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賈府這二天的氣氛有點低。
林黛玉由賈璉帶著回了趟江南,見了父親最後一面。回來將預備的禮分送眾人,收拾清掃過房間,就躲在帳子里垂淚。自己以前寄居賈府幾年,還是有自己家的。現在父親過世,自己真的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了,比那史湘雲還不如,湘雲還有自己的叔叔嬸娘,史家還在呢,林家卻沒任何人了。
黛玉心裡謝璉二哥哥幫忙辦了父親的喪事,陪著回姑蘇,給父母親合葬,自己除了跪在靈前哭泣,余者都是璉二哥哥料理。璉二哥哥帶自己一樣樣檢點父親留給自己的,然後和管家送來一份單子,說是一式三份,都核對過的。父母親都不在了,除了一些書籍,父母親的常用心之留做念想,其它的就給璉二哥哥吧,賈家也不會自己吃的用的。黛玉這樣想著,連一份單子也沒收,只給賈璉就算完了。
黛玉不願意去看那些財有多,也不想知道有多。回到賈府的第一天晚上,姐姐還是打發人將那些東西的清單送來一份,鎖進了一個紫檀盒子,讓紫鵑替黛玉收好。
林黛玉覺得很抑。頭天從江南回來,轉天大舅舅和二舅舅分家,還朝廷欠款,大舅舅封侯,外祖母說是病了,誰也不見。跟著賈府的大管家一家就被璉二哥哥送進大牢。大舅舅帶著大房一家人搬出了榮國府。
早晨去給外祖母請安,見外祖母只是神寂寥,好像也沒大礙,寶玉磨著不上學,也沒磨。
元大姐姐做了娘娘,應該是好事啊,怎麼大舅舅和二舅舅分家了呢?還是大舅舅搬走?是為著娘娘省親麽?
幾個姑娘跟著去了李紈的住。賈蘭已經去了族學。李紈張羅幾個姑娘做針線。
做了一會兒,探春就問,「大嫂子,大老爺為什麼要分家?」黛玉就也想知道。
李紈抿笑,「樹大分支,很正常啊。」說著打發了留在屋裡的所有丫鬟們。
「可老太太還在呢?」
李紈就點點探春的額頭,「三丫頭,孩子可不好喜歡打聽。」
探春就抱住李紈的手臂,「大嫂子,我們自己家的事,一點兒都不知道,就怕犯老太太和太太的忌諱。大嫂子教導我們,還是告訴我們吧。」
黛玉和惜春也央求,李紈就讓素雲守著門,只說:「我給你們講這些,也是為了你們不衝撞了老太太和太太。出了這個門,你們就是三個一起證到皇帝老子面前,我也是不認的。」
李紈沉一會兒說:「你們璉二嫂子過東府幫忙持蓉兒媳婦的事你們知道吧?」見三人點頭,又接著說:「喪事辦就是累人的,何況東府珍大爺要大大辦七七四十九天。珍大病了,東府里做一團。珍大爺來求太太,最後是你們璉二嫂子去東府幫忙。從鐵檻寺回來,丫頭就病了,請了常來家裡的王太醫來看診,只說是累著了。丫頭大半個月沒出門,昨兒聽說是有了五個月的子,一直躺著保呢。」
三人大吃一驚,沒聽說璉二嫂子有呀,都五個月了啦。
李紈就笑:「誰和你們這些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說這些個。好啦,都知道了,做針線了。都不許去老太太和太太跟前混說,也約束好屋裡的婆子丫頭,別嚼舌頭給抓到了。」
三人連連點頭稱是,也沒心思繼續做針線,恰好賈母那邊打發了玻璃來,說中午不必去老太太那裡吃飯,幾個人就結伴辭了李紈。
探春就和惜春、黛玉說:「昨兒一早,聽見二姐姐的屋裡有靜,等起來洗漱了,打發翠墨去看,說是二姐姐帶司琪、綉,和他的嬤嬤去東院了,屋子裡的東西都裝起來了,就守著東西的婆子在。」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迎春的屋子上午就搬空了。惜春不喜歡言語,黛玉也不接話。
探春又說:「二姐姐就那麼搬走了。」語氣悵然。
三個小姑娘有些難。也明白,大房搬走這事,不能說,就約了等老太太好起來,一起去看看二姐姐。
薛姨媽在王夫人屋裡說話。
薛姨媽就說:「姐姐也無須煩惱,自古以來樹大分支,有很多人家老太爺去了以後,兄弟就分了的。這府里還在一起二十年呢。」
王夫人就說:「我不是心憂分家,唉,一樁樁事等著人干,沒了姐在里主持,璉二在外面張羅,多事不趁手。」
復有說道,「還有金陵那些祭田。」
薛姨媽說:「莫不是那大房知道祭田的事了?不然怎麼那麼痛快都不要了?」
「還不是為了丫頭的肚子。那璉二都一直在我跟前長大了,現在那大老爺恨不能立刻劃清和府里的界限,還不知男,能不能生下來,長不長得大的。」手裡的佛珠轉的飛快。
「丫頭的大姐不是好好生下來了?可知姐姐不是那樣的人。丫頭是我們侄呢。」
「丫頭自己逞能去持東府的事。我幾番推辭、提醒來著,一個小孩子,何曾經歷過,姐自己喜歡攬事,賣弄才幹,回來就說累病了。老太太給請的太醫呢。是來家裡幾十年的相太醫。」王夫人說著就自己住了口。
「丫頭自己生過了大姐的,難道有了子三個月了還不知道?」
「就說在這呢。丫頭生完大姐就不怎麼好,又把著璉二,璉二都二十多歲了,還沒個兒子,大老爺就著急了。趕到這要修省親園子的節骨眼上,你不知道璉二給我磕了三個頭,這些年的心我是白了。」再咬牙恨聲,「那大老爺也是存心的,地在他搬家之際說什麼賴大家的了府里的賜之,把賴大又送了進去。看看,要了家裡幾輩子攢的過河的存銀,給他自己換了侯爵不算,得用的管家林之孝倆口子、吳新登倆口子,他又帶走了。這是恨不得這府里立刻就散了。」
「姐姐,總要在府里有幾個知心好辦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過二年寶玉娶親了,你就有幫手了。」
「妹妹知道我的心思。要不是元春熬出頭,我是再不敢說的。寶玉的事都得老太太點頭,這回我到可以請了娘娘。」
「姐姐是有福之人,娘娘也是孝順的。」
姐倆慢慢敘話,末了,薛姨媽告辭,王夫人留一起吃午飯,「還好有你在這裡,我也得人說說話。」
薛姨媽請推辭,「你這裡事多,你得閑喊我過來也的。」
王夫人喊彩霞送薛姨媽出去。
寶釵看薛姨媽帶同喜回來,迎上去幫著接大裳。
薛姨媽拍拍寶釵的手,「哪裡就用到你呢。」同貴接了,收拾過去。
鶯兒和香蓮給薛姨媽挽袖子,同喜同貴也過來伺候薛姨媽洗手,娘倆一起吃午飯。
寶釵就問:「媽媽,姨媽是怎麼說?」
「你姨媽說,你姐姐有了子不知道,還逞強去幫著東府的事兒,落葬之後覺得不好,是老太太給請的太醫,來往幾十年了。」
「太醫看了是沒說姐姐有了的事?」
「就在這兒呢。還是我大姑娘聰明。這裡頭得便宜的是你姨媽家,那大老爺也是老太太親生的,我們就是聽聽好了。」
「嗯。」
「京城這面榮國府的五五分,金陵的都給二房。看起來大房和二房掉了個。」
「就是寶兄弟還小。有哥哥那麼大就好了。」
「你姨媽也是愁這個。不過你姨媽說了以後有娘娘做主呢。」
「這一大家子就指一個娘娘。」寶釵復又低頭,自己上京來可不就是為了參選,哥哥不爭氣,有他那個人,就是有他那個人吧。現在還得靠著這府里,不然還不得給吞的骨頭都不剩。
薛姨媽想到自家兒子也轉瞬愁容滿面,「我的兒,幸好媽媽還有你。」
母竊竊低語,說了人家的事,愁到自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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