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趴在巨人冰冷的掌心里, 徐徒然腦子里一時只剩下了這個字。

　淦，真的好疼。

　此時依舊維持著重傷的狀態，堪稱破碎。隨著巨人的移, 不住有汩汩的從里冒出, 帶走所剩不多的力與熱量。

　現在只能祈禱這個“巨人”, 能直接走到下一扇門那兒了……徐徒然默默想著，蒼白的手指收，抓了手中的油燈。

　“混沌燈芯”——僅限混傾向使用, 使用后可召喚代步工代為移, 燈芯燃燒多久, 代步工就會存在多久。上限是五千步。

　不過徐徒然估著，這個五千步, 應該是按照自己的移步子來算的。畢竟就這巨人的大步子，五千步估計能直接送上天。

　也因為這個猜測, 徐徒然現在心中不由有些忐忑——記得自己在天災墓園時, 八千步剛夠從炬升到輝。而輝到辰, 路程只會更長，五千步夠不夠走到界的大門, 還真不好說。

　而現在, 抵達那扇門, 是徐徒然唯一的求生機會。只要穿過門，就會恢復，不管是跑路還是暴打匠臨, 都在可選擇的范圍, 起碼不會這麼被, 任人宰割。

　想到匠臨, 徐徒然不由將目往下移了移。現在一下就疼, 因此只能轉眼珠，勉強往下方看去。過巨人手掌的隙，好不容易，總算鎖定了匠臨的所在。

　只見他這會兒正以數手當腳，在地上瘋狂地追逐著巨人的腳步，時不時往上一跳一竄，以手纏住巨人腳腕，試圖往上爬，然而每次都是剛攀上來，就被巨人毫不客氣甩到一邊。

　……只可惜這巨人只是單純的代步工，不徐徒然控制。不然還真蠻希這巨人能直接一腳踩上去的。

　眼瞅著匠臨又風滾草一般地滾出幾米遠，徐徒然心下稍松，抬眸再往前看，登時瞪大了眼。

　只見遠，高大的門墻佇立，散發出冷的氣息。正是通往下一區域的大門。

　徐徒然不由一喜，然而看了眼手中的油燈，立刻笑不出來了。

　那油燈燈搖晃，本就不長的燈芯，顯然已經快要燒到底。

　……完犢子。

　徐徒然表僵在臉上，驀地又想起另一件事。

　這個混沌燈芯的使用，是有副作用的。一次用得越多，副作用越大。

　道說明里，更是特意標明建議，不要一次全部使用。

　而徐徒然……徐徒然當然沒聽它的建議。

　——我承認我有賭的分。但萬一這五千步剛好夠我走到門邊上呢。前腳落下罰，后腳直接過門，沒準過門之后連副作用帶來的傷害也給消了呢？那我等于在提高效率的同時還了苦，我賺了呀。

　……雖然聽上去很像是賭博慣犯的自我安，但當時的徐徒然，確實是這麼想的。

　然后就真的、非常樂觀地、將整燈芯，一次全部用掉了。

　實際也還沒用完。燈芯還剩一點尾。用得確實是爽，但看了下巨人手掌的離地高度，徐徒然就一點都爽不起來了。

　就在此時，那混沌燈芯仿佛提醒似的，還應景地閃爍了一下，燈明滅，滅得徐徒然心臟都拔涼。

　然而這個時候，哪怕急停也止不了多損了。徐徒然琢磨著頭一刀頭也是一刀，這一副支離破碎的樣也實在不想多折騰，索就由著代步巨人繼續往前走去，自己則閉起眼，開始努力調整起呼吸。

　連自己都沒有發覺，此刻呼出的氣已經遠低于正常溫，傷口中流出的中，已摻上了細碎的冰沙。

　終于，代步巨人停下了腳步。

　龐大的軀在瞬間崩解，被它托在掌上的徐徒然無可避免地向下摔去。于空中睜開眼，正看到匠臨揮舞的手與同樣下落的。

　……從他胡舞的手中，徐徒然莫名到了他心的懵與怒氣。

　事實上，也不能怪匠臨脆弱玻璃心。任誰冒著被踩死的風險，一次又一次地爬上巨人腳踝，卻被甩飛無數次；最后好不容易終于拼死拼活往上爬到了對方的小上，那巨人卻說崩就崩，說沒就沒……

　他的心態多都會有些崩的。

　而此刻，匠臨就正在心態崩摧的邊緣。

　不過心態崩歸崩，在瞧見徐徒然的剎那，他還是立刻反應了過來，帶著鞭的手爭先恐后地朝著徐徒然襲去。眼看其中一就要正中徐徒然的脖頸，卻見眼前倏然一空。

　……徐徒然，又當著他的面，消失了。

　*

　同一時間。

　暗污濁的小巷中，徐徒然影突兀出現，躺在地上，好一會兒都沒爬起來。

　淦，好痛。

　像是所有的神經都被碾過，所有的骨頭都被敲碎。徐徒然嘶了一聲，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克制地咬了。

　要是能現在進“非正常理智狀態”就好了——徐徒然略帶無奈地想著，起碼那個狀態下，自己不會疼。

　此刻人已經在“信仰盒子”部的時間碎片中，也已經恢復了完好，能跑能跳，只是部，依舊可以到清晰的痛楚。

　這種況，在之前并未發生。徐徒然只能認為這是使用“混沌燈芯”而招致的代價……等于現在的況，較之之前，更惡化了。

　但好也不是沒有。

　徐徒然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旁邊靠墻坐下，在腦子里回憶起之前所見的況——當時在巨人手掌上時，已經看到了辰級區域大門的所在。就目測和個人來說，剩下的那段距離，大約等于巨人已行距離的五分之一。

　換言之，距離下一扇大門，還有大概一千多步。

　只有大概一千多步。

　并不算遠，但對現在的徐徒然來說相當難以越。所幸還不算走投無路——

　徐徒然靠墻緩了一會兒，在腦海中喚出了“信仰盒子”對應的作界面。

　作界面非常簡潔，就兩個數值。一個是徐徒然現在擁有的信仰點數，一個是可以折合的代行步數，中間有一個開始計算的按鈕。

　通過信仰盒子，徐徒然可以額外獲得信仰點。而信仰點，又能換代行步數。這種換來的步數，僅能在輝級及以上區域使用，并不限定使用傾向，對現在的來說倒是正好。

　只是不知為什麼，目前的信仰點一欄，本看不到數字，只有“？？？”。

　徐徒然也懶得在這種地方糾結。直接按下了“開始計算”，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目前，一共可以換到六百二十一步，有零有整。

　……往好的方面想，起碼過半了。

　徐徒然閉了閉眼，開始琢磨起該如何獲得更多的信仰點數——畢竟，就目前來看，這是唯一的自救手段了。

　記得道說明里曾提過。這種循環播放的小世界，就是“時間碎片”。可以在深度進的狀態，對“時間碎片”進行作，從而獲得信仰點。

　而獲得的信仰點越多，對“時間碎片”能進行的作就越多。

　問題是——什麼樣的作，才能獲得信仰點呢？

　徐徒然閉眼陷了思索，眉頭因為連綿不絕的痛楚而擰了包子褶。恰在此時，小巷盡頭出租屋的房門打開，杰森拖著無力的腳步，慢吞吞地從房子里走了出來。

　徐徒然對此見怪不怪，靠墻繼續自己的思索，只在他走過來的瞬間，將往里面收了收。

　而幾乎就在兩人肩而過的瞬間，一個模糊的聲音，忽然鉆進了徐徒然的耳朵。

　“……圣者，請回應我……”

　“我……累……好想休息……”

　“哪怕一天……”

　徐徒然：“……”

　曾經和真正的杰森說過話，因此很快就辨認出來，這就是杰森的聲音。

　圣者，圣者。徐徒然恍然大悟。

　這是這個碎片中的杰森，所發出的祈禱。而祈禱的對象正是——或者說，是他以為的“圣者”。

　那接下去該怎麼辦？回應他的祈禱？

　然而方才杰森從邊走過時，連瞟都沒有瞟一眼——很顯然，他看不到。

　徐徒然提起力氣，對著杰森的背影喚了兩聲。對方連腳步都沒有滯緩一下。徐徒然暗嘆口氣，只能試著跟過去，然而仍灌著巨大的疼痛，像是沉沉的水銀，重得本就站不起來。

　無奈地拍了下額頭，卻到一手水跡，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額上已滿是冷汗。

　“……有沒有搞錯。”徐徒然默了片刻，心頭無端端冒出一怒火，“能不能看著點場合，非要現在疼是嗎？”

　發完脾氣，又頓幾秒，自己也覺得好笑。

　真是氣糊涂了。跟誰置氣呢。疼痛又不是蟲子，兇兩下就會自己退……

　徐徒然表忽然一頓。

　皺了皺眉，抬手拍了拍另一邊的手臂，又試著站了起來，原地蹦跶了兩下。

　不疼了。

　完全不疼了。

　……居然還能這樣？這又是什麼神奇的機制？是在信仰盒子里特有的福利嗎？

　強烈的難以置信自徐徒然心中騰起。然而無暇細想，轉眼便收拾好心，跑出小巷，朝著杰森追去。

　此刻的杰森，距離工廠還有一段距離，正在街道上拖著步子慢慢地走，步伐沉重如上墳。徐徒然湊過去時，正聽見他在和路邊的一名商販說話：

　“我？我還能怎樣，就那樣唄。睜開眼睛就上班。”

　“真羨慕你啊，空了就能休息，還能去想去的地方。”

　“我前天申請的假期已經被駁回了。他們說機人不會累。”

　……可我真的好累啊。

　想休息。哪怕只有半天也好，很想、很想休息。

　徐徒然著杰森再次離開的背影，耳朵里再度傳來那種模糊的聲音。

　這是他的愿。而作為聽見了愿的“神明”，是否該替他實現這個愿。

　要怎麼做？

　徐徒然抿，跟在杰森后面，認真思索起這個問題。

　很快，就拿定了注意。搶在杰森之前，迅速沖進了他所工作的工廠，中途沒忘出手指做個嘗試——隨著的作，街邊多了一片不起眼的薄冰。徐徒然自我肯定地點頭。

　很好，看來在這里，的七號冰是能用的。冰十八應該也行。

　那這就不慌了。

　*

　于是，三分鐘后。當磨磨蹭蹭的杰森終于到工廠門口時，迎接他的，是一聲遙遠的巨響。

　又過片刻，領班一臉嚴肅地來到了他面前。

　“……機炸了？”杰森遲緩地眨著人工眼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炸了的意思是……”

　“就是壞了，不好用了。”領班語氣煩躁，“莫名其妙的，剛突然全壞了。原因還得等維修工來排查。今天的工作只能擱置了。”

　“擱置？”杰森微微張大了，“那我……”

　“去打個卡，回去休息吧。”領班擺了擺手，“進度之后再補。”

　休息。

　杰森咂著這兩個字，眼眶中的小燈倏地亮起。

　他可以休息了。他終于得到休息了。

　杰森只覺整個人都飄了起來，以最快地速度完打卡后，立刻頭也不回沖出了工廠，一邊和沿途遇到的人打招呼，一邊以從未有過的輕盈步伐朝家里飛奔。在即將到家的時候，卻見自己的房門打開，房東從里面走了出來。

　“查房。”面對杰森的愕然，房東冷冰冰道，“有人舉報你屋里養了小。”

　“怎麼可能。當然沒有。”杰森立刻道，頗為忐忑地往自己屋里看了一眼。

　雖然對房東自說自話進屋的舉很不滿，但這屋子本就是違章擴建的，當初租房時就約定好，房東有權利隨時過來檢查，因此杰森只能默默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