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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4.入室弟子

?九品中正制,自魏晉時起為門閥壟斷和保證門第不敗的權柄,行至現時,即便改朝換代、連年,依舊還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寒門得勢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想要讓士庶無別,而是迅速將自己改換門庭,通過各種手段將自己變為「上品高門」。

正因為有了太多因戰興起的新士族,士族門閥們於是又生出許多辨別「門第」和職「清濁」的辦法,以保證自己的地位依舊高高在上。

「斷士」,了許多次級士族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劍。

九品之中,一品乃是聖人之位,無人一品遂虛品。

二品乃是帝族和高等士族所壟斷,稱為「灼然」,如瑯琊王氏、蘭陵蕭氏這樣的門閥,父、祖均為八公或王親,累世公卿之後,便是真正的天生貴胄,灼然二品。

其餘品級,只要不是二品,統統都是「下品」,只不過從三品到六品門第,依然還算是士族罷了。

到了七八/九品,便已經是庶族,無人授也不會認領,幾乎是廢品。

像是馬家這樣家中三世以上為五品職的士族,在梁國被稱為「次門」,一旦有一代有子弟升至三品並長期任職,家族便變了「一般高門」,但如果而且隨著時間推移,子弟不肖,家中嫡系子弟無人能夠擔任五品以上職,便很快就要落到下等士族甚至是庶人里去了。

在如今的世道,為下等士族和庶人也沒有了什麼區別。

馬文才既然是長子,又生在這樣的世家,為了家族謀劃,確實才應該是他應有的責任和抱負,如果為了名聲瞻前顧後,反倒讓人生出懦弱之

賀革和賀瑒並非出高門,只是因為世代經學大家,門下貴胄士族眾多,才被皇帝授為「勛品」,有士族一樣的特權,但其所的局面,和馬家相差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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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賀家不能再出大家,教導不出舉世皆稱的俊才,這勛品之位,很快就要變品。

賀革和馬家歷代士人一樣,既不是天生貴胄,又不肯自甘墮落,便越發刻苦勤勉,努力立於世。

所以馬文才一句「求賢,求學,也求名」一出,立刻便讓賀革也生出了共鳴之心,不由自主地大了一聲「好」來。

時人常道士族好,又有誰知道次等士族之憂患,勛品之族的掙扎?

這一句「好」,是為了馬文才的「爭」,也是為了自己的「爭」。

當下,賀革心中便已經決定無論如何,就沖著馬文才這「爭」之心,也要將他收為室弟子,他賀家這一代的名,也許不必寄託於學館,而在這位學生上。

這心境一改變,再看待馬文才,便完全不是對待普通學子,或是故之後的態度,油然生出了看待自家子侄的心態。

馬文才自是最先到這番態度變化的,當即躬開口:「當不得賀伯父……」

「還稱呼我為賀伯父?你的束脩帶來了嗎?」

賀革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正式門,拜師之禮便是先向老師叩拜,再奉上「束脩」,「束脩」原本是乾,到了魏晉之時,便隨著門第的區別而有所不同,寒門拜師,一束乾即可,而士族通常是綢絹帛和酒

山門外那麼多捧著絹匹來「拜師」的,便是想要憑藉士族的份直賀革門庭,室弟子的。

馬文才信心百倍而來,自然早就備好束脩,聽到賀革的問話,立刻「寵若驚」:「自是帶來了,只是來時從側門而,家人不好大張旗鼓,所以僕役和拜師禮都留在山門之外……」

賀革喜歡穩重的年輕人,但更喜歡有朝氣但格不失沉穩的年輕人,見他如今歡喜雀躍之心溢於言表,心中也是老懷快,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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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會稽學館的館主要收室弟子,大可不必顧忌他人,那束脩,等明日一早,你便送去祭祠,順便將拜師禮一併拜了吧!」

「謝……」馬文才頓了頓,似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謝過……」

「館主教習生徒皆喊我館主,你雖將是我室弟子,但未之前,不必稱我『師尊』,在館中時,稱呼我『先生』便可。你我既然以師徒論,賀伯父的稱呼便不必再喚了。」

是「先生」而不是「館主」,便已經區分了外。

賀革得了一新室的弟子,心中高興,一邊向馬文才介紹會稽學館,一邊讓邊的若愚去將學舍的名冊拿來。

「自家父去后,五館之中,漸漸已會稽學館生徒最,陛下年初下詔遴選五館優異學子,得訊者紛紛投考五館,想來除了會稽學館以外,其他四館也是一般,求學者絡繹不絕?」

賀革似是猜測的詢問著新弟子。

馬文才雖年,但之前曾遊學江東六郡,自是清楚。

「是,吳郡和吳興郡也是一般,想來平原、建平亦是如此。」

「雖說陛下建立五館時曾言人數不限,但學館卻容納有限,是以我這會稽學館原本人數最,如今卻了求學者最多的學館,你道為何?」

賀革再問。

馬文才自己便是「投機取巧」之人,心裡自然門清,但面上卻還是思忖了一會兒,才回答:

「一來人數,便容易出頭,陛下每館只選五人,人數當然越越好。二來學館原本的人,可收下的人便越多,不容易落空。而且希從這條路上達天聽的多半是仕宦之後,總還要份,學館里人,寒門子弟數量便些,士族一旦學,雙方人數相當,也算是落得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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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實是個心思明澈的孩子。」賀革嘆息著,「你分析的一點也沒錯,所以雖然你即將為我的室弟子,但如今學館里也有不,這難之一,便是學舍。」

學舍,便是學館里學生的住

「起初五館建立之時,也有不士族學,所以會稽學館有為士族設立的甲等學舍三十餘間,大多是獨門獨舍,乙等學舍四十多間,也還算是清凈。丙等,便是通鋪了。」

賀革解釋著,「後來士族退學,甲等學舍空了不出來沒有住人,但乙等學舍有一些便分給了老生和助教先生。」

賀革手從若愚手中接過名冊,打開了看了看,眉頭蹙得越發了。

當時將士庶分開,便是為了不生事端,也為了好安置士族子弟的僕從,但後來士族幾乎走了個乾淨,也就無所謂分割不分割了,空著的房間也是空著,總要利用起來。

是以會稽學館的學舍條件,倒有一度是五館之中條件最好的。

馬文才並沒有追問什麼,只是安靜地聽著賀革埋怨。

「但今年士族求學者甚多,在你之前,通過各方關係送學籍者,以及無法拒絕的仕宦子弟,便已經超過了我的預期,即便是把所有的甲等學舍清出作為學舍,也不足以讓所有人獨門獨舍。我想怕是你,也是不願意和低等士族及庶人同住的,是不是?」

賀革一點都不意外的看到馬文才矜持地點了點頭。

「陛下立館時要求所有學生必須住在館中,只有如此才可一心求學,所以學館才都建在遠離喧囂人群的山腳,你想要在外面住是不可能的。如今學舍張,也只能委屈你在學舍沒有清理出來之前和其他人同住。」

賀革裡說著「委屈」,卻沒準備委屈自己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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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裡有一份和你份門第相當的生徒名冊,我已經將他們的姓名、年齡、家世都畫了出來,原本我應該隨意安排住的,既然你在這裡,便讓你先行看過,自己選擇同居之人。」

賀革說著,將名冊遞於馬文才手邊。

莫小看這自行選擇舍友的「福利」,對於接下來一年的時間來說,每個人都是競爭者,能夠擴展人脈共同進步的最好手段,便是同進同出了。

僅僅是同學,這學館里有上百人,哪能和同室抵足而眠的親相提並論?

馬文才子一,卻極力掩飾住心的激,還算是態度自然地接過了賀革手中的名錄。

他的眼睛從上往下掃過,會稽學館畢竟不是國子學,他出三世五品的次等士族,能在求學者中和他門地相當的人數並不多,所以這眼神一掃,已經將大半人看全,其中也不乏幾個他有所印象的名字,想來這些士子日後也都出仕為了。

但他卻跳過了這些明顯對他未來大有好的人選,眼神直接停留在了一個人的名字上,久久不願離開。

這個名字,既是他的夢魘,也是他的心結。

是夢中依舊在咬牙切齒,恨不得碾碎了收懷中,也是那遠遠地一個回眸,忘不掉的一抹冷艷。

眼前的一切都漸漸模糊,似乎只有這個名字在他面前不停環繞著,刺目地提醒著他一切並非是做夢。

他未來將經歷的一切都將會發生,而他的姓名,將一直和這個名字捆綁在一起,為永久的恥辱。

看到面前的年像是突然不適一般面蒼白了起來,賀革有些擔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才,你還好嗎?」

賀革的輕拍像是解除了什麼可怕的魘,讓馬文才的恐懼和痛苦如同水一般離。

他定了定神,毫不猶豫地回答自己的先生。

「我很好。」

是的,我很好,我現在很好。

我來這裡,是為了直面自己的噩夢,擺它、控制它、拋棄它,而不是選擇逃避的。

所以……

馬文才出手指,指了指第三排的一個名字,肯定地開口。

「先生,我選。」

祝英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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