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陸濃收拾好東西,和裴錚、沈既明坐著汽車去市里醫院看裴寂安,吳媽在家照顧小淮和小夏崽。
一路上,陸濃渾低氣不說話,裴錚安說,“放心吧,我爸不會有事的,他可是風里雨里走過來的,我小的時候他也住過一次醫院,那會兒醫生都下了病危通知書了,老頭子是熬過來,閻王不收他。”
裴錚自豪地拍拍,能看出來他這話既是安陸濃,也是在安自己。
陸濃想到冷主任的話,深深皺起眉頭。
“我說了你可要住,裴副師長在戰場上被炮彈蹭到,他失憶了,忘了所有人,包括你。”
“裴副師長掩藏的太好了,一開始誰也沒看出他失憶,他甚至能在病床上正常理公務,要不是他自己確定沒有危險,說出了失憶的真相,我們至今都不知道這件事。”
“就連醫生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記起來。”
失憶……忘記家人、忘記戰友,連也忘記了嗎?
汽車停在醫院門口,陸濃躊躇不定。
裴錚拉著下車,“走啊,愣著干什麼,不想快點見到老頭子嗎?”
陸濃看了他一眼,說,“冷主任告訴我你爸被炮彈震失憶了。”
裴錚愣住,口而出:“連我這個大兒子都不記得?”
陸濃實在沒忍住,白了他一眼,“你說呢?”
“你擔心他忘了你?”裴錚想起陸濃方才躊躇不前的樣子,直白猜道。
沈既明朝裴錚搖搖頭,示意裴錚別這麼直接。
裴錚卻沒聽從他,奇怪道,“你怕是什麼啊?我這個兒子都不怕,你當妻子的怕什麼?”
陸濃不能告訴裴錚,一個人你很久,你也即將回饋他的意,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突然失憶,他可能不你了,害怕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甘。
茫然接下來要怎麼辦,忘記、不再偏的裴寂安,還能邁出最后一步嗎?
陸濃想大概是不能的。
陸濃替自己不甘心,也替沒失去記憶的裴寂安不甘心。
只差一步,和裴寂安之間只差一步。
在將要邁出最后一步之時,裴寂安卻退回了九十九步,讓何以堪?
“走吧。”陸濃深吸一口氣,既然事已經發生,再不甘心也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到橋頭自然直。
沈既明頓住,垂下想要安陸濃的手。
三人打聽了裴寂安主治大夫的辦公室,從他那里了解了裴寂安的況后,來到他住的病房。
走到門口時,陸濃的表反而變得淡定起來,很是唬人,一點都看不出剛剛在樓下沮喪的神。
這反應能力,裴錚嘖嘖稱奇,不愧是后媽,覺自己又學到了新的技能。
他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你誰啊?不知道這是哪里嗎?怎麼不敲門就隨隨便便進來?”
病房里,一個穿著護士裝的人低聲呵斥裴錚完裴錚,然后轉過頭聲對坐在窗邊的人說,“裴首長,沒有打擾到你吧?”
裴錚:“……”
不是吧不是吧?老頭子有艷遇?
陸濃和沈既明走了進來。
“你們……”護士看著三人,眉頭皺起。
“我們什麼我們?我們是‘裴首長’的家人。”裴錚沒好氣地說。
陸濃并沒有注意裴錚和護士的口角,一進病房,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窗邊的男人。
男人沒穿病號服,穿著自己的軍裝,頭上圍著紗布,腰背直,形臉頰有些消瘦,手中拿著一本書,手背青筋著醫用膠帶,他卻并沒有看書,而是看著窗外出神。
聽到裴錚開門的聲音仍舊沒有轉頭。
他好像總是很喜歡坐在窗邊,陸濃腦子里浮現出不相干的想法。
男人察覺到陸濃的視線,銳利的目直刺過來,在及到陸濃的目時,微微怔住。
片刻后,裴寂安率先收回目。
陸濃垂下眼眸。
那邊裴錚不耐煩和護士糾纏,直接走到裴寂安邊,“爸,你沒事吧?”
護士驚呼,聲音尖銳,“裴首長有兒子!?你是他的兒子!?”
裴錚翻了個白眼,這個護士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從前他就煩莫名其妙的人湊上來想當他后媽。
小時候老頭子也住過一次院,照顧他的護士段位可比今天這個護士高多了,最起碼人家就沒這麼明顯。
“廢話,我爸不但有兒子,還有媳婦兒呢,你后那位就是。”裴錚指了指陸濃。
誰都沒有注意到,裴寂安聽到裴錚的話時,眉頭一挑。
護士拉下臉來,這位裴首長可是盯上的,請護士長去國營飯店吃了三次飯才得來一個照顧機會,這才剛照顧一上午,到的都沒吃到,就冒出來兒子媳婦了。
不過作為照顧首長的高級護士,業務水平、樣貌、家世、學歷,護士樣樣不缺,可不信自己會輸給其他人。
不慌,裴首長的兒子都老大小了,妻子肯定人老珠黃,黃臉婆一個,拿什麼跟作比?
等到們站在一起,裴首長看到了和黃臉婆的鮮明對比,哼哼……
護士自信轉。
“……”
特娘老子的,長這樣還讓不讓人活了?護士在心里口。
不慌,不就是長得好看點?
說不定……沒文化沒素質?
有張好看的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裴錚:“看到了吧?看到了還不走?我們一家團聚,你留在這里干什麼?”
護士被裴錚不客氣的態度氣到,聲氣朝裴寂安撒,“首長~他們欺負我。”
裴錚:“……”
裴寂安放下手里的書,淡淡說:“小張,我兒子哪點說得不對欺負到你了,你說說看,說得有道理我代他向你道歉。”
護士:“……”我姓王!不姓張!
更令王護士絕的是,這位裴首長第一次對說這麼長一段話,為的是維護他兒子。
能說什麼?說我想留下來,你兒子趕我走?
還是說你兒子對我態度惡劣?
護士神勉強。
見護士語塞,裴寂安接著說,“如果你覺得我兒子說得對,請出去吧。去跟院長說,小周明天回來,不用再找人替他班,張護士也不必來了。”
裴錚得意洋洋看著護士說,“聽到了吧?不用你照顧,趕走趕走。”
王護士的臉像打翻的調板,五彩斑斕黑,到這會兒知道自己徹底沒戲了,心疼起請護士長吃了三頓國營飯店的錢,想發脾氣又不敢得罪這一家人,瞪了裴錚一眼,灰溜溜離開了病房。
“爸,你真行,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這麼厲害?”裴錚向裴寂安比了個大拇指。
陸濃從護士撒那里開始就雙手抱,作壁上觀,看著事的發展,當然能看出護士的敵意,人都明白這種敵意。
好家伙,在家里擔心他的安危,裴寂安倒好,紅袖添香,艷福不淺,呵,順便發展一段,借口都找好了,失憶嘛。
陸濃惡狠狠地瞪著裴寂安,直到護士離開也不放松。
裴寂安不聲回視陸濃。
裴錚看看親爹,又瞧瞧后媽,一個腦袋兩個大,該怎麼解釋這復雜的關系?
“咳咳,”裴錚咳嗽兩聲,“爸,我是你兒子裴錚,你能接吧?”
“看出來了,”裴寂安指尖輕點椅子扶手,一副大佬坐姿,“你長得很像我。”
裴錚松了口氣,又指指陸濃說:“爸,陸濃,是你的妻子,你能記起嗎?”
裴寂安再一次和陸濃對視,他看著瞪圓眼睛的陸濃,心不知為何變得很好。
真奇怪,從第一次和對視開始,心臟就不控制的跳,裴寂安再一次克制住想要手捂心臟的想法,任由心臟劇烈跳,直至它平息下來。
“叔叔,我是沈既明,是裴錚的朋友。”沈既明沒裴錚姑父,而是以裴錚朋友的份自我介紹。
裴錚看了他一眼,這小子還圓。
裴寂安對沈既明點頭示意:“你好。”
“對了,”裴錚突然說,“我還有點事忘了問醫生,爸,你們先聊,我去去就來。”
他朝沈既明使眼努努,沈既明欠說:“對,我和裴錚一起去。”
兩人結伴走出了病房,房間里只剩下陸濃和裴寂安兩個人。
裴錚和沈既明一走,陸濃就撇開頭,走到床邊陪護的凳子上坐下,不看裴寂安。
裴寂安凝視著陸濃的側臉出神。
待到陸濃轉頭看過來時,他低下頭翻看手中的書看。
陸濃見他竟然在看書,又生氣又失,生氣這個人還有心看書,失于他對自己的態度和剛見面時差不多,冷漠疏離。
陸濃不了病房里的安靜,起走出病房冷靜。
雖然知道裴寂安失憶了,對態度不如從前很正常,但真正面對時,還是令難以接。
走到離醫院很遠的花園里,陸濃踢飛腳邊的石子,一屁在到長椅上,撐著下開始想辦法。
醫生說裴寂安雖然是暫時失憶,但說不好什麼時候能想起過去,說不定明天就會恢復記憶,也說不定這輩子都回復不了記憶。
做最壞的打算,如果裴寂安一輩子都記不起來,該怎麼辦?
陸濃咬咬牙,太不甘心了,憑什麼裴寂安心安理得忘記?
留一個人記著他們的過往?
陸濃以為自己只是在心里說,說完后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話說了出來。
一陣清風帶起,邊的長椅上多了個人,陸濃轉頭,就見裴寂安坐在旁,輕輕說:“如果不甘心,就把我們之間發生的事告訴我,或者再來一次。”
陸濃:“……”
“老批!”
裴寂安:“??”
陸濃看著神不解的裴寂安,惡向膽生,好啊,不是說要再重演一遍嗎?
翻趁裴寂安不備,坐到了他的上,雙手環著裴寂安的脖子,“啾”的一口親到了裴寂安上。
裴寂安渾一震,想拉開陸濃,誰知陸濃像是預料到了他的反應,低頭咬住他的結。
這下子裴寂安徹底震住了,僵著,進退不得。
林間鳥鳴啾啾糯糯,樹蔭遮擋住了外人的視線,春風輕發梢,遠離喧囂的長椅上,英俊出的男人以環護的姿勢抱著麗的人。
樹上的鳥兒急匆匆轉過去,單鳥最煩秀恩。
陸濃松開,“哼”了一聲,說:“不是說講給你聽嗎?你要想聽我慢慢細說啊,你想重來一次,也可以,奉陪到底。”
裴寂安:“……”他這個妻子,似乎很不同尋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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