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日那天,晚上今洗完澡，正坐在窗枱邊吹頭,忽然聽見自己的窗戶被石頭砸了下！

今放下吹風機腦袋一看,發現是艾佳叉腰站在樓下,月之下，小崽子仰著臉仰樓上，臉上的得意勁兒掩都掩不住：「同學,我們進決賽啦！」

今趴在窗戶邊，看他恨不得高興得蹦起來，於是不知道怎麼的，角也忍不住跟著微微挑起：「是嗎，恭喜恭喜,厲害喔！拿了幾把MVP啊……」

那個「啊」字說了一半，突然就變了調——因為在說話的時候,站在樓下那個小崽子居然一言不合就跳上了一口的防盜網,然後長臂一腳一蹬,猴兒似的竄到了二樓的防盜網上！

今的尖卡在嚨里,生怕自己靜大了嚇著艾佳鬆手摔下去，一口氣不上不下差點沒把自己憋死——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艾佳已經麻溜地翻上二樓那家的遮雨棚,雙手在了三樓房間的窗楞上,腳下踩著遮雨棚,他輕輕一撐——

鼻尖幾乎就要撞到的……

帶著年汗水氣息的鼻息猝不及防鑽鼻中。

「喂！」

年帶著低低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今：「……」

一抬眼進年那雙比星星還璀璨的眼睛裏,今心中猛地跳一拍,整個人向後仰了仰，有些狼狽地拉開了和他的距離——順手抄過手邊的一沓六級真題，「啪」地一下無地拍在那張從窗邊彈出來的俊臉上：「小崽子！你他媽是不是瘋了！這裏是三樓！」

「嘖。」

咂咂舌，艾佳被冷不丁拍這一下，卻破天荒地一點也不生氣。

他翻坐在今的窗戶上，自己也說不出來幹嘛腦子一熱就像猴子一樣爬上來了——

他就記得自己贏了半決賽，連網吧老闆請客大家的慶功宴都沒吃，隨便找了個借口，出了網吧門就樂顛顛地一路狂奔回家；

到了家樓下，他還沒想明白自己著急回來幹嘛，結果好巧不巧一抬頭髮現某個房間亮著燈；

是陳今的窗戶，他用石頭打了的窗戶；

窗戶里有人「噯」了聲，他開始微笑……

直到陳今從窗口探出半邊子。

大概是剛洗完澡，的長捲髮還有一的潤和凌，夜風吹過髮微拂，月浮，睡外的兩條白日裏白皙的胳膊像是渡上一層淡藍月霜，變了月牙白。

呃，就當是他瘋了。

弓著背坐在今的艾臺上，佳嗅嗅鼻尖，嗓音微微沙啞：「你用什麼牌子的洗髮水啊？」

「資生……你別不是個傻子吧！」今反應過來后手拽艾佳，「你趕進來！坐在那被鄰居看著了是想嚇死誰！」

艾佳順著今的窗戶爬進來，期間還爬過了的書桌——

看見書桌上擺著一沓做了一半的六級真題；旁邊放著那個《英雄聯盟》相關筆記的筆記本；手機擱置在一個隨時可以拿起來的地方。

「你在等我直播啊？」

艾佳兩條大長從今的書桌上垂下來，然後穩穩落地——

「這兩天都集訓，一鼓作氣打完決賽衝進LSPL再直播。」

「做題呢，你以為都像你那麼閑，還等你直播，臉比今晚上月亮還大！」今開屜把筆記本連帶著手機一起塞進去，猛地關上屜，揪著艾佳的袖子將他往外推，「你快回去，出門的時候小點兒聲，我在洗澡別讓聽見了，趕滾，大半夜往人家姑娘房間里爬你怎麼越來越臭流氓——」

艾佳被推著往外走，一邊還不死心地回頭：「你真沒在等我直播啊？」

「沒有！」今低嗓子咆哮，「你有那麼好看我天天著看？」

「我是好看的。」

今晚的艾佳自信心棚，一路笑嘻嘻地被今推出門外，到了走廊，對面就是他家門口，今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示意他趕麻溜滾蛋，說了句「晚安」就要轉關門——

就在這時候，忽然被人從後面一把揪住頭髮。

今「噯」了一聲皺著眉回過頭，卻發現這時候艾佳正一手撐著門框，斜靠在門框邊，小崽子稍微收斂了之前臉上的嬉皮笑臉，微微俯湊近今認真道：「……我說，要不你房間裝個防盜網吧，那麼好爬，不防賊，進賊怎麼辦？」

今：「……」

今一把把頭髮搶回來。

今：「防個賊，方圓十里之，你最像賊。」

艾佳被罵個猝不及防，正想說你怎麼好心還當驢肝肺呢，然後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著那扇門眼睜睜地拍在自己臉上。

艾佳：「……」

無。

至於防盜網什麼的……

第二天晚上路過今窗戶樓下時，艾佳特意抬頭看了眼，防盜網自然是沒有裝上的——

並且看那架勢，貌似之後的很多年，也都不會裝上。

防賊意識太差，艾佳面無表地想，遲早吃虧。

……

過了兩日。

在艾佳的極度興狀態中，萬眾矚目的（並沒有）九月二十八日終於來到，這一天艾佳起的前所未有地早——

早到他能在家門口和趕去上早讀的今來一波偶遇。

今：「？？？」

今：「去學校看升國旗？」

此時艾佳正叼著一紙盒子牛，蹲在家門口系鞋帶，聽到今的聲音抬起頭：「去網吧，熱，準備比賽。」

今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病——

「比賽不是下午七點開始？」

「是啊。」

「現在不是早上七點？」

「是啊。」

「你熱十二個小時？」

「是啊。」

「翹課一整天？」

「是啊。」

「……」

今從來不知道，原來這麼有小學生們最討厭的那種告狀婆潛質，但是此時此刻，是真的很想跟隔壁阿姨告狀兒子又不幹好事的問題……

然而還沒等猶豫好要不要威脅一波這個小學生，艾佳卻並沒有給這個機會，穿好鞋站起來，扔下一句「晚上見」，就像是一陣風似的刮下樓——

今發了一會兒呆，隨後回過神來，站在樓梯邊趴欄桿上腦袋一看，就看見上一秒還在家門口跟說話的年，這會兒已經一路狂奔出了院子大門……

院子大門那排垃圾桶三米開外的距離，年腳下一頓，手裏的牛盒子被他以投籃的姿勢準確地扔進了垃圾桶里——

正中中央。

小崽子樂顛顛地一蹦三尺高，又像是一陣風似的瘋跑向去網吧的方向。

今：「……」

回腦袋，今回頭看了眼自家大門，然後發現自己還站在家門口。

今：「……」

青春噢。

真他媽羨慕了。

……

下午下了第一節課，今補了下妝，在五點半的時候趕到了悲魚網吧——

這一次，立刻發現，悲魚網吧的氣氛和上次來的時候明顯不太一樣……雖然是職業聯賽墊底的、最沒有關注度的TGA，但是今天另外一隻參賽隊伍是LSPL的墊底隊伍過來打保級賽的，相比起TGA，LSPL的曝度不知道好了多倍，最差的隊伍也是有一些的。

再加上SADFISH算是個東道主份，兩個隊伍的湊一湊，也夠滿這小破網吧的了。

今在非觀賽區的人群里看見了謝苗，坐在角落不起眼的某臺電腦後面，特別低調的樣子，低頭玩手機——

彷彿是覺到了今的目，抬起頭，兩人隔著人群對視了三秒，然後相互假裝不認識對方地擰開了腦袋。

今抬腳走向休息室，這時候還能聽見耳邊的人在討論——

「怎麼樣，SADFISH到底行不行？」

「看好他們衝進LSPL，LED明顯不是他們的對手，龍神這個賽季都撈到看不懂了，掉TGA就好笑了……」

「哎，好歹也是當初打過LPL的頂尖上單，不知道狀態怎麼下得那麼快！」

「不知道，LSPL本來就是LPL的儲備軍誕生地，換點新鮮也好，SADFISH這隊伍太虎了，一路打上來都沒怎麼輸過小分！」

「對，我聽說悲魚這隊的中單很強，穩得一批——TGA中路第三座防塔什麼的，怎麼抓都抓不死……那天YQCB的經理直播時候說了，他們專門從S市跑來一趟T市，就是為了邀請他去打青訓，被一口拒絕了。」

「……………真的嗎，YQCB？他們中單不是有殺千麼，老殺這賽季狀態還可以啊，怎麼想著給他找替補了——而且我聽說悲魚的中單是上了大學的，還是T大的啊，LPL的隊伍一般隊員也就二千五百塊一個月，人家重點大學大學生了，估計本不想打職業！」

「誰知道啊！」

今從他們邊路過。

原本還在熱烈討論隊員和戰隊況的人群稍微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討論的話題瞬間變了——

「我靠！哪來的妞！」

這個年代，哪怕是LPL的都是稀缺生，TGA比賽現場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是一隻母蚊子都沒有的，於是眾人激地站了起來——

目送今進了員工休息室。

「哦，今天的主持。」

一群人又重新坐下了。

這邊，打開門，關上門，將一網吧的喧鬧關在門外，今走進了休息室里，一眼就看見了七零八落坐在休息室里的SADFISH隊員們，還有站在飲水機旁邊的艾佳。

「你來了，」艾佳抬起頭，看了今一眼，然後從飲水機上方拿下一個紙杯，他看上去特別淡定地彎腰把紙杯在飲水機出水口放好，「外面人多的啊？」

「是多的。」今找了個空位坐下來，隨口答，「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這都熱十二個小時了，不張吧？」

「不張，一點不張，很穩——老大，你能別飲水機麼，暗示看一輩子飲水機，坐一輩子冷板凳什麼的，」仙洋開口，「不吉利。」

小結：「附、附議。」

今：「……」

「誰有打火機！」悲魚網吧的老闆拿著一把香著急忙慌地走進來，「快快，誰有打火機，我打火機丟了……給我打火機，我給關公大爺上把香。」

「我這有，我這有！」筷子站起來，從口袋裏出打火機，「老闆你香怎麼倒著拿！不吉利！暗示兵敗如山倒！快扔了！」

網吧老闆手一哆嗦，扔了香，拿了打火機重新又跑去拿了三香。

「三夠不夠，都點上算了？」仙洋問。

小結：「開、開一包新的，暗、暗示LSPL，來、來一波新人——我們！」

今：「………………」

筷子撈起服：「我今天還了個紋，你們看，關公！」

眾人擰頭一看，老大一個關公像在筷子背後，紛紛發出讚歎，表示這個狠了，關公請上，瞬間變殺神——

今也看了眼，然後輕飄飄來了句：「可是這關公閉眼的噯，不是說閉眼關公不殺人啊？」

筷子頓時面如菜，小結蹦噠起來：「給給我、掉！」

說著和仙洋一擁而上，對著筷子背上紋一陣猛。

今：「………………………………」

今默默地看著這群人耍雜技似的，一陣飛狗跳，最後香點上了，關公拜過了，紋也掉了，香煙裊裊之間，口口聲聲說著「不張」的年們終於完了把休息室里的張氣氛推向巔峰的就——

今抬起頭看向始終站在飲水機旁邊的艾佳，發現他從頭到尾都沒怎麼有靜，只是在兵荒馬之間冷著臉罵了聲「你們能不能淡定點啊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又彎下腰，拿起了放在飲水機下面的紙杯，喝了一口水。

今：「……」

今站了起來，走到飲水機旁邊，手「啪」地一掌，輕而易舉地把那個空空如也的礦泉水桶給拍得「哐哐」搖——

然後抬起頭看著舉著個空杯子喝得一臉認真的小崽子。

今：「……」

艾佳：「……」

今：「……空氣好喝不？」

艾佳：「……」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