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歆躺在床上,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
覺得口某酸脹,好像被人很小心很熨帖地了。想哭又想笑,最后只能側著在被子里把自己蜷一團,好像這樣的姿勢就可以把那難得停駐的溫暖留在自己懷里似的。
懷歆的側臉在同樣的枕頭上,將方才心間的那一緒反復地咀嚼品味,半晌出一抹有點用的笑意。
怎麼辦。
他太溫了。
讓人不由自主就跟著陷,沒有探詢真心的多余氣力。
其實真的不是一個很在別人面前哭的人,但是自從認識他以后,次數就越來越多了,就好像一個蠻不講理的小孩,確信自己會被無條件地寬待。
真奇怪,這樣肆無忌憚,好像就篤定了他會縱容似的。
懷歆這樣想著,將被子拉高了一些,把自己埋得更深。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懷歆設了鬧鐘起床,迅速化好妝收拾自己。今天便要離開了,利索地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在房間里檢查一圈沒有的品,便拎著拉桿箱出門。
剛轉就看到了郁承。
一輕便休閑的男人悠然靠近,眉眼俊逸英,淺笑著開口:“早。”
“早啊,承哥。”
距離稻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早上起來能立刻見到他的這種驚喜又變得新鮮起來。
他也帶著行李,但不過隨意瞥一眼,就把手上的箱子接了過來:“走,下樓吃早飯。”
昨天的IP展會已經看了大部分,留給今天的容比較輕松。兩人照例是和品牌商聊天,懷歆一邊拍照一邊記錄有效信息,時不時和郁承討論自己的觀點。
下午兩三點就把整個會場逛完了,懷歆問:“承哥,一會兒我們要做什麼呀?”
書還沒訂機票,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回去。
郁承瞥一眼,勾起笑道:“有特殊安排。”
懷歆看出幾分高深莫測,好奇:“誒?”
他沒有多說,微信轉發給一份BP(商業計劃書)。
懷歆打開,簡單瀏覽——瑞勢生,一家醫療消費企業,由清華哈佛雙博士邵中山創立。主要做以聚酸為主材料的可降解骨板、骨釘,還有一些其他的可注進人的醫療材料,掌握了幾十項專利技,市場上僅此一家,產品銷往世界各地,因此壁壘和優勢都非常顯著。
“這個項目很好,市場上都很關注。宏達和方毅投資最近一直在約邵總的時間,但是進展不是很順利。”
好項目就是這樣,一票難求,反而應是投資人去求企業。有些企業的創始人融資意愿沒有那麼強烈,就會特別難約,更有甚者,本不見投資人。
“邵總今晚應該會來上海,下午五點抵達。”郁承頓一下,耐心同懷歆解釋,“我與邵總原先認識,見過幾次,但也談不上多。到時候我們去機場,看看能不能運氣。”
懷歆眨了眨眼。
——是要截胡嘛?聽上去有點刺激誒。
點點頭:“好,我會把BP的容記下來的。另外再通過公開渠道查點邵總資料總結一下。”
郁承側眸,朝微微一笑。懷歆從他的眼神中讀出贊許,邊也抿出一截弧。
博源資本在上海有分部,郁承臨時調了兩個人和他們一起,提前在幾個不同的到達出口等待。
懷歆提前搜過邵總本人的照片,因此他一出來,就眼尖地發現了,悄悄對郁承耳語:“在那邊。”
郁承:“嗯。”
邵中山后還跟著助理,兩人朝他們這邊走來,懷歆問:“我們要過去嗎?”
郁承垂斂下眼,角似勾非勾:“再等等。”
他氣息淺淺拂過頰邊,有點。懷歆睫了:“……哦。”
話音剛落,就見人群中沖出兩三個人,上去把邵中山和助理團團圍住,瞪大眼:“承哥,這是?”
“正興資本的人。”郁承淡道。
一家二流基金,搶項目無所不用其極,經常喜歡到各種地方去堵創始人。幾人在原地涉,邵中山面有些不虞,試圖撥開對方往外走。而正興窮追不舍,一伙人共同下了扶梯。
郁承道:“跟上去。”
博源的另外兩個分析師已經接到消息尾隨過去了,并且同郁承連線匯報況。邵中山和助理走得飛快,正興的人則跟在旁邊見針地說話。
“Alvin總,好像宏達的人也來了。”分析師道,“來了不,他們拖住了正興,正同邵總談呢。”
郁承帶著懷歆跟在那些人之后不遠不近的地方。懷歆抬眸悄悄看他,男人從容不迫,神并未見急:“好,我知道了。”
前方那伙人拐了個彎,失去蹤跡,郁承卻挑了另外一條路,直接去地庫,懷歆雖然疑,但也知道他做事有自己的理由,沒有在這種時候問出口。
博源的商務車停在他們出來的那個站口,兩人上了車,郁承讓司機去另外一個出口。
剛到那邊沒多久,就看見邵中山和宏達的人一前一后出來。
懷歆眨了眨眼,聽邵中山的助理婉拒對方:“抱歉,關總,我們真的是有別的安排,融資的事之后有時間再約您詳談。”
邵中山則顰眉看著手機,過了會又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什麼。
這時郁承將窗搖下,朗聲道:“師兄。”
一干人等將目投來,邵中山上前兩步,明顯認出了他。
郁承微微一笑,道:“晚飯那家酒樓我讓人定好了,這個點堵車,咱們可得快點。”
“郁總。”宏達關總面微變,又看向邵中山,可還沒說話,后者便干咳一聲,禮貌頷首道,“關總,您看我這今晚確實和師弟有約了,改天咱們再談吧。”
車門打開,邵中山和助理就這麼上來了。懷歆在前排副駕看著,簡直目瞪口呆。
不消片刻就想通其中關節。
——原來郁承不是要去堵人,而是去替人解圍。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一步棋下得著實是妙。
邵中山與他雖不算相,但畢竟認識,又有同窗之誼,肯定會更為親近。眼下這樣的局面,郁承算準了他會配合自己,以此來。
司機啟商務車往地庫外開,車廂里較為安靜,郁承先開口,淺笑:“沒想到會在上海遇見邵總,巧的。”
“是巧的,也好久沒見了。”邵中山也笑,意有所指地說,“剛才謝謝郁總了。”
他頓了下:“我們的車沒停在剛才的站口,只能先麻煩您把我們捎到外面某個地方放下了。”
“邵總客氣了。”郁承道,“剛才那是宏達的人?”
“嗯,想投資咱們瑞勢。”邵中山頓了下,問,“郁總怎麼看?”
“瑞勢研發創新勢頭迅猛,上一已經過去一年,投資人找上門來也很正常。”郁承淡笑,“不過靠瑞勢手上的專利也足夠支撐業績,現金流同樣穩健,不一定要靠研發新品才能驅增長,關鍵還是看邵總自己的選擇。”
“哦?”邵中山語氣興味,“我以為博源也有興趣呢。”
他意味深長,言外之意其實頗為直白。面對這一語道破,郁承卻不急不緩,慢條斯理地說:“瑞勢是好公司,我們當然會想要投資。但在此之前,創始人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他稍頓一瞬,說:“因為您最清楚公司發展階段和況,所以需不需要資金,都是您說了算。博源是肯定不會強迫的。”
邵中山挑了下眉,笑:“郁總倒是令我意外。”
“本應如此。商場講究以誠服人,以禮相待。尊重別人,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郁承嗓音徐徐,“今天我是偶然路過,也沒想著能和邵總談這些。不過如果邵總日后改變主意,還是歡迎您來找我。”
邵中山頷首,笑回:“好。”
邵中山原本是想讓司機下了高架之后隨便在某個路口停下,等自己的車來接,郁承卻道:“邵總想去哪里?我們直接把您送過去就行。”
邵中山和助理對視一眼,道:“我們是要回酒店的,不過也到飯點了,會耽誤您吃晚飯吧?”
“不礙事。”郁承道,“我和同事也打算回酒店,如果離得近,還能順路呢。您住哪里?”
邵中山斟酌片刻,報出一個五星級酒店名字,郁承笑:“巧了,我們住在隔壁。”
確實巧的,這說到底也不算什麼太大的人,邵中山也就沒有再推拒,頷首:“麻煩您了。”
“客氣。”
正好趕上晚高峰的開頭,也就趁這個機會,兩人多聊了一會兒。
邵中山提到瑞勢近日來在加強財務管理,前任CFO離職,正在尋求新的人選。
郁承沉道:“我倒是能為邵總推薦兩個人,您可以見了之后再決定是否合適。”
邵中山看上去似乎興趣:“好啊,那就謝謝郁總了。”
一路上懷歆一直在前排默默地聽墻角,心里不得不嘆這男人真的太懂門道了。他和正興、宏達那種“強取豪奪”完全不一樣,走的是懷路線。
尊重創業者,切實為他們解決困難。聽上去好像冠冕堂皇,沒什麼稀奇的,但準切中對方的需求,實則并非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這也就是為什麼邵中山看穿郁承的意圖,但依然用的緣故。
他們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到了酒店,基本上大大小小的話題都被郁承遍歷一通。車子停在大堂門口,邵中山忽然問:“郁總晚飯有安排嗎?”
“本來計劃吃點便餐。”郁承問,“邵總怎麼打算?”
“我也是一樣。”邵中山看著他,提議,“不如今晚一起吃一頓?”
“好。”郁承笑,“之后還能多聊一會兒。”
懷歆從頭到尾旁觀,幾乎都想大聲鼓掌。
領導真的太厲害了,別的基金怎麼留人都留不住,他直接弄來了一頓飯。
晚飯是在酒店二樓的餐廳包房吃的。邵中山帶著助理,郁承簡單向兩人介紹懷歆,說是博源的分析師,都是同事。
邵中山是東北人,開了瓶白酒,郁承便陪他。
助理一看就是悉自家老板的,麻溜地給兩人還有自己滿上了。要給懷歆也倒一杯的時候,郁承及時出聲:“不太能喝。”
他嗓音清緩,玩笑道:“我代勞就好了。”
懷歆抿,心里慢慢地跳起來。片晌,又轉頭悄悄覷他。
男人眸沉靜,沒有看,但是側廓分明,邊笑意溫和,在頭頂疏落的影之下,好看得不得了。
邵中山中人,自然不會為難一個下屬,爽快道:“行啊,大家都量力而行。”
瑞勢的主營業務主要是生產醫用級別高純聚酸,注到人中的材料需要獲準國家三類醫療械證,公司證件齊全,是最大的核心競爭力。
這種聚酸材料也是國醫注填充劑的一大主要材料,在市場上流行的所謂“針”就是由它和一些潤劑、分散劑構,可以注到臉部,刺激生膠原蛋白,讓看上去更加年輕飽滿。
瑞勢已經開始涉足醫領域,但是他們生產的是醫用級聚酸,而國醫領域的競爭對手都使用的是低純度聚酸,所以在本端有較大劣勢。同時,醫行業象集聚,他們拼不過那些肆意降價的水貨。
邵中山認真請教郁承的建議,推杯換盞間,兩人一來一回探討了許多。
懷歆在旁邊安靜聽著,不一會兒視線又轉到了郁承上。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在商務場合見他喝酒。
也不知這男人的酒量到底有多好,反正已經兩小壺了,他面還未變,眼神清明,說話仍頗條理。
一頓飯吃了整整三個小時,可謂是信息量十足。
邵中山喝得很盡興,臨走時已經有些飄飄然了,攬著郁承的肩說下次再約。兩人在電梯口分別,助理攙扶著邵中山踉蹌離開,懷歆走到郁承邊,仔細觀察他的神。
和之前沒怎麼變,只是耳廓稍有些紅意。
也難怪,對方兩個人,他才一個人,難免會多承擔些。
他們的酒店就在旁邊,大概要走一條街的距離。郁承轉出了大堂,步伐較為緩慢,而后在門口停了下來。
午夜的晚風微涼,懷歆追上他邊。他臉不是很好,抿住角,片晌主挽住他的手臂:“承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郁承側眸瞥了一眼,眼神幽微:“嗯。”
“你哪里不舒服?”靠近他,附在他耳邊小聲問。
“胃。”郁承結微,沒有任何作,只是繃著咬,緩慢地呼吸著。纖長眼睫垂落,輕微地了下。
看上去好疼。
懷歆咬著,試探著手,按上他的腹部:“是這里嗎?”
手是一片實堅的,廓分明,郁承半瞇著眸眄過來,神難辨。那雙桃花眼格外的深,好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潭,里面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
而懷歆卻一即離,聲說:“咱們趕回去吧。”
說完又想了想,抬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這樣會不會好——”
郁承腳下忽然踉蹌了一步,接著整個人都傾倒過來,在懷歆上,將抱了個滿懷。
懷歆猝不及防,手指蜷起,瞠大雙眼。
他并沒有完全借力,所以能夠憑著肩頸的力量支撐著男人高大的軀。只是現下的姿勢太親,懷歆四肢微僵,聞到他上濃重的酒味。
男人的頭靠在懷歆的側頸,呼吸落下一片滾燙的氣息,要燒灼起來似的,不住一陣栗,下意識后退,卻被往回抱得更。
迎面而來強烈的荷爾蒙氣息,懷歆的小心臟砰砰砰地跳,快要炸裂:“承哥……”
“抱歉。”郁承嗓音低沉,含混著勾出些許啞意,“我有點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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