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奴到姜元邊時，真可稱是無長。趕路途中一切從簡，憐奴就以河水沐浴。

隊伍中的僕從提水做飯，來來去去，都忍不住看他。。

憐奴不以為意，暗中觀察著這一行人。

姜元雖是大公子，可邊卻無人可用。食住行，全是馮家的人。

憐奴心中暗笑，從河中走出，坦坦的走向車隊，突然他看到馮家玉郎從後面的一輛車中走出，車上還雕著馮家紋飾。

那是……

他往那邊了一眼，恰好看到一個子從車中跳出來，抱著一個包袱，滿臉紅的向他跑來，跑近后嘰哩咕嚕了一句什麼，把包袱往他懷裡一塞，跑了。

手一就知道包袱里是服，憐奴還到一個東西，掏出一看是把梳子。他就地把包袱解開，撿出一件服一裹，開始梳頭。

他的頭髮雖然洗凈了泥沙，但還是糾結一團，而他唯一會的一招就是把頭髮全盤到頭頂，梳通結髮這技太高端了……他記得蔣淑給他梳發時會倒一個小瓶里的東西，香香的。他在包袱里了，什麼都沒有。

算了。

憐奴頭也不梳了，抱著服幾步跑到姜元車前。

姜元正在車捧著一部竹簡在看，聽到聲音抬頭就看到憐奴，不覺驚艷，但看到他刻意用幾縷頭髮擋住的左眼，更是可惜的嘆了一聲。

「上來。」姜元招手道。

只見憐奴先施禮，然後挽住下擺，走了上來，坐在姜元下首后再將袍子下擺放好，一舉一，幾可畫。

就算是他現在一頭仍在滴水的髮，也令人覺得天真爛漫。

姜元道：「你把頭髮梳起吧……服是誰給你的？」

憐奴道，「一個子。」

隊伍中的人不多，特別是姜元車旁只有四個。姜元一聽就知道不是姜谷就是姜粟，肯定是姜姬的吩咐。這個孩子簡直像了一樣，他之前就發現把陶氏三人都到邊，一步不許們走，有事都吩咐姜武和其他投效而來的壯士。

陶氏幾人雖然穿著整齊的服，梳著整齊的頭，但從形貌就能看出們不過是本地子而已，在隊伍中多的是人一時興起就可以肆意對待們。如果沒有姜姬，發生了這種事，姜元也只會一笑了之。

也多虧姜姬此舉，馮家才會更高看姜谷與姜粟一眼。不然，們也只能做個奴了。

姜元笑道：「我有一個小兒，聰穎靈秀，改日必為你引見。」

憐奴猜不出是誰，他記得姜元有一子，只是好像才學說話吧。但姜元說的肯定不是這個孩子。都怪蔣淑，走之前什麼都不跟他說，這還是他自己查出來的，這下好了，姜元邊肯定有個別的孩子很重要！

他在心裡翻來覆去的罵蔣淑老狗老奴老東西老匹夫，面上笑得乖巧極了，「是，爹！」

哼哼哼，他就不他爹，就別人爹，讓他在底下睡都睡不安生！！呵呵呵呵呵呵！

吃飯時，姜元只請了馮丙和馮賓，另一個列席的就是憐奴了。只是憐奴坐在姜元後，一直低著頭，車昏暗就看不清楚他瞎了的那隻眼睛了。

姜元細聽憐奴用飯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直到此時，憐奴的一舉一無不顯示出他確實出良好，就算不是蔣家子弟，也該是大家族所出。

姜元不免嘆，都說天命所歸，或許他也有老天保佑，才能心想事吧。

這頓飯吃得馮賓和馮丙胃痛。他們都知道蔣淑有一私生子若珍寶，但誰都沒見過，畢竟誰沒事會去管一個歌伎之子長得是圓是扁。現在蔣淑死了，這人突然冒出來，跟蔣家喊打喊殺，又似乎與蔣家淵源頗深，馮賓總覺得這人是一個變數。

他們兩人回到車隊中，馮營與馮甲已經用過晚飯，車廂里還有烤的香味。為了在進合陵前吃這些牲畜，這幾天隊伍里哪一家都是殺宰羊，吃得人都膩了。

「你們兩個，都說了不用放在心上。」馮甲一看這二人的神就知道肯定又瞎心了，「不過一個小兒，能有什麼用？」

馮賓搖頭，坐下道：「我看大公子似乎非常喜歡他，這世上真有一見如故？」雖說憐奴確實長得不錯，風姿不俗，可他瞎了一隻眼睛，誰看到他不害怕啊？

馮瑄提著酒壺靠在窗旁，聞言噴笑，「爹啊，你想多了。今日公子也給那小兒送東西了。」

馮營幾人都扭過頭來，馮瑄道：「這對父打的是一個主意：收服。」

「收服？」馮丙不明白，憐奴有什麼好收服的？奴僕之子，還瞎了一隻眼。

馮瑄道：「大公子邊的人太了，有一個，是一個。」

他這麼一說，馮賓才恍然大悟，立刻放下了一半的心，道：「我覺得此人不祥，不如趕在回宮前，除了他吧。」既然姜元是這樣想的，那就到合陵再安排幾人讓他遇見，看他想不想「收服」。

馮瑄雖然不解，也答應道：「既然爹這麼說了，兒子就去安排。」

這天晚上，自然是憐奴服侍姜元睡下。

姜元開門見山的問他，「既然你是蔣淑從小養大，對他就無一留念之？」

憐奴道：「主人寵貓狗，時常抱在懷中憐惜，可對貓狗而言就一定是幸事嗎？」

「你自比貓狗，難道蔣淑對你不好？我看你也讀書識禮，可見蔣淑對你並無疏忽之。」

憐奴道：「正因奴讀過書，才更覺痛苦。」

姜元：「哦……原來如此。」

憐奴捂住眼睛，道：「我本想離開蔣家，自謀生路，天下之大，何不可去？何不可為？只是……」

姜元憐惜的拍上他的肩，疼道：「不要妄自菲薄。」

憐奴搖頭，「奴這樣，已經什麼都不能做了。」瞎了一隻眼睛，他就算投效到一位主公座下，也不可能列席諸公之中。空有滿腹錦繡，卻無可投。

姜元此時才懂憐奴想要什麼，他在蔣家時為人所欺，大概一生所願就是能抬頭的做人，說不定還想把蔣家踩在腳下。可惜眼睛被人刺瞎后，這個願永遠不可能實現了。所以他才會這麼恨蔣淑。

他低聲道：「若我為王，日後你或可為卿。」

他相信憐奴找到他這裡來必定是有所求的。

憐奴抬起臉，僅剩一隻的眼睛像注了無限星，「肝腦塗地，不敢悔也。」

兩邊談好價碼，姜元就問起蔣家的事。

憐奴知無不言！

「蔣淑與其弟蔣偉的如何？」姜元問。

憐奴道，「蔣淑孤傲，唯我獨尊，蔣家從上到下，皆須聽他從他尊他，蔣偉與蔣珍在他面前如奴僕一般。」

憐奴就把蔣的事說給姜元聽。

蔣與蔣淑、蔣偉、蔣珍皆是同母所出，蔣出生時，其母已年近五旬，據說蔣出生時，滿室異香！

彼時蔣淑已有妻室，卻仍未有子，蔣據說從小是在蔣淑膝上長大的，待如珠如寶。

蔣極，曾有鄭國人偶遇蔣，稱「江山之七分，蔣家三分」，以江山相比蔣，可見其。

憐奴說到此，細心觀察姜元神，見他固然讚歎，卻並無嚮往之意。

看來能讓這個公子心的不是人。

憐奴繼續道，「蔣未長時，已有人相求，皆被蔣淑拒絕。」

這些人中不乏他國富豪、公卿之子。

後來就出事了。

先是蔣父、蔣母於盛夏食了一盤李子，突然就得了下痢，不出幾日，蔣家就掛起白幡。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先王也在同年八月驟然去世，當時蔣淑正在家中服喪，聽聞此事就吐了一口心頭。

從那年的十一月到二月，天降暴雪，整個濱河以北全都被大雪覆蓋。姜鮮只著麻，於天為先王服喪，很快就病倒了，一直到第二年的四月才略有好轉。結果七月吉日，朝午王送先王歸陵，回來后姜鮮就不在蓮花臺了。國朝無主！

朝午王的繼位就順理章了。

這段歷史，從姜元懂事起就聽無數人提起過，但每一個人說的，都不如憐奴詳細。

把他帶到漣水的姜鮮忠僕說起就是朝午王狼子野心；一直以來資助他的人卻說都是權臣的謀，比如蔣家、趙家、田家。

而馮家和蔣家到此，卻一直含糊其辭。馮家似乎更怨怪先王不該壯大朝午王的野心，姜鮮不該過於懦弱；蔣家卻告訴姜元，先王扶持朝午王是有原因的，姜鮮無能，他們這些臣子當時是迫於無奈才順從朝午王。

但憐奴的裡，卻更像是朝午王抓住了機會，蔣家等人趁勢而起，姜鮮固然無錯，卻因此為了犧牲品。

「之後，蔣淑是想讓蔣為後的，可趙家卻了最後的贏家。」憐奴道，沒有吊胃口，直接說：「趙家將宮中侍衛還給了朝午王。」

魯王宮有八百健衛，軍奴愈萬。

這近萬人都在先王手中攥著，先王驟逝，虎符突然就不見了。朝午王一直在找，一直沒找到。要不是姜鮮連王璽都沒藏，他還真以為是姜鮮藏起來了。

趙肅就帶著趙阿蠻去見朝午王，將虎符藏在趙阿蠻的腰帶。朝午王解了趙阿蠻的腰帶才發現虎符，便答應迎趙阿蠻為王后。

憐奴道：「蔣淑棋差一著，只能退後一步把蔣送進王宮，以為夫人。」

蔣進宮后十分得朝午王喜，趙阿蠻就常常與蔣爭鬥，至使蔣落了一胎。

就算知道這個孩子沒生下來，姜元也吃了一驚，心都快不跳了。

憐奴道：「蔣落胎后，趙肅和蔣淑都進宮了，在偽王面前打了一架，趙肅送十個給偽王，了結此事。」蔣淑除了讓蔣珍進宮看蔣之外，也沒有再做別的了。

從那以後，朝午王對蔣也不復往日寵，開始大肆征討民間。

憐奴道：「依奴所見，偽王想以蔣離間趙肅與蔣淑。」只是朝午王發現還是趙肅更高明，便偏向趙肅。

姜元聽得都了神。在他的想像中，偽王是個詐小人，篡得王位后就醉生夢死的過日子，平時只聽趙后與蔣夫人的擺布，任其二人在宮為非作歹。但一個篡位的人怎麼會心甘願權臣擺布？他想禍水東引，讓蔣家與趙家生隙，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蔣淑不是被趙肅嚇退的，他是發覺了偽王的心思后，與趙肅合演了一齣戲！

憐奴道：「只是偽王沒想到，趙肅與蔣淑早就商議好了。」

姜元一驚，擺出一副笑臉，「哦？憐兒快說！我都等不及了！」

憐奴垂下頭說，「這都是奴猜的。」他擺出一副深思的面孔說，「蔣淑與趙肅從無私，可蔣淑之子蔣彪當年卻趁國中淑踏春之時，將趙肅的兒給搶來為妻。事後，蔣淑雖言明再也不認此，卻也沒有再做別的。蔣家上下，對也很尊敬，從來沒有鄙視之言。」

「所以，奴以為，趙肅與蔣淑，只怕早就勾結在了一起。」憐奴道。

姜元驚嘆的著憐奴。得這麼一個人，將是一個多大的臂助啊！

他用慈的目看著憐奴，溫道：「你是我的孩兒，何必再自稱為奴？休要自卑，做我姜家男兒，當可傲視世間凡人！」

憐奴當即激的五投地趴在地上，「是！是！多謝爹爹！」

姜元問憐奴：「以你所見，蔣淑去后，蔣家會變得怎麼樣呢？」

憐奴道：「恐怕蔣偉與蔣珍之間會先鬥起來。」

姜元不解，「他們二人斗？我記得蔣淑有子蔣彪，生得威武雄壯。」

憐奴笑道，「有蔣淑在，蔣偉與蔣珍只會有樣學樣，怎麼會把蔣家給蔣彪？」

姜元震驚道：「……果真？」朝午王前事未遠，蔣偉之前還在他面前替蔣淑請罪，難道他還敢不顧臉面的效仿朝午？

結果蔣偉用實際行回答了他，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