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煜心中一沉，面上卻不顯，不僅沒有後退，還走到了最前面：「那位可是歸塵子？」

「正是。」歸塵子袖手上前，一派仙風道骨。

卓煜笑道：「我聽聞國師本領高強，乃是世高人，你也覺得我是假的嗎？」

歸塵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氣，你卻沒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請你上前來。」

歸塵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懼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現在認罪，不是不能請皇後娘娘留你個全。」

卓煜冷笑著將沾著的刀丟到他面前：「我聽聞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覺得我是假的，那就親自手殺了我，如何？」

「區區凡人，還妄想本座親自手？」歸塵子冷笑著，眼睛卻不由自主向卓煜後，想看看那個同為修士的人在哪裡。

卓煜咄咄人：「你不敢殺我，是心虛了嗎？」

「呵，既然你想自尋死路，本座全你。」歸塵子說著揚起了手，一道白自他手心亮起。

威遠侯等人不約而同驚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閃不避，心跳如雷，邊卻揚起一笑意：「歸塵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間帝王，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歸塵子當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麼都不會選擇親手除掉卓煜，就算沒有天譴，也會是一個他難以承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後的事，只要他能順利築基，乃至結丹結嬰，區區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這裡，他手中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時，背後卻傳來一陣寒意。他幾乎是憑藉著本能閃躲開。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氣勢洶洶飛來，攔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鬆了口氣，冷汗浸後背。

「什麼人？」歸塵子仰起頭。

巨大的影投下，殷渺渺從一隻紙鶴上落下，白的袂翩翩如蝶，火焰彷彿長了眼睛似的纏繞在了的指尖。

「築基修士……」歸塵子瞳孔瞬間放大，喃喃道，「怎麼可能……不對。」

了傷。

歸塵子眼中浮現狂喜，想要逃跑的心頓時消散。了傷的築基修士，意味著實力不一定比他強，但家必定比他厚。

他不過一介散修，法和靈石都極其有限，這擺在眼前的機會，他怎麼會錯過？當下義正言辭道：「哪裡來的妖？竟敢禍朝綱！」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紅線朝他纏去。

面對撲面而來的烈焰，歸塵子往上拍了兩張符咒，火焰便瞬時無法近。殷渺渺令火焰化為鎖鏈，牢牢捆住他全，靈氣源源不斷輸去。

符咒的紙邊開始焦黑捲起，隨後抵擋不住，簌簌落。

歸塵子不敢抗這法，從儲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劍。這把劍看似普通，卻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纏繞上去，居然不能燒毀。

更奇特的是，他揮下劍鋒，劍上便滲出水霧，帶著一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著像是酸，看見地上丟著的刀刃，以靈氣捲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霧一刺。

霧氣上刀刃，鐵所鑄的刀鋒上冒出吱吱聲響，起了一個又一個氣泡。

歸塵子見擰眉，大笑道：「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執劍揮出，酸霧夾雜著劍風撲面而來。

殷渺渺回憶起步法，踩著點避讓他的攻擊，只是不太練，多被掃到了幾次。霧氣沾上的法，雖沒有灼破的衫，但法袍上原本流暢的紋樣開始變淡消失。

歸塵子面喜，加劇了攻勢。

殷渺渺好似不敵，倉皇後退，連火焰都黯淡了不。歸塵子極其眼饞這法，決定一鼓作氣將拿下。

劍尖的白霧大盛，形了直徑約有一丈的白霧團。歸塵子喝道：「去！」

霧團頓時離了劍，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點，迅速往後仰，霧氣籠罩了的全，哀嚎聲四起。歸塵子這才發現殷渺渺閃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軍北衛，他一招打去，來不及閃避的將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將士面部被灼傷，霧氣自口鼻湧，氣管損，痛苦□□著咽了氣。其狀之慘烈，惹得其他兵卒紛紛閃避，原本包圍陣型的隊列瞬間開了個口子。

威遠侯道：「還是不夠。」

定國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歸塵子手時，他們就看出了的意圖，知曉是想來個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帶著自己這邊的人退回了明殿——事實證明這很明智，那邊包圍的軍人數眾多，退無可退，可不就被誤傷了麼。

卓煜聽見了他們的話，但無心開口，眼珠一錯不錯地看著霧氣的中心。

殷渺渺還沒有出來。

幸好很快，白霧中心就衝出一條火龍，烈焰驅散了霧氣。殷渺渺走出來，周一層朦朧的紅，將霧氣隔絕在外。

歸塵子眼見不好，又丟出了三張符咒，轉頭就跑。而那幾張符紙一飛到半空中便開始自我燃燒，空氣中響起滋啦聲。

殷渺渺頭皮發麻，縱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話音未落，三張符紙燃燒完畢，轟然炸開。

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兩人合抱的柱子開裂，發出令人膽寒的「嗶啵」聲。

威遠侯護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來不及了，屋頂開始傾斜坍塌，木頭倒塌，石塊落下，沒一會兒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後走！」明殿是議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氣，塌了一半沒事，往後跑就是。

他們有明殿作為緩衝，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廣場上集結的人就沒那麼好運了。一開始歸塵子就沒把凡人的命放在眼裡，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們的力量，現在被那麼一炸，離得近的骨無存，離得遠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來。

此時的歸塵子已經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會放過他，強忍著口翻湧的氣，縱在半空中飛馳，很快堵住了逃亡的歸塵子。

歸塵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兩敗俱傷對你我有什麼好？」

「笑話，我放過你，你就會放過我了嗎？」殷渺渺做著深呼吸，飛快行走著小周天，希能用炮拖延點時間。

歸塵子惜命：「我和你又沒有深仇大恨，何至於趕盡殺絕？」

殷渺渺狐疑地看著他：「不是你派人來殺我的？」

「這都是那幾個凡人自作主張。」歸塵子二話不說，否認了個乾淨。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為什麼到這凡人界來？」

「我是……」歸塵子話到邊頓住了，「道友又是為何到此？」

「你廢話太多了。」殷渺渺說著，再度祭出了紅線。

歸塵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橫，取出了一個陣盤，扣上靈石后，他周圍頓時出現了一道，將他嚴嚴實實地罩了起來。

火龍一衝上這罩子就被擋了回來，無法穿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線為點，將靈力集中在一點上進行攻擊。

兩個人打起了消耗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靈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補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不能退。一旦收手，就將為待宰羔羊，歸塵子不會放過。修士，可不是什麼以救濟天下蒼生為己任的仁人義士。

即便忘了修真界的一切，也很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不能退，不能讓。計算著靈力的消耗，之後默默減了輸出，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樣。

歸塵子在陣盤堅持著，他知道只要熬到靈力用盡就能贏了。汗水流進眼中，他眨了眨眼緩解了刺痛，驚喜地發現火焰似乎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他神一震，繼續堅守。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火焰慢慢熄滅了。殷渺渺晃了晃，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歸塵子很謹慎，沒有貿然收起陣盤，足足等了十幾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陣盤，握著劍走了過去。

還有一點微弱的呼吸。歸塵子舉起劍，狠狠往下一刺。

飛濺開來，是他自己的。

因為在他手的同一時間，殷渺渺將手中的短劍刺進了他的丹田。丹田、竅、靈臺是修士的要害，無論哪一個損，都會造無法挽回的傷害。

歸塵子被刺丹田后，僅剩的靈力瞬間溢散，但他還沒有死，腹部被捅一刀是死不了的，他最多是不能再做修士了。

就這樣放過他不是不可以……殷渺渺猶豫了一瞬，當想起這個世界都是凡人之後，毫不留地砍下了他的頭。

歸塵子終於徹底死了。

殷渺渺休息了會兒，開始往回走——靈力消耗殆盡，不能飛了，真可惜，飛翔的覺令人著迷。

走回了明殿，托歸塵子的服，皇后的人折損了不，不再有之前倒的優勢。

正好葉琉帶著從許州趕來的八百輕騎殺了進來，局勢再度平衡了，而後，歸塵子在酒中下的丹藥失去了藥效，西衛尉臨陣倒戈。

將明殿前的地磚染得鮮紅，隨之又徐徐蔓延到卓煜腳下，浸了他的鞋。

沒有不帶的王座，他只是不能例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