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的五月對于胤禩來說格外漫長。
他第一次直面后宮爭斗的兇險,第一次見到為犧牲品,也第一次發現“慈”的母妃們面之下的冷酷和謹慎。有一種震撼,作“周圍都是王者,只有我是個弟弟”。胤禩現在就在經歷這種震撼,同時陷了深深的委屈之中。
他要還是個自由的江湖人,就該提著劍去給六哥報仇了。可惜他在一個迷霧重重的后宮里,還是個限的孩,連仇人是誰都找不出來。
這種無力讓他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時候。其實他前世就不是一個心思縝、忍辱負重的人,唯二的優點大約就是被師父所稱贊的曠達與溫,但他也知道大師兄曾評價自己“優寡斷”、“藏不住話”。
胤禩睜開眼睛,眼前是鴨蛋青的床幔頂部,繡著繁復的花紋。他還是在小孩子會被毒死的宮廷里,而不是夢中那個長滿草藥的山谷。他忍不住閉上眼,回味起下的藥谷的香味。大師兄會把小小的他放進藥簍里,背著他走過長長的小徑。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大師兄說。
“你以后出了谷,在江湖上行走,一定不能怯。”大師兄說。
“怯就是死,沒人能夠保護你。”大師兄說。
后來怎麼樣了呢?后來他了江湖上的名醫,才二十六歲。
胤禩再次睜開眼,一骨碌從床上翻下來,招呼哲嬤嬤道:“換外,我要去藥房。”
哲嬤嬤看看外頭的天,有些遲疑:“外頭還下雨呢。”
胤禩:“不去的話今日的學業就荒廢了。良額娘,您覺得我該不該去?”
良貴人原本坐在小榻上發呆,手中的繡繃連針都沒穿上。聽到胤禩的問題,也慢了兩拍才回道:“該。”
胤禩握了握拳。那種神的奪走六阿哥命的毒藥,他一定要找出來。
然而下一秒,良貴人的話就打了他的所有計劃。“太醫院今天會有盤查,你不要多管,保護好自己。”
八阿哥眼前一亮:“難道是,六哥……”
良貴人捂住了胤禩的。人手指上的冷香撲鼻腔,讓八阿哥的天靈蓋都清明起來。他也更加清晰地聽到良貴人的聲音,就在耳邊:
“你有問題,都咽在肚子里。明白?”
即便是年人的靈魂,也遭不住這種冰山威脅啊。八阿哥老老實實說了“明白”,然后忐忑不安地去上學。
朱老太醫對于他的到來充滿了驚訝。“這麼大的雨,還以為阿哥不會來了。”老太醫一邊念叨,一邊把他拉進自己的隔間里換服,完了又把了的靴子外套放火盆周圍烘烤,最后是一杯熱姜茶,放在小阿哥跟前。
他如常的作讓胤禩稍稍安心。他攤開筆記與書冊,開始向朱純嘏請教菌類藥的問題。畢竟系統說了,那害了六阿哥的毒藥,是能從菌中提取出來的。
小孩子的興趣點常常變,朱純嘏沒有表示額外的訝異,順順溜溜地拿了不藥材來給八阿哥上辨認課。“菌株藥,可太常見了。”老太醫捋著胡須,“最常見的有茯苓、木耳、香菇,名貴的如靈芝、蟲草,這其中又有一些藥的分別……”
因朱老太醫拿來的都是無毒的補品,八阿哥便將這些藥材一一嘗過去。他正咬著茯苓片寫筆記的時候,外頭響起了嘈雜聲。
來的是幾個務府管事,帶著慎刑司的人馬。原本人就不多的藥房里一下子連唱藥名的聲音都不見了。這些管事雖然只是八阿哥不認識的小角,但架勢卻擺得很足,不管是太醫還是學徒,僚還是太監,都被拉去問了層皮。有些人疲力竭地回來了,有些人卻再也沒有出現。
“這都第三次了。”朱老太醫
嘆氣道,他躊躇著轉了兩圈,還是把殘酷的現實告訴了八阿哥:“老胡沒了。”
“他這不是……給六阿哥開過藥嗎?第一天就被帶走了。唉,他年紀大了,沒住牢里的寒。”
胤禩嚼茯苓的作停了,小火爐上的藥壺嘟嘟地冒泡,散發出生姜紅棗和蛋花的味道。
“是那個總是愁眉苦臉還特別小心的胡院判嗎?”胤禩聽見自己問。
“還能有哪個老胡呢?”朱太醫回答,“他家里沒子侄,兩個兒和老妻也不見人。只能幾個同僚湊一湊替他買副棺木,祭點酒水就上路了。”
八阿哥聽得出神。“難怪這幾日沒見到胡老太醫,竟是沒了嗎……”小豆丁的語氣里帶上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愴然,“我也去送送他吧,胡老太醫也算我半個師父。”
朱純嘏看上去又欣又心酸。“老胡要是還在,還能跟你講講南方的菌子。說起這個,他才是翹楚。”
胤禩心里“咯噔”一下。
“龍龍,你說會不會……”
他家的小系統比他還要傻白甜。“會不會什麼?”
胤禩:“算了……你準備好掃描尸就行了。”
“還、還還還來?”球一下子從地板上躥起來,差點把藥壺都打翻了。
尸掃描的結果驗證了八阿哥的猜測,胡老太醫也是死于雙肺纖維化導致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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