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白白凈凈

以沖喜的名義親的，大婚當日新郎臉上沒有不吉利，所以會抹一層淡妝，這是喜娘告訴。

但眼下看，是上了妝，卻有人卻借題發揮，給病榻上的李裕先撲了一層白得滲人的，再在他臉頰上抹了大紅的胭脂。若不是這屋中紅燭搖曳，他上穿著那大紅的喜袍，鼻尖還有微弱的呼吸在，他整個人安靜躺在床榻上，像極了喪事的妝容……

這是有多恨他，才會在新婚夜給他畫這樣的妝？

早前就聽父親同祖母說起過李坦心狹窄，如今看，他能這麼對李裕，是棒打落水狗的意味在。能折辱到這份上，雖然未必就是李坦授意，那也是他下面的人依葫蘆畫瓢揣了李坦的心思才會如此……

人心就是這樣，雪中送炭的，落井下石的多。

但能由人這麼作踐李裕，李裕邊應當沒人了。

今日李裕母親的忌日，特意挑在今日親，還畫這樣的妝……

是誅心。

溫印垂了垂眼眸。

黎媽聽了溫印口中的話，不由上前看了看，但這一看便呆住，也手捂住角，“這！”

黎媽心中似吃了蒼蠅一般的難！

就算是廢太子，那也是天家的脈，是侯府的姑爺啊，今日還是大喜日子，怎麼能這樣！

黎媽心中似憋了一火，但又清楚這里不是侯府，到都是東宮的眼線，黎媽生生將火氣了回去。

溫印溫聲，“去吧，黎媽，打些溫水來，我給他干凈。”

“好。”黎媽應聲照做。

臨出屋門口，黎媽深吸一口氣，斂了臉上愁容，恢復了平常的神出了屋中。

黎媽未回，溫印先起手中的帕子，坐在床榻上替李裕臉，他臉上撲得東西太厚，不先干凈沾水就是一團，溫水也洗不干凈，溫印只能先用手帕將他臉上浮夸的東西先掉。

原本是想好好看看的。

哥哥豁出命也要救回來的人，是什麼模樣……

但眼前的人都看不清原來的模樣了。

溫印耐拭著。

黎媽端了溫水回來，穩穩放在床邊一側的架子上，溫印手就可以夠到。

黎媽也沒走，就一旁安靜候著。

溫印手將巾從水中撈起，清澈的水聲里仿佛都藏了溫，指尖著溫熱半的巾，平和耐得拭著剛才已經用手帕過的地方，眼中沒有慌、嫌棄之，也沒出旁的聲音，真就是細致得替他臉。

稍許，溫印低聲，“黎媽，再換一盆水來。”

“好。”眼見著姑爺的臉快要出來了，黎媽趕應聲。

溫印手將巾放回，盆中的水和巾都被染了胭脂遇水的，不能再用。

另一盆水打來，溫印繼續替他著臉，認真而專注。

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似振翅飛的金翅蝴蝶，側在紅燭微下，剪影出一道明艷的廓，人心魄，又不著半分痕跡……

溫印慢慢松手，這次，有人的臉終于洗干凈了……不像先前那般滲人的大紅配慘白，出一張年俊逸的臉。

溫印將巾放回水盆中，仔細打量他。

好賴替他了這麼久，也應當好好看看……

李裕一直病著，也在病榻上躺了許久，氣不應當好，但方才一直在用溫水給他反復臉，溫和的水溫反倒讓他臉上多了些自然的紅潤。

溫印也才看清他本來的模樣……

一張極富年氣的臉，至，不是印象中固有的那幅牙齒都沒長齊的模樣，還約有些好看。

帶了年氣的好看……

溫印不由多看了一眼。

溫印側，黎媽也由衷得贊嘆了一聲，“哎喲~”

黎媽不敢高聲，特意低的聲音反倒讓贊嘆里多了些旁的意味……

溫印轉眸看向黎媽，“怎麼了？”

黎媽早前一直繃著的神，眼下仿佛忽然緩和了下來，眉間的愁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眸間出的會心笑意，也如實朝溫印道起，“方才見姑爺那幅模樣，老奴其實是真的嚇倒了，心里怎麼都不踏實，但等姑爺的臉干凈，仔細這麼一看啊，我們姑爺的五還真端正的，越看越俊俏……”

溫印：“……”

黎媽會錯了意，湊近了些，“二小姐您看，睡不開頜，雙眸閉，是睡相好。睡著的時候閉了眼睛，沒有了眼神流，還能有這樣致的相貌，只能是五生得極好。”

黎媽不由嘆了嘆，聲音里帶了稍許憾，“可惜姑爺病重，姑爺這要是沒病，倒真是一幅好，俊俏兒郎……”

言及此，黎媽頓了頓，忽然意識到不應當這麼說，遂又趕改口，“等姑爺醒過來，子調養好了，肯定相貌堂堂。”

溫印又看了李裕一眼，沒有出聲。

短暫的喜悅一過，黎媽眸間又染憂，“二小姐，今晚老奴留下陪您吧。”

雖是新婚夜，但姑爺這幅模樣，黎媽是擔心害怕……

溫印輕聲道，“不了，黎媽，這府中上下都是眼線，不要留人口舌……”

也是，黎媽頷首。

溫印低頭，又從袖中掏出三枚短香，是早前在府中的時候，讓劉媽幫忙尋的。

黎媽驚訝看，“二小姐，這是？”

溫印輕聲朝黎媽道，“今日是他母親的忌日，東宮特意安排了今日做婚期，不管怎麼樣，他人既然躺在這里，心中多都是有牽掛的。死者為大，黎媽，替他給母親上三柱香吧……”

黎媽雖然意外，卻也在理之中，“是，二小姐。”

溫印目又瞥了瞥屋門外，囑咐了聲，“黎媽，仔細些，別節外生枝。”

“好。”黎媽做事穩妥，心中也有數。

溫印坐在床榻上，遠遠看著黎媽點香。屋中就有香爐，黎媽將香在香爐上，權宜之計，只能心意到了就是……

稍許，黎媽折回，“二小姐，好了。”

溫印掃了一眼，頷首，“先去睡吧，明日還得打起神來，早些休息，也好應對。”

眼下這宅子在何，有多大，府中多人，什麼形，們都不清楚。親不過才剛開始，親之后，府中還有大把要心的事，今日反倒才是最容易的一日。

“老奴知曉了。”黎媽說完，又遲疑了片刻，還是問道，“二小姐，當真不怕嗎？”

溫印看了看一側的李裕，“他又不是魑魅魍魎，我就是要怕，也不應當是怕他……”

黎媽會意，二小姐說的是，倒是沒想這麼通。

“還有，黎媽。”溫印又抬眸看向，認真叮囑道，“眼下已經到了府中，當改口了。府中都是東宮耳目，謹言慎行，別被人挑出錯來……”

黎媽恍然大悟，“老奴一時糊涂，夫人放心。”

姑爺的太子之位被廢，現如今又沒個封號，是應當稱二小姐一聲夫人，周圍都是等著們出錯的人，是應當仔細謹慎。

“去吧。”溫印輕聲。

黎媽離開，屋門嘎吱一聲從外闔上。

夜已晚，溫印起，在妝奩前落座。

本就沒上什麼妝，也不用特意卸妝，只是手慢慢從發間取下簪釵，而后才是耳環和旁的首飾，最后只留下了手腕上那枚祖母送的翡翠玉鐲。

銅鏡前，映出一幅螓首蛾眉，目含韻，但這喜袍日后應當也沒機會再穿了……

溫印又看了鏡中幾眼，而后才起去了耳房洗漱。從耳房出來時，溫印已經寬下了喜袍的外袍與中，只穿了一層單薄的大紅里。

寒意襲來，溫印快步上了床榻，牽了一側的錦被給自己裹上。

屋中燃著碳暖，不應當這麼冷，但明顯這屋中的碳暖還比不上回京路上那輛馬車中用的碳，府中的境況可見一瞥……

溫印手摘下盤發的玉簪，青如墨般潑下，許垂在肩后，稍許斜堆在肩，明眸善睞里著說不出的明人。同李裕親了，不想在旁人眼皮下惹麻煩，只能睡一張床上。

躺下前，又想起黎媽口中說的五致，相貌堂堂，將信將疑，稍稍低了子看他。反正他還昏迷著，這麼看他，也不用怕他忽然醒來。

沒留意耳邊幾率青綴下，輕輕拂過他臉頰，床榻上，李裕的指尖微微了，只是一瞬間的事，溫印沒有覺察。

溫□□中想，黎媽是屋及烏，話說過了。相貌堂堂這幾個字，怕還是遠了些。

畢竟李裕才剛滿了十六，年氣是有，但模樣還沒長開，頂多稱得上一個清逸俊朗，但真要說相貌堂堂，也要幾年后去了。

溫印眸間微滯，那也得他和都能活到那個時候。

溫印斂了思緒，輕聲道，“也好，白白凈凈，溫和儒雅……”

李裕上還穿著厚厚的喜袍在，脖頸都被勒著，溫印手，從領開始替他解開裳。青垂下，再次拂過李裕頸間，他指尖再次短暫了……

溫印替他解開外袍，中，一層層，一件件，臨到只剩里時，卻不經意間看見領下的傷口。

溫印怔了怔，還是遲疑手，輕輕開他的領。

是傷口。

還是目驚心，數量不的傷口。

他才十六歲……

溫印想起祖母口中說起過的，太子在邊關遭遇伏擊，戰況慘烈，幾千人的隊伍就這麼沒了，只剩了李裕一個。

溫印指尖輕頓，繼續揭開他前的禮儀，前也是……

那旁的地方也不用再看了。

他是哥哥從死人堆里背出來的，他傷這樣，哥哥該是什麼模樣？

溫印不敢再想。

溫印眸間浮起紅潤，簡單替他攏上里，又手替他牽了牽錦被蓋上，再背對著他躺下。

心中有事，溫印闔眸也睡不著。

眼前的燭越發刺眼，溫印坐起手，解開了系在兩側床柱上的錦帳，床榻被隔絕一方天地，只有紅燭的淡淡微了進來……

溫印也牽了喜被替自己蓋上，強迫自己闔眸。

也是今日才抵京，就似做了一整個冗長而真實的夢般疲憊，也沒全然反應過來。

長夜漫漫，輾轉反側，也不知幾時睡的，但從小就怕冷。

尤其是這屋中的碳暖也不暖，錦被不算厚，一床錦被無法寒。迷迷糊糊里，蜷了兩床被子給自己蓋上，這才終于暖和了。

全然忘了被子被卷走，還有人會冷這事兒……

子夜剛過，東宮寢殿尚未熄燈。

早前那個名喚茂竹的侍自離院折回，匆匆行至東宮寢殿前，朝著苑中值夜的另一個侍拱手，“貴平公公！”

“小聲些，殿下快歇下了。”貴平看了他一眼，“是離院的消息？”

茂竹諂點頭，“是，那邊剛歇下，小的就趕過來了。”

貴平微微皺眉，方才讓他小聲，他卻佯裝不覺，又特意朗聲。

果真，茂竹話音剛落，就聽寢殿中東宮的聲音傳來，“讓他進來。”

貴平淡聲，“去吧。”

茂竹直接越過了貴平。

貴平看了看他。

寢殿中的暖閣，東宮正伏案寫字，一側的青燈映在他臉上，映出一張好看，卻冰冷若深谷寒潭的側，約同李裕有幾分掛像。

茂竹，“殿下。”

李坦沒有抬頭，清冷的聲音道，“說吧。”

茂竹小心翼翼察言觀著，“廢太子那邊，親了，也歇下了。”

李坦繼續落筆，“然后呢？”

茂竹應道，“原本以為這侯府的二小姐會哭哭啼啼的，也想著怕是會哭鬧，害怕之類，便同離院中伺候的人吩咐了，要是這二小姐不肯安分，就直接將人綁了扔床上，但這二小姐好像平靜得很，就這麼親了，也沒哭鬧，眼下還歇下了。”

李坦這才懸筆停下，抬眸看了他一眼，“有意思。”

茂竹頓住，正揣著東宮口中這句有意思的含義……

“讓貴平進來。”李坦吩咐。

茂之意外，原本還想留在東宮跟前久留，眼下卻不得不退出去。

貴平，李坦剛好寫完手中的字，“溫寧缺最疼這個兒，早前他不愿意將兒嫁孤，那今日嫁給李裕更好。”

貴平看他。

李坦放下筆，“明日你親自去一趟，把這幅字送到李裕那里，就說孤送他們的新婚賀禮，看看溫印的反應。”

貴平接過，映眼簾的幾個字讓貴平倒吸一口涼氣。

——國天香，佳偶天。

“出去吧。”李坦淡聲。

貴平躬。

溫印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已經有些刺眼。溫印想手搭在眉間，遮住亮，但手臂似是被什麼暖暖的東西住一般，拿不起來。

忽然間，溫印整個人都醒了……

難不兩床被子都被裹在上寒還冷？要不，怎麼還把有人一道卷過來了？

溫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