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個老頭從進來就哭個不停，說句話也要哭得撕心裂肺。本來他和姜元說的語調就不是本地話，姜姬聽不懂也努力聽，他這麼哭著說，更聽不懂了。

只是如果這才是姜元的家鄉話，那他怎麼會說他們這邊的話呢？而他本沒有教他們的意思。

姜姬覺得不安，聽不懂對方的話等於就了聾子、啞，如果一直這樣，他們所有人就只能聽姜元說的了。

姜元與馮丙說到天都黑了，似乎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屋外馮丙帶來的人還都跪著沒起，而姜谷、姜粟們早就得快不了。

「什麼時候能吃飯？」姜谷問，們一直在外面，除了睡覺的時間，們都不敢進屋，雖然姜元沒說過，不過們就是有這種覺。這些人來幹什麼？們不關心，只要不是來抓男人的就行。們只想知道什麼時候能吃飯。

飯都已經做好了，姜武盯著給他們做的大餅，直勾勾的。姜粟想給他一塊，姜武搖搖頭。有些事是不必說，他們自然而然就明白的。比如不能在姜元之前吃飯。現在家裡唯一一個準時開飯的就是姜旦，他在屋裡早就抱住陶氏喝起了。

姜姬一直趴在隔門上聽，陶氏問：「你不？過來，我喂你。」

姜姬慌忙拒絕！每次看到陶氏那張稚的臉都讓有種罪惡。

這時，們都聽到姜元在姜姬，「姜姬，出來吧。」

馮丙哭得滿臉鼻涕淚，頭髮都七八糟的。姜元遞給他一張手巾，寬和道：「收拾一下吧，這裡有水，一會兒打來讓你凈面。」

姜谷送來熱水，馮丙的從人送來乾淨服，替他重新梳了頭。見他整理好了，姜元道：「我有一，來讓你見見吧。」

馮丙立刻振起來，直腰背坐得端端正正，期待的著隔門。

頃，一位不過四五歲大小的公子繞過隔門，緩緩行來。非常冷淡，眼中沒有那種年無憂的好奇之。馮丙不以為意，見姜元在看到姜姬后就出個笑，早早的出手來扶，「過來挨著爹坐。」他讓姜姬與他一同坐在榻上，他指著馮丙說：「這是馮公，你見個禮吧。」

姜姬就站起來，抱拳躬，施了一禮。

在火塘微的映襯下，馮丙只覺得姜姬與姜元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不只是那雙眉眼，還有眼中的神態，都帶著一的警惕與提防。

這位公子到底是何人所出？

馮丙只知道姜元曾輾轉多，但沒聽說過他娶了妻。曾有袁州著姓柳家想將家主之嫁給姜元，姜元竟怒到拂袖而去，可見一般的淑是打不了他的心的。他畢竟是公子，不像那個偽王，求不到公主，竟然隨隨便便就立了王后。

他剛才聽到屋裡還有小兒的哭聲，可見姜元在此地已經停留了一段時間了。

把這樁樁件件在心底過了一遍，馮丙打定主意，他要立刻回國！一定要說蔣家前來迎回公子！

今天的晚飯格外盛。因為盤子里竟然有一條臭魚，散發出的惡臭像下水道一樣。不過這是難得的佳肴，是馮丙珍而重之的獻給姜元的，因為陶氏和姜谷們都不會做，馮丙就親自泡製此魚。姜元也眼中發亮，高興的說：「我已經很久沒嘗過漣水魚了！」

只是這魚聞起來太臭，陶氏看到姜元要吃時還很張。

姜元自己吃了一半，然後挾起一塊，剔掉魚刺，招手姜姬，「來，嘗嘗。」

姜姬吃魚是上一輩子的事，而且這魚看起來不錯，聞起來也很香，提著子走過去，一口吃掉了。

馮丙一直觀察著，見此面喜。

姜元道：「這條是蒸的，用豬油煎的更好吃！」剩下的魚，他自己吃一口，喂姜姬一口，後來見不似作偽，便剔掉魚刺全餵給。

除了魚之外，馮丙帶來了更多的糧食，姜姬也終於見到了大米，雖然它們現在還沒殼，還有麥，有這個就可以做更好吃的燒餅了。其它還有綠豆和紅小豆，甚至還有一袋紅棗！姜元見到就先塞了一個進，一會兒就吃了五六個，看姜姬一直盯著，就給抓了一把。

姜姬回到小屋就分給陶氏，給姜旦也拿了一個，不過先把棗撕開，把棗核挖出來才把果給他。然後趴在小窗前姜武，他和姜奔正在卸馮丙帶來的東西，這些全都是給姜元的。

姜武跑過來，不等給他紅棗，他先抓了一把綠豆給，「吃吧！」生的也可以吃，他剛才已經吃了好幾口了。

姜姬餵了顆紅棗給他，「這個裡面有核……」說晚了，姜武進之後咔咔幾下就給嚼碎了，嘗到了甜味時，他的眼睛像貓一樣瞪圓了！

姜姬笑：「甜吧？」

姜武似乎還在回味，姜姬又給了他一顆，「慢慢吃，核別吃。把姜奔過來。」

姜武跑過去把姜奔來，姜姬拿一顆紅棗：「給，這個很好吃。」

姜奔有些猶豫，之後才壯著膽子接過來放進裡，姜武推了他一下，兩人推打著走了，他們還要繼續搬東西呢。

姜谷和姜粟一直在燒水，今天的客人很多，他們自己有乾糧吃，也從遠方打來了乾淨的泉水，但這個車隊有一百多個人，們從白天燒到現在也沒燒完。

姜姬們過來時，姜谷跑過去，「姜谷還在燒水。」姜姬連忙把紅棗分給們，「很好吃！」

姜谷沒見過，拿在鼻尖聞了聞，香氣撲鼻。

「裡面有核，核要吐掉，不能嚼。」姜姬說。

姜谷出個燦爛的笑，把紅棗小心翼翼藏起來，那邊姜粟：「姜谷！幫我扶著鍋！」

「來了！」姜谷趕跑回去了。

當晚，姜姬本以為陶氏要跟一起睡，結果姜元還是帶著姜旦過去，他們倆睡在地上，姜元和馮丙睡在床上。

馮丙告訴了姜元很多魯國的事，都是近幾年發生的。

「偽王當年立了趙家家主的兒為後，卻又將蔣家的兒立為夫人，這二人天天在王宮爭鬥不休。」

「偽王廣選國淑，十年裡選了三次！鄉間哀音不絕，妻離子散。」馮丙低聲說，「他派下去的選只要聽說哪裡有人，就帶著人找過去，哪怕人已經嫁人生子，將人生生搶回王宮，鄉間甚至有生兒，割其耳，削其鼻的傳言。」

姜元躺在床上，氣得發抖。

「不過……」馮丙的聲音更低了，「王宮中雖然人如雲，卻一直沒有公子降生。早年也有兩個，但當時趙王后與蔣夫人剛進宮數年，恩正濃，二人就聯手將生了公子的人勒死，公子也遭了們的毒后，偽王明知卻視而不見。焉知如今無子不是報應？」

馮丙在興災樂禍，姜元也放鬆了，兩人相視一笑。

既然說起了這個，馮丙就試探著問起：「今日一見公子，方知世間有如此明珠！不知……」

姜元捂住他的，沉痛的搖頭，「馮公休問。我答應過，永遠不說出去。」

馮丙就瞭然的閉上了。

得知了這麼一個好消息，姜元興的都睡不著了。但他卻不敢再讓馮丙追問下去，只好裝睡，呼嚕打得震天響。

當年，姜元從遼城到漣水后，就已經覺得到了天堂。遼城偏遠，常年有大風，幾乎看不到藍天，每天喝的水、吃的飯里都混著沙子，父親就是在那裡漸漸衰弱死去。他說蓮花臺上輕風徐天，有時白雲會從邊飄過，飄飄若仙。宮中到都是妙的香氣，巨大的銅鼎，國最有力氣的人也舉不起來；人們用白玉製的盤子吃飯，用玉做的筷子，酒瓊漿，要喝多就有多，宮中的侍從全都面如敷，眉清目秀，溫順從。

這樣的地方真的在人間嗎？

父親死後，他到了漣水。這裡跟遼城完全不同。他住在別人的家裡，可這個家裡所有的人都忠心的服侍他。他在這裡知道了一切，知道了魯國，知道了父親，還有坐在王座上的偽王。年輕的他中充滿意氣！似乎等他長大，一切都會重新回到他的手上！輕而易舉！

於是，在這家打算把兒嫁給他時，他就逃走了。

他們明明說父親娶公主為妻，舉國歡慶；而偽王只娶了國淑為後，了笑柄。那他的妻子又怎麼能不是公主呢？他要娶公主為妻！這些人心懷不軌，是想害他！

但是逃走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公主，不是想娶就能娶到的。他的父親能娶公主，也不是上國恩賜，只能說是走了狗屎運。而以他現在的份和境，是永遠不可能娶到公主的。

但當他發現「非公主不娶」這句話傳出去后並沒有給他帶來垢病，反而了一種譽后，他就只能堅持下去了。

只是當年歲漸長，他開始恐懼自己沒有後代。如果沒有子嗣，那父親這一脈不就無法流傳下去了嗎？但「非公主不娶」就像一道天塹橫亙在他與想把兒嫁給他的人之間。然後，他想了一個辦法。

在他漫長的流浪之中，他曾經遇上了一位公主，他們暗中定，相知相伴，但由於份差別，只能無奈分離。但在分離之前，公主已經為他生下了一個子嗣。

那就是姜姬。帝裔。

然後，他就可以娶妻了。

只是沒想到的是，在他遇上姜姬之後，魯國的勢也發生了大變化，馮丙的到來讓他有一瞬間的遲疑是否要繼續這個謊言，但很快他就決定要繼續下去。因為沒有姜姬，回國后他仍然要面對迎娶王后的問題，如果像偽王一樣選擇國淑，那就等於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但他又沒有信心遞上國書後，就能被賜婚公主。姜姬，可以替他爭取時間，等他在國站穩腳，再生下自己的子嗣就可以了。

而只要他自己堅持，就沒人能拆穿姜姬的份。

這麼想著，他的目投到在地上躺著的陶氏的上。

陶氏……回頭要告誡一下……不過也不必擔心，曾經做過的事，會讓他能扼住的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