著他二人往書房走。

　霍琮與他二人路上撞見，勉強打起神見了禮，便讓開道，沒多寒暄。

　著那兩位叔伯的背影，問道：“他們近日來得頻繁，是出什麼事了？”

　小搖頭，“不知，風大，公子快回屋吧。”

　那邊，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進了書房。

　門一關，刑部侍郎往前邁了兩步，在大理寺卿開口前道：“我先來我先來，云那事我托人核實了，樁樁件件都能對上，恐怕不是空來風，而且你們想，當初軍報上稱蕭騁是前后圍攻擊敗建興王，戰場上的事我不通曉，可侯爺，你是打過戰的，且不說蕭騁帶去的那些的兵，當真夠這麼打？就說要繞路到九江府后方，必經之路是那幾個驛站，我向驛丞打聽，可都說沒見過，那他們的兵究竟從哪里出現的？圍剿興南王的，究竟是南下的軍隊，還是藏在云，而后北上的軍隊？”

　宣平侯沉默了，不可否認，刑部侍郎說得在理。

　鎮國公此次出兵，連他也覺得大概率是要兵敗，因朝廷給的兵不夠，朝廷給的糧也不夠，當初這事就是個苦差事，所以他篤定是霍顯為了打異己，對蕭騁出手了。

　蕭騁接連大捷，才是在他意料之外，只是眾人被捷報沖昏了頭，沒人會去深究其中的細節。

　何況，那是鎮國公，是剿滅反賊的功臣。

　大理寺卿道：“如此說來，鎮國公手握大軍班師回朝，恐怕引狼室啊！我們如今手里有憑有據，不若先將蕭府拿下，尤其是蕭元庭，他可是蕭騁的獨子，我看這事給我們大理寺來辦最為妥當。”

　宣平侯擺手，“不可不可，現在還無事發生，倘若蕭騁沒有異心，此舉無異于是在反他。”

　“那你說怎麼是好？”

　宣平侯起道：“不蕭家，佯裝不知此事，擒賊先擒王，以防廠衛與其里應外合，先辦趙庸吧，這麼多司，刑部便是拘，也能拘他一陣！”

　刑部侍郎憂愁，“不好辦，東廠不放人，你能如何？”

　宣平侯上頭，拍桌道：“老夫打過那麼多戰，出生死，真當我怕了那些番子？從前沒有證據，司禮監又暗里拿皇帝要挾，那是沒有辦法！如今證據都自個兒蹦到我們跟前，皇上又已然了這個樣子，此時不辦他，難不等他再一個昏君？！”

　皇上還沒死呢！

　這話屬實大逆不道，兩位大人冷汗直下，下意識摁了摁窗子，道：“那、那何時手？”

　宣平侯昂首，眉宇間一派正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夜，你們將文書擬好，我去調兵，今夜定要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三法司之間相互制衡約束，拿人辦案也是要經由三者審批，方可手，但這不是大問題，捉拿趙庸三方都樂見其，到時候把文書往都察院一送就了，難的是與廠衛正面對上，真打起來，三法司的人可不比廠衛那些個不要命的狠人，還得靠宣平侯。

　宣平侯鮮有這樣熱沸騰的時候，他聲音都洪亮起來，兩位大人連連點頭，就看宣平侯闊步離開。

　他調兵去了。

　刑部侍郎著汗，說：“我怎麼看侯爺這模樣，有些眼。”

　大理寺卿也緩了緩氣兒，道：“誰說不是呢，那暴脾氣急子，不是與霍家那位不孝子時一模一樣麼？”

　作者有話說：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