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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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秋天后,天黑得也早。

　轎車到達錦園，天邊已是墨暈染，疏月淡淡。

　陸老爺子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等,見孫子和孫媳婦來了，面喜：“來了啊。”

　沈靜姝和陸時晏和他打招呼：“爺爺。”

　“欸。”

　陸老爺子笑，視線落在陸時晏的腦袋上,看破不說破,語調微揚：“腦袋上纏的紗布呢？才纏兩天就不纏了？”

　沈靜姝看熱鬧般，轉過臉去看陸時晏。

　男人面不改，依舊從容：“傷口恢復了,自然不用在纏。”

　“你們這一代人可金貴哦,那點小傷都要纏紗布，住醫院。像我們以前打仗,胳膊斷了才用紗布裹一裹,尋常流的小傷，扯下袖子那麼一捆一扎，它自己愈合。”

　陸老爺子調侃著，也懶得拆穿孫子那點小心思,一個男人愿意對人小心思，說明心里在乎,他自是喜聞樂見的。

　“行了,都別站著了,廚房飯菜早就燒好了，邊吃邊聊。”

　陸老爺子張羅著，沈靜姝和陸時晏洗過手，走到餐廳。

　餐廳正中原來是張很氣派的大桌子，可現在那張桌子被移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尋常小圓桌。

　那張樸實無華的小圓桌，擺在尋常人家不覺得有什麼，可擺在這奢華寬敞、水晶燈璀璨的飯廳，就顯得格格不，宛若一盤珍珠鉆石里混進一顆小石頭。

　沈靜姝有些驚訝，想問，話到邊還是沒問出來。

　突然換桌子的事極其可能與大房的事有關，這事可不好多提。

　還是陸時晏開了口：“爺爺，怎麼換了桌子？”

　陸爺爺淡淡噢了聲：“從前那張桌子太大，夠十幾個人坐，現在我一個人吃飯，哪用得上那麼大的桌子，就人買了張新的。”

　他示意沈靜姝和陸時晏座：“我一個人坐一邊，你們小倆口坐一邊，到時候你爸媽回來吃飯，他們倆坐一邊，還多出一邊，等過幾年你們倆給我添個小曾孫，正好留給小娃娃坐。”

　同樣是說生孩子，從陸老爺子里說出來，比賀珍里說出的不知道舒心多倍。

　沈靜姝面赧，微微一笑。

　陸時晏也不多說，只道：“既然爺爺位置都分好了，那以后就用這張桌子。”

　不多時，傭人端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沒有什麼山珍海味，都是些家常菜，有葷有素，賣相很好，嗅著香味都人食指大。

　“靜姝啊，你可別嫌家里菜簡單。”

　“不會，這些菜很好，我不挑的。”

　沈靜姝輕應，心里暗想，大房一家搬出去后，老爺子的生活樸素許多，全然不像頂級豪門的老爺子，與人民公園里打太極的老頭老太們并無兩樣。

　飯桌上在沒挑事份子在，一頓飯吃得很是舒心，某一瞬間，沈靜姝恍然有種跟自家吃飯的溫馨。

　飯吃得差不多，陸老爺子放下筷子，神忽然嚴肅起來，腰背也直，對陸時晏道：“阿晏，爺爺有件事要麻煩你幫忙。”

　這肅然的模樣，

　陸時晏和沈靜姝都有一瞬怔忪。

　沈靜姝心想：難道爺爺還是想為大房求？

　下意識轉臉去看陸時晏。

　只見他拿起潔白的質餐巾按了下角，語氣平靜：“您說。”

　“行，反正現在也沒外人，那我就說了。”陸老爺子低頭，從他灰藍筆中山裝的口袋里掏出一沓被塑料紙包著的東西。

　他放在桌上，長著老年斑的褐手掌緩緩打開，將包裝紙里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這是我這些年的積蓄。阿晏，我記得之前聽你爸說過，陸氏集團有個什麼基金會，有幫助鄉村貧苦兒讀書的，有幫助自閉癥兒治病的，還有什麼對孤寡老人扶助的……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我一把老骨頭了，不愁吃不愁穿的，留著這些錢也沒什麼用，倒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

　他將那幾本存折和銀行卡推到陸時晏跟前：“我想讓你幫我搞個抗戰老兵基金會，我這些家當都捐進去，專門給符合條件的老兵治病或者辦喪葬。年輕時當兵上戰場，能活下來不容易，到老了也都一病，這里痛那里痛的，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好命，唉……”

　沈靜姝完全沒想到，老爺子要說的竟然是這事。

　在看桌上那一本本有些老舊的存折和銀行卡，一時間心里百集，看向老爺子的目越發敬佩。

　陸時晏斂眸，將那些存折推了回去：“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抗戰老兵基金會我會安排相關人員籌措，至于這些錢，您還是收著，我這邊會安排資金。”

　陸老爺子搖頭，不肯收，態度強道：“拿走拿走，是我要搞這個基金會，肯定是要出錢的，你小子別搶我功勞！”

　說到這，他又嘆口氣：“我手上也不想在留錢，陸子璋那小畜生之前就惦記著我這些錢，我怕我之后見他們家過得太慘，一下子心，就把這些錢添補他家了。”

　陸時晏道：“您不會的。”

　“怎麼不會？你真當你爺爺我的心是石頭做的？”陸老爺子瞪他一眼，而后嘆：“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心。等你到我這把年紀，你就知道了。”

　陸時晏：“……”

　沈靜姝看了看頭發花白的陸老爺子，在看黑發濃、容貌俊的陸時晏，也不腦補起陸時晏變老頭子的模樣。

　不過就自家公公和陸爺爺的狀態來看，就算陸時晏變中年人和老爺爺，肯定也是一表人才、氣宇軒昂。

　祖孫倆人，一個是陸家第一倔脾氣，一個是陸家第二倔脾氣，湊在一起僵了好半晌，一個不肯收，一個不肯退。

　最后還是沈靜姝看不過眼，悄悄把手到桌子下，拍了下陸時晏的。

　陸時晏側眸看。

　沈靜姝無聲用眼神道：跟老人家犟個什麼勁兒。

　尤其這個年紀的老人，你要是不順著他的心意來，他能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天天記著這回事，最后人消瘦了，病倒了，還不是讓小輩們憂心。

　對上清澈烏黑的瞳眸，默了三秒，陸時晏松口：“行，我收下。”

　陸老爺子立馬喜笑開：“這才對嘛，拿走拿走，這事就給你辦了！”

　他了卻一樁心事，暗地里還朝沈靜姝比了個大拇指：“還是你有能耐。”

　一降一，這個孫媳婦沒選錯。

　***

　這晚，一直在錦園陪老爺子說話到9點，沈靜姝和陸時晏才起告辭，回云景雅苑。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于是洗完澡，就看到男人從浴室里帶出一整盒套。

　沈靜姝：“……？”

　一把小被子裹住自己，嗓子發：“你才出院，注意休息。”

　“在醫院休息夠了。”

　陸時晏長臂一，關了燈。

　于黑暗中，輕咬的耳垂，不慌不忙地哄：“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男人嗓音低沉，忽而唱起沒什麼調的兒歌，磅礴洶涌的溫熱氣息順著耳尖，電般一直傳遞至尾椎骨，這種極致的曖昧與蠱，最深靈魂都為之戰栗。

　沈靜姝覺得自己的耳朵都不屬于自己了，臉也燙得不可思議，忍不住去掐他的腰，嗔：“不許…不許唱了！”

　“不好聽？”

　輕咬住紅，聲音很小：“不好聽！”

　“既然太太不喜歡，那就不唱了。”

　大掌托住的臉，微約勾勒出男人深邃俊朗的廓，他啞聲道：“你嗓子好，唱給我聽？”

　沈靜姝呼吸紛，面紅心跳：“大晚上的唱什麼……唔！”

　剩下的話都被封緘于口。

　黑沉沉的夜，小兔子被吃干抹凈。

　意識渙散前，想起黃梅戲《梁山伯與祝英臺》里有一句詞：我從此刻不敢看觀音。

　換做現在，從此不敢在聽小兔子乖乖。

　眼皮闔上，這一覺睡得很沉，沉到天大明，有客人登門拜訪，都渾然不知。

　直到睡到自然醒，睜開眼發現側早已不見男人蹤影，還以為他去公司上班，換了套休閑的家居服，慢悠悠洗漱，又慢悠悠地離開臥室。

　卻在走廊，到端著茶水糕點的李阿姨站在書房門口，

　沈靜姝剛想和打招呼，忽然注意到托盤上擺著三個茶杯——

　“李阿姨，這是？”

　“太太早上好。”李阿姨朝頷首，又低聲音提醒：“先生的爸媽來了，正和先生在書房里呢。”

　陸時晏的爸媽？

　沈靜姝眉眼間那剛起床不久的慵霎時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謹慎和張。

　公公婆婆怎麼會突然造訪？

　最可惡的是，陸時晏還不醒！

　慘了，睡到這麼晚，估計他爸媽要對有意見了。

　李阿姨見臉變化，也理解媳婦見公婆難免拘謹，于是提醒：“太太別急，先生代了，您起床后先吃早飯，他會應付好一切。”

　沈靜姝微愣，旋即一顆心耶莫名安定下來。

　輕手輕腳上前兩步，豎起耳朵，試圖聽一聽里面的靜，無奈書房門隔音太好，什麼也聽不見。

　也不在聽，決定聽陸時晏的，先吃早飯，等他們聊完出來在打招呼也不遲。

　“李阿姨，你送進去吧。”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別提我。”

　李阿姨心領神會：“是。”

　書房們敲響，推開。

　這次，約能聽到里面傳來一些聲響，似在爭吵。

　沈靜姝腳步頓住，眉心微蹙，怎麼又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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