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革顯然在決定收下馬文才之後，便已經和自己的弟子們介紹過他，幾個年在觀禮之後都對馬文才這個師弟很是滿意，態度也很和善。

不要小看「同門」的關係，一個人的未來走向，很多時候除了看門第祖蔭，自己的人脈關係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否則也不會有「人以群分」的說法。

你是名士，往的自然不會都是白丁；

你是鄙無能之人，有才有德的人也不會和你往。

如果同門裡混一個不堪之人，對他們未來的名聲也會有極大的影響，反之亦然，出眾的人也會互相提升同門的聲。

昔日大名鼎鼎的水鏡先生的三個弟子諸葛亮、龐統和徐庶便是如此。

時人常會為自己的主公推薦有才有德的同門，而那麼多學子破頭要去國子學，除了為了仕之路通暢外，大多也有結上品高門之心。

賀革收的弟子不多，除了一個圓臉大眼睛年紀很是稚的年是賀革的子賀琦以外，其餘兩人皆是在賀革門下讀書的士子，只是並不都是在五館之就讀的學生。

也是，隨著國子學建起，士族們反倒以五館為恥了，如果只是在賀家讀書，倒沒有什麼妨礙。

「徐之敬，東海人，家祖徐遠之，齊時給事中，家父忠武王府參議。」

十七八歲的年濃眉大眼，說話間帶著一傲氣，典型的士族子弟。

馬文才以前打道最多的就是這樣的同輩，笑著回禮，表熱絡地拱了拱手，充分表現出對對方的尊重。

「在下褚向，翟人。在家行二，祖父和父親都在齊時仕。」

說話的年輕人長玉立，眉目如畫，尤其是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未語時似笑非笑，看的人竟有些不敢直視，想必若是子見了，更會面紅耳熱。

翟褚氏，這是自漢時起的高門，即便聽這年輕人話里他的父親在當朝似乎沒有顯赫位，但還是讓馬文才將他記在了心裡。

除此之外，馬文才也曾見過不面目姣好的年，卻沒有幾個能風儀端麗褚向這樣，忍不住真心實意地贊了聲：

「褚師兄真乃『玉人』也！在下站在褚師兄邊，倒顯得像是土瓦狗一般的人了。」

褚向大概被人這樣誇獎慣了，可麵皮還是很淺，馬文才話音剛落，他頓時臉紅了起來，從白皙的臉龐到脖子後面的俱染上了霞，掩面道：

「慚愧，慚愧，容貌皮相乃是天生，怎值一提……」

賀革大概也見慣了這個弟子窘的一面，呵呵笑著為他解了圍。

「褚向才學還是很好的，不僅僅是相貌出眾」。

「來，再見見你這位師兄，他是我父親臨終前收的室弟子，姑且算是你們的師兄吧。」

馬文才這才發現他們背後不起眼還站著一個人，因為位置太靠後，之前他還以為是賀家的下人。

可如今再聽介紹，這位「師兄」不但門最早，而且還算得上賀博士的臨終託付之人，為何要用「姑且」這樣的話，還最後引見？

這對於崇禮的賀家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之舉。

馬文才一肚子疑問地看著從眾人後影走出的這位素學子。

這士子看起來年紀已經不小了，穿著學館儒生們統一的白儒袍，直的背脊使得他有種不卑不的氣度。

他的面容剛毅，不似館中許多學子尚有稚氣，只是站在那裡，就讓人有種想要信服的穩重。

但這種氣度又並沒有什麼侵略，所以他剛剛站在人後時，自然也就悄然無息。

馬文才目測他至已經二十多歲，在這時代，士族至多二十歲就會出仕，到二十多歲還在學館讀書，必定是有什麼緣故……

馬文才心中推測著各種可能，看著這位「師兄」從徐之敬和褚向的背後走出，笑著對自己行了個禮。

他從徐之敬旁而過時，徐之敬出了難以忍的表，似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子微微往一旁避了避。

馬文才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卻不知為何這位「師兄」會引起徐之敬不悅，只是維持著臉上的微笑，準備等先生引見完后回禮。

但賀革的話徹底讓馬文才石化在了那裡。

「這位是山梁山伯，三年前其母去世，他回鄉守孝，如今剛剛出孝回館。他的父親是家父生前的室弟子，其父去世后家父又收了他為弟子，父子同在我賀家門下，你們二人可以好好親近。」

賀革一邊介紹著，一邊試圖拉近兩人之間的誼。

從一開始接他就覺得馬文才是個子善良又不失傲氣的孩子，也許不會太過迂腐，抱有極深的門第之見。

梁山伯礙於出所限，得不到什麼同輩的提攜，如果日後馬文才能夠幫一幫他，他將來的仕途就會好走很多。

可他卻沒想到，莫說馬文才有門第之見，就算沒有，他也是萬萬不會幫這面前的梁山伯！

不落井下石就算他心善的了！

他來會稽學館之前，其實早已經打聽過這位梁山伯，只是去打探的家人都說會稽學館里沒有梁山伯這個人，他便當做梁山伯還未學，沒有繼續打探下去，一直等到祝英臺離家才火速趕往會稽。

誰又知道原來是梁山伯回鄉守孝，結廬而居，加之新舊館主接替，士族學子紛紛退學，老生又已經離開，所以會稽學館里這幾年的新生竟沒有幾個知道梁山伯的。

前世他知道梁山伯此人時，梁山伯早已經死了，除了知道他是鄞縣的縣令以外，並沒有能知道什麼，甚至不知道他長相如何，格又如何。

而後了孤魂野鬼，無論是哪個傳說之中，這梁山伯都是才貌兼備，俊朗不凡，自己則是油頭面，猶如小丑，讓他對於這梁山伯更沒有了任何好奇。

等到他死而復生時，一直沒想要再和梁祝有何瓜葛，卻沒想到夢魘遲遲不退，困擾了他整整十幾年，讓他不得不選擇正面去解決這個心結。

如今見到了「勾引」了祝英臺自己未婚妻的「梁山伯」，馬文才睜大了眼睛，地看著面前的書生，似是要連他的心肝脾肺腎都給看個清楚。

眼前的梁山伯並非南方士人所推崇的那種男子，他鼻直口方臉型端正，毫不是馬文才曾經想象過的以人之人。

一個眼神一個舉止便能讓人為之所的，應當是褚向那樣的長相。

但男子如果只有皮相，又往往令人乏味，這梁山伯不聲，毫不張揚，溫潤的神沉靜地蓋住了他一部分的靈魂，卻使得他的氣質越發顯得意味深長。

如果他不是那個梁山伯，就憑他這親切的氣質和穩重的舉止，恐怕自己也會樂於和他往。

更讓馬文才懊惱的是，無論他如今心計如何老練，卻實實在在是十六歲的年，而這梁山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都已經是人了！

而且是看起來很放心讓人倚靠的年人！

「梁兄今年年歲幾何？」

馬文才有些不太甘心地詢問。

二十多歲了還讀什麼書啊！

乖乖給他回家娶媳婦生孩子去，別在這裡勾引別人的未婚妻啊！

梁山伯似是沒有料到馬文才會問這樣的問題，愣了愣後有些茫然地回答道：「在下明年便可及冠。」

聲音磁低沉，渾然不似年。

騙人！

哪裡有十九歲的人長著一張這麼的臉！

還有這把聲音！

說二十五都有人信阿喂！

馬文才心中滿是不甘。

「呵呵，梁師兄是看起來有些顯老。」

只有一旁的賀琦聽懂了馬文才在糾結什麼，笑嘻嘻地開著玩笑。

這一番，所有人都明白了馬文才為什麼反覆端詳梁山伯。

徐之敬冷哼出聲：「寒門庶子，每日下田耕種，行的是鄙之事，看起來自然就比我們要老。」

褚向大概覺得徐之敬這麼說實在失禮，表有些不安，但看了看徐之敬又看了看梁山伯，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

「徐兄說的也沒錯，在下未館時確實日日耕讀，比同齡人老些也是尋常……」

梁山伯沒有出惱怒之，只是了自己的臉。

他長得有那麼出人意料嗎？

這馬文才看起來好像了極大的打擊。

可憐馬文才先是遭遇祝英臺和過去的印象完全不同，又遇見似長輩的梁山伯，還了他的同門，只覺得一生之中的荒謬都莫過於如此，整個人猶如夢遊一般，之後對梁山伯，自然也沒有如同褚向、徐之敬那樣禮儀周到。

這種事梁山伯經歷的太多，他會稽學館很早，經歷過最初士庶同學的時期，很多時候有些士族往往對他表現出結之意，但一知道他的出之後，便和眼前的馬文才一般對他再無興趣。

剛開始時，他還有些憤世嫉俗，但久而久之，他也理解了這便是人世之態，再也不會因此生出不忿之心。

別人對他好，或不好，他終歸是要過好自己的日子的。

所以對於這位新晉師弟的「輕忽」，他也只是一笑而過，並沒有拿自己的熱臉去別人的冷/屁/。

等馬文才從一片混之中理清思緒之後，再想好好「知己知彼」時，那梁山伯已經因其他事被賀革走，兩人都已經離開。

徐之敬和褚向也有功課，和馬文才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只留下清理祀堂的賀琦背著手笑嘻嘻地看著他。

「馬兄看起來對那梁山伯很興趣啊。」

賀琦吐了吐舌頭，看起來很是頑皮。

他對梁山伯興趣？

確實很興趣，興趣到恨不得這世上沒有這個人！

馬文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梁山伯《五經》學的很好，甲科里有才學如此出眾的寒門學子，所以祖父才會不拘門第收他為弟子，只是他運氣一直不好……」

賀琦圓溜溜的眼睛里竟然也出現了惋惜之。

「馬兄別嫌棄他的出，他很重，為人也很寬和，等你和他真正相，就會發現他是個值得來往的益友。」

『讓他和庶人為友，豈不如和豬狗同圈乎！』

馬文才剛剛想出聲譏諷，腦中突然靈一閃，想起了什麼。

他來到會稽學館，便是想要讓祝英臺死心塌地慕上他馬文才，讓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但前世的祝英臺會看上梁山伯，這梁山伯必定有過人之。

五館之中，分為三科。

甲科學習明經和時務策策，乙科是律學和禮、樂、三藝，丙科則是書學和算學。

三科可以互相就讀，但要就讀必須通過考試，甲科、乙科和丙科一視同仁，三科同過者可隨意選修三科之課，其中甲科科考試最難，通過者為「甲生」，整個會稽學館里甲生也不到二十人。

但凡士族子弟為了日後仕，自然學的都是甲科，這一點上士族有先天的優勢，因為他們從小便學習《五經》，祝英臺來五館讀書，自然也會去讀甲科，而不是學習什麼律法之流。

賀琦既然說梁山伯五經學的很好，那想必梁山伯之前學的也是甲科，他守孝三年，功課應當不會落下，反倒能更清凈的讀書，說不得在甲科之中績還不錯。

如果前世祝英臺會被梁山伯吸引，那這一世說不定也會。除非他限制祝英臺的行，否則想要讓祝英臺和梁山伯毫無集幾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他不懂男之，也知道一個人限制另一個人是讓人生厭的做法，說不定還會將推向梁山伯。

只有讓梁山伯絕對不會對祝英臺產生愫，又或者一產生愫便生出罪惡，才能及時遏制住兩人的源頭。

有什麼辦法能讓梁山伯知難而退呢？

重的人，總該知道什麼「朋友妻不可欺」！

馬文才握拳頭，心底生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他要折節下……

和那梁山伯為至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