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中其他幾家都戰戰兢兢不可終日，朝午王再怎麼不好，也是名正言順的姜家脈，但他沒有兒子，突然撒手去了，留下魯國怎麼辦？

有人便提起早年的大公子，那才是名正言順呢，其妻為上國公主，在離國前似乎已有一子？若是還在世，如今正值壯年……

「鮮公子，文採風流，宛如皎皎明月，而且與先王相類，溫和仁善。」南城的小樓里，有個老人搖頭晃腦的說著。

年輕人都沒見過當年姜鮮，只聽家中父兄提過，比起朝午王的窮奢極，一年四征人的荒唐行徑，先王與姜鮮才是他們心目中的魯王啊。

這先王與姜鮮有多好呢？好到把朝午王這個大壞蛋養在邊四十年都不曾提防，真是好人啊。

果然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

老人們說起的先王，那是活了六十年，就在先王后的催促下才征了一次，還不是為自己，而是進獻上國去了，那時絕不像朝午王征人時家家嚎哭，那是哪怕貧家農戶也會把自己家的孩子妝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到宮門前。而送去的人沒有被上國選中留下的，先王憐惜人，有的贈於嫁妝，有的若不願回家，就留在蓮花臺，王后也毫不嫉妒，待們如珠如寶。

「那時，真好啊……」老人長嘆道，聽他講古的年人紛紛出嚮往之來，那才是他們願意拜服的國君，那才是魯國真正應該有的樣子！

似乎一夜之間，國都中人人都在唾罵朝午王，想念先王與姜鮮，只這二人皆被朝午王所害，至於國朝無繼，若被去國，則日後世上再無魯國，再無魯人！

無數人衝到宮門前號啕大哭，還有人連夜拖家帶口逃出城去，更有無數人跑到山陵去哭魯國先人，一夕之間，彷彿國朝已喪。

國都中象頻出，除蔣家、馮家之外的其他幾家全都了手腳。不是沒人想過朝午王死後由誰繼位的問題，但這又不是隨便找來個人往王座上一放就行的。國君繼位后要向上國遞國書，要周知列候，像朝午王那樣，遞了國書後沒人搭理，最後不得不在國三十年，說出去都丟人！

朝午王好歹從小長在蓮花臺，至諸國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現在就算他們想再把姜家的人給一找出一個來，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況一家能找出這麼個人，別人家也能找啊，先王和先王后是只生了姜鮮一個，但沒說先王王宮裡就這麼一個公子了，而這些公子早在朝午王篡位時就被趕出了蓮花臺，形如棄犬，這麼年也生了不孩子，只是母親都是什麼人呢？萬一推上去一個，回頭再被人懷疑統，那可是滅族之禍。

想來想去，都打算觀一番。

結果趙家舉家潛逃，連仍在宮中的趙王后都不顧了，致使趙王后被闖進宮的兵絞殺、棄。

有人便嘀咕：不如也逃了？只是逃去哪國呢？

有人不想棄了祖宗之地，便守著等看後面有沒有轉機。

結果蔣家三郎衝到西城把先王那些留下的庶子庶孫通通殺了個乾淨。

有人便拍案而起！這蔣家是想篡國啊！那他是跟啊？還是跟啊？

再猶豫兩天，就從蔣家傳出一個消息：當年姜鮮與長平公主留下了一個大公子！

惹得許多人震驚：原來蔣家是個忠臣？！

不管如何，姜元既在，那就什麼問題都不會有了！

於是，等蔣家登高一呼，說要去迎回國君，從者雲集。更有人已經自發背著乾糧帶著兒子前往迎接姜元！

「已經有很多人走了。」馮營發愁道，這段時間他天天都是一副愁容，而坐在他旁邊的馮甲、馮賓卻自顧自的說著話，偶爾馮瑄也過來，總是喊他的兒把他的藏酒拿出來。

馮瑄坐在一旁自斟自飲，見爹和大父都不理會馮營，同之心大起，應道：「他們走去哪兒了？」

這是個好問題。姜元在何，目前估計只有馮家與蔣家知道，那些去迎姜元的人往哪兒迎啊？

馮營不理他，又是一聲悠悠長嘆。

另一邊，馮甲在扳著指頭算馮家都有哪些男丁要去，「馮謙那一房，他爹還能嗎？」

馮賓搖頭，「早兩年就躺在床上只能喝湯了，不然馮謙他娘哪會有膽量把家裡的人都攆出去呢。」

馮營道：「馮謙不孝！不管父母如何，他不能這樣對他爹！」

馮甲扔回去一句：「你又不管。」

馮營：「如果我去了，馮璋躺在床上還不死了！」以已度人，如果他的兒子不孝，他又管不了，他才不想讓人知道呢。

馮甲繼續對馮賓說：「不能也抬過去吧，反正多幾個抬著去的更好。」蔣家蔣淑肯定是抬著去的，誰馮營活蹦跳的呢，哀聲嘆氣這麼多天也不見他臥床不起，馮甲還真想試試把馮營抬過去他會有什麼反應。

兩人不理馮營繼續擬名單，馮營見此，更添愁緒。馮瑄心疼叔叔，提著酒甕過去，「叔叔，喝一碗吧。」醉了就不難了。

馮營一瞅那碧綠的陶甕，頓時目眥裂！手奪，馮瑄敏捷的閃開，一個箭步躥出門去，馮營拍床大怒，拚命兒：「你怎麼把君眉拿給他了？！」

兒早躲得不見影，聽見喚才探出頭，也不肯過來，哼哼嘰嘰道：「別的都哥哥喝完了……」

馮營眼前一黑！

馮賓趕去扶馮營，喊馮瑄回來：「快把酒還給你叔叔！這酒藏了快二百八十年，他就想等他八十大壽的時候喝呢！」

馮瑄大喜，提起酒甕細觀，「我說怎麼如碧水，香味既遠又清！」對馮營道，「叔叔，我都喝半天了你都沒聞到味，可見這酒給你喝就糟蹋了。」

馮甲也站起來，手道：「把酒給我嘗嘗！」

馮營見馮甲與馮瑄一起拿碗倒酒，急怒之下蹦下床上前去奪酒甕，馮賓與馮甲卻都大笑起來，馮甲指著馮營道：「既然能站起來，明日就不你坐車了！」

馮營大驚失：「怎麼明日便走？！蔣家已經準備好了？」

馮甲扯著馮瑄道：「你就非要跟在蔣家屁後頭□□？這是誰？這是馮家男兒！」

馮瑄仰脖將酒一仰而盡，將酒甕信手砸到屋外石階上，「痛快！叔叔放心！有我帶路，我們必會比蔣家早一日見到大公子！」

馮營被這三個人盯著，騎虎難下……只得應道：「好吧，那就明日出發。」

結果當晚月亮還在半中腰掛著就被馮甲給架到了馬上，馮家一百三十七人，加八個被抬進車的，全都去迎接姜元。

姜元十二歲時才起了回魯國的念頭，在此之前，他只是想比在遼城過得好一點就好了。

他躺在床上，陶氏抱著姜旦得很小睡在床榻的另一側，他們連睡覺都不發出聲音。

屋外廊下的地上睡著三個人，姜武、姜奔和焦翁。這段時間比武后收下的人，則隨意在這片山坡上四安家。這些人唯一堅持的就是不回馮家與蔣家那邊了。

這段時間，姜元才到了他本該一落地就有的地位帶來的魅力與魔力。所有人都期待著他，都仰著他，都信服他，都戴他，都效忠於他！他是魯王！他本該高躍踞王座之上！本該華服食，高床枕！本該諸在側，諸君敬服。

可這些他都沒有。

現在，他將要有了。

姜姬躺在的小屋裡。姜谷與姜粟睡得很香，因為現在很安靜。

……但，不該這麼安靜。

姜元，他又沒睡覺。

如果他睡著了，們就別想睡了。因為他的呼嚕能把屋頂掀翻。

他又著急了嗎？

姜姬雖然一直沒聽懂姜元、馮丙和另一個人在說些什麼，但能看得出來，這二人都在爭奪姜元的讚賞。那些這幾天來拚命想掉姜武和姜奔，想佔據他們的位置的人多不勝數。

姜元一定有一個很不得了的來歷。

……已經腦補了《貍貓換太子》、《王子復仇記》、《天龍八部》、《還珠格格》等多部中外名著，裁廣泛，任君選擇。

但這些裡面的配角下場卻大相徑庭。

有的配角需要襯托出主角的悲慘遭遇幾乎全部死絕；有的則是只要抱主角金大就萬事OK。

那他們這些配角，在姜元這出大戲上，到底是什麼下場？

最痛苦的是，這種跟他們息息相關的事，卻偏偏由不得他們做主。

只有知道，在看到那些一個個爭先恐後拜在姜元面前的人時，只有恐懼——有了這些人，姜元想解決掉他們是輕而易舉的。

誰也沒有前後眼。

姜元在找上他們之前，肯定不知道只要過上幾個月，他的命運就會改變。

這點能看出來。在馮丙找到他時，他還算平靜，似乎這種有人給他送糧送錢的事時有發生；但當馮丙走的時候，他就變得不淡定了。

推薦馮丙帶給他了一個消息，一個跟他切相關的大消息。

所以他才會在馮丙一去不回之後脾氣變得那麼暴燥。

當馮丙和另一個人找來后，他就一天比一天興！不是高興，而是興！這種興就好像有人告訴他：你今天中了一百萬；現在變兩百萬了；現在又變一千萬了！現在是一億了！

他的緒逐漸高漲，而他也在漸漸忽視他們這些人。他不再找陶氏，陶氏現在幾乎每天都跟姜谷和姜粟一起幹活；他也不再領著姜武和姜奔習武，他們兩個都很失落，特別是姜奔，他每天都盼著能再和姜元一起比試，但每一天都在失，可他又不敢說，只能繼續勤練武藝——特別是現在還有這麼多武藝高強的人在，他更加自慚形穢。

而姜姬，姜元現在也不理會了。除了第一天讓見一見馮丙和另一個人之外，剩下的時間他想不起來。現在他們三人常一起吃飯，而姜姬也跟著陶氏他們圍在灶上吃飯了。

姜元他們三人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還時常唱歌、跳舞，姜元有時甚至不讓馮丙他們回車隊去，而讓他們留宿在屋裡。姜姬都害怕他會讓陶氏去服侍馮丙他們。

別的做不了，只能時刻看著陶氏、姜谷和姜粟，不讓們離開視線，不管有什麼吩咐，都喊別人去做。一開始只姜武和姜奔，可那些投到姜元門下的人似乎也很積極的向表示願意聽的吩咐，後來就也他們進屋給姜元他們送熱水、送飯、送酒。托這個的福，倒是記住了不人的名字。

能覺到姜元有很大的野心，而這個野心似乎正在慢慢膨脹。這跟馮丙和另一個人有關嗎？看起來馮丙和那個人不和，但不確定這種不和是不是一種偽裝，有時他們的爭鬥很厲害，兩人都曾打得對方傷出，簡直像不共戴天的仇敵。

可總覺得……如果姜元是唯一的目標，那隻要他們商量好利益分配，在姜元面前反而更好作吧？比如打牌時，對家有一個給你做牌的人，那不就穩贏了？贏完下來再分錢就行了。

第二天，姜姬就是被外面的爭吵聲吵醒的。眼爬起來，先在窗口喊姜武。

姜武很快過來，拿了一個鵝蛋給說，「吃吧，今天早上才撿回來的。」

姜姬就頭也不梳臉也不洗，先站在窗口吃了一隻鵝蛋和五六個米糰子，他還拿了一條給，看不出是什麼，烤得很香，抹了花椒和鹽，咬了一口就吃出來是羊。

話說那天他們在山坡上看到的家禽與家畜，這段時間了大家的口糧被吃得七七八八，而且還有源源不段的糧食被買回來，還吃到了腌菜，雖然很咸，也吃不出是什麼菜，但還是吃了很多，咸也顧不上了。

雖然飽了口福，但很多東西都是陳縣買不到的。而從遠地買回來，這樣花費就大了。

——姜元到底有多牛？有人這樣不惜銀錢的供應他？

姜姬吃了兩口，把剩下的塞到姜武裡，問他：「你知不知道……我們住的這個地方，有沒有皇帝啊？」

姜武嘲笑道：「天子誰不知道？」

姜姬忙問：「他姓什麼？」會不會姓姜？

姜武搖頭，「這個誰知道啊？天子就是天子嘛。」

好吧，跳過。

姜姬問：「那天子住在哪兒？離這裡遠嗎？」

姜武搖頭，嚼著烤得滴油的羊條。

姜姬：「那是什麼年你知道嗎？就是天子起名的那個新年什麼的。」

姜武搖頭，「記這個幹嘛？萬福還是萬壽吧？還是祈福？天福？」

姜姬不抱希了，「不知道天子的姓名，也不知道年代……那你知道天子有兒子嗎？」

姜武搖頭：「我怎麼會知道這個？不過我知道魯王沒兒子，年年征人。」

姜姬：「……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