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第一天緒低落，但祝英臺第二天還是早早起了床，並且吃的飽飽的出了門，決定試試看中午和其他寒生一樣中午不吃飯。

要是實在熬不住，乾脆就考慮以後中午躲著其他人找個角落裡吃算了。

半夏是完全無法理解祝英臺的行為，在看來，他們家的姑娘自從進了會稽學館以後就跟換了個人一樣，可是祝家莊嚴格的規矩讓沒辦法對此提出質疑，只能任由祝英臺「來」。

謝絕了半夏相送的好意，祝英臺自己裹著個書囊，向著西館出發了。

和昨日一樣，西館口還是很多小孩子在打打鬧鬧，但不同於昨天的是，祝英臺剛剛進了西館，就有一大堆小孩子圍了上來。

當發現祝英臺沒有帶任何侍從時，他們如同水一般湧向了的邊，每個人都用期待又充滿慾的眼神看向……的袖子？

祝英臺從沒有被這麼熱烈的包圍過，有些被嚇到的環顧著面前的孩子們，發現了幾張悉的面孔。

好像是昨天給了幾個琉璃子的孩子？

「今天還有琉璃子嗎？」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皮也很黝黑的孩子仰著臉問：「他們說你昨天在這裡給他們的。」

琉璃子其實只是些純度不高的玻璃球，是祝英臺想要了解這個世界玻璃的製造水平時得到的「樣品」。這時代琉璃製品並不算太珍貴，西域有匠人可以大量製造，北方的魏國甚至有皇帝製造過琉璃做的屋子，馬文才也有帶純琉璃的燈。

祝英臺會留下一堆琉璃子，不過是因為它們像前世玩的玻璃彈珠，留下來做個念想罷了，這原本是做琉璃簪頭的原料，凈度倒是不差。

但這東西誰也不會揣一上不是？

於是祝英臺遍了袖袋，也只找出兩三個剩下的琉璃球。攤開手掌讓他們看了看。

「你們想要這個？」

所以才圍在這裡？

祝英臺有些無語地看向面前或大或小的孩子們，正準備開口說明自己沒那麼多的琉璃球，手上已經一輕。

幾個孩子看沒有給他們的意思，竟出手搶了！

個子高的那個男孩子出手最快，當下搶了一個，其他幾個手靈敏的也都在祝英臺掌中拿走了其他的。

幾個搶到琉璃子的孩子當場拔就跑，在祝英臺還沒注意到的時候，這群孩子們已經跟著當頭幾個拿到琉璃的孩子跑出去老遠，邊跑還邊回頭看，怕追上來。

祝英臺被這種變化驚得呆若木，等反應過來想要過去攔的時候，卻已經有人將他們攔了下來，並阻住了西館的出口。

「把東西還回去。」

攔住出口的人形高大，聲音低沉，幾個孩子被攔了下來就想改道逃跑，卻被那人抓住了為首的黑皮小子，按在了原地。

「誰要你多管閑事！」

那被抓住的男孩子一聲驚，「又不是拿了你的東西！」

「梁兄！」

祝英臺已經趕到了近，看到攔住他們的是梁山伯，又驚又喜。

「你怎麼來了西館！」

然而梁山伯沒有馬上搭理祝英臺，而是用嚴肅到可以嚇哭小孩的表一直盯著面前的孩子。

他原本就長得似年人，形又很高大，這樣板著臉一副不好糊弄的樣子，幾個男孩子就先生出了膽怯之心。

「我，我們聽說有人在這裡送琉璃子……」一個小孩哆哆嗦嗦說：「我們只是跟來看看。」

「我看到的不是這樣。」梁山伯拉起那黑皮男孩的手腕，手上一用力，著他出了手中攥著的琉璃子。

「我看到的是你們從他手裡搶了這些東西。」

作為事主，祝英臺在一旁反倒有些尷尬，因為自己倒還沒有梁山伯這麼生氣，畢竟在看來，琉璃子這種玻璃彈只是拿來把玩的小東西。

這下子，一群孩子開始害怕了，有幾個見勢頭不對就跑了，那黑皮小孩大概在孩子們之中有些威，還是有不人留了下來，用可憐地眼神看著祝英臺，希能說說話。

祝英臺張口言，卻被梁山伯直接打斷。

「這琉璃子雖不是金銀，在外面卻可以換米兩升，按律，盜士人之錢三百以上，臉上要刺字塗墨，服役千里。你今年已有十餘歲，到了可以流放的年紀，的還是士人，你想去見嗎？」

梁山伯的臉壞得不能再壞，環顧四周一圈。

「還是你們都想去見？」

「你放開我，我們還他就是了！」

那黑皮小子對著地上啐了一口，鬆手任由琉璃子落在了地上。

其他幾個拿了祝英臺琉璃子的小孩聽了之後更是害怕，有幾個已經泣起來，跪著撿起地上的琉璃子，捧著手中的琉璃子還與祝英臺，求祝英臺寬恕。

他們都只是孩子，讀的僅是丙科，並不懂《楚律》。

這邊的陣仗實在太大，又在西館的口，此時許多人正準備上課，一群小孩子和大孩子卻被梁山伯堵在了門口，不便進。

這些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見地上一群小孩跪向祝英臺，頓時他們看向祝英臺的臉也就不太對。

也許是傷其類，有幾個知道祝英臺是什麼人的，當場就了起來：「士族了不起嗎？來西館上課就可以耀武揚威？！你們幾個跪他做什麼，起來！」

剎那間，群激，幾個小孩子看事鬧大了，卻抖得更厲害了。

「祝兄，你拿著琉璃子先走吧。」梁山伯見祝英臺被人指指點點，嘆息著說道：「這事我來理。」

他來理，至祝英臺不會惱怒之下報。

誰料祝英臺雖然臉難看，卻毅然決然地搖了搖頭。

隨著搖頭的作，地上幾個小孩子臉都臉煞白，然而祝英臺只是手拿回琉璃子，再將他們從地上扶起而已。

定了定神，有些難過地開口：「昨天我給你們琉璃子，是因為你們很熱心的為我指路，又向我說了不西館里要注意的事，在你們對陌生人做這件事的時候，並不知道陌生人會回報你們什麼，所以我很激你們，琉璃子並不是酬勞，而是我的心意。」

看向面前這些臉上尚有稚氣的孩子，表更難過了。

「可今天，我覺得我的心意被看輕了。」

昨天拿到琉璃子的幾個孩子早已經跑了，留下的都是今日搶琉璃子的大孩子一夥兒，均是低著頭。

「你們那麼有錢，既然昨天琉璃子可以隨便送人，今天卻為幾個琉璃子為難小孩子，不是仗勢欺人是什麼！」

一個尖細的聲音在西館外響起。

是誰在蓄意挑起矛盾？

梁山伯眼睛微瞇，目向著門口發出的聲音的方向掃去。

「仗勢欺人？為何士族視我們卑賤，難道僅僅因為他們眼睛長在天上嗎？」梁山伯毫不猶豫地斥道：「不告則取即為，更何況搶乎！士族有財，便是出手去搶的理由？你若家中有財，我比你窮困，便可以去搶嗎？」

幾個義憤填膺的寒生要再言，可看到梁山伯的眼神和發冠后紛紛噤聲。

儒衫而戴黑冠，是甲科生的裝扮。

「今日我若不在這裡，他們已經得手走了。」

梁山伯的憤怒被自己控制在一個很冷靜的範圍，但子還是有些微微的抖。

「今日他們得了甜頭，他日便會做的更加趁手。飽讀詩書的強盜比目不識丁的竊賊危害更大，天子設五館，供給食宿所費，是為了教出一群強盜嗎？你們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寒生即便讀了書，也改不了劣，只懂去去搶麼？」

「梁兄……」

祝英臺有些擔心梁山伯的狀態，出聲安：「我不會因為幾個人，去打翻一船的人，你別激。」

「我們不要你假惺惺！我們要知道你是士人，昨天本就不會給你指路！」

那黑皮的小子眼神兇狠。

「你不過把我們當做玩，心好的時候丟幾個子兒，心不好的時候隨意。送就送！」

「仇三，你說幾句！」一個書生費力從梁山伯的邊了進來，對祝英臺一揖到底：

「還請這位仁兄休要聽他的氣話，他會這麼說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家還有個臥病在床的阿爺，平日里館里的供給都是省著託人帶回家，會做這種事，也是……也是，哎！」

幾個知道仇三家裡事的學子也紛紛求，七八舌的說著他家裡的事。

加上那些小孩子們實在是害怕，立刻將整件事都全部倒了個乾淨。

其實事也不複雜，這孩子家中原本有租種士門的良田，可他父親意外摔傷了，耽誤了田地的耕種，於是家裡租來的良田就被鄉中的士門全部收了回去。

他父親原本將那田的秧苗都了，卻還沒等到夏天就全部被收走，家裡沒了當年的收，他父親又沒錢治，一條活活爛掉，病越發嚴重，如今臥在床上半死不活。

琉璃子雖在祝英臺眼中不值錢，可拿上幾個去換米，請個鄉醫看上一看，已經是足夠。

琉璃子要拿的多，說不定就能救條人命。

仇三在學館里小孩子中年紀大，原本家裡有田可種過的不算差，也有不跟隨他一起玩的孩子，可他們家中一個比一個貧寒，出了這種事，也幫不了他什麼。

昨日他們聽其他孩子說西館如今來了個冤大頭，便把主意打到了祝英臺上，想要替他謀些「醫資」。

只是他們太心急，仇三又仇恨這些士人，祝英臺還沒說給不給，就已經下手去搶了。

知道這件事來龍去脈的人，將他的凄慘極力陳述。

在門口觀的人，也只能寄於祝英臺能夠一惻之心，不要去主追究責任。

那黑皮的小子原本眼神兇惡，態度惡劣，可隨著眾人將他家中的苦難訴諸於眾，東一句西一句在所有人面前抖了個乾淨，他那兇一般的眼神越發凄涼，到後來時，眼神竟比聽到要讓他送時更加倉皇。

祝英臺看著剛剛還兇狠冥頑的孩子，突然惶恐的猶如一隻無助的小，心中確實了惻之心。

可對於這樣的孩子來說，也許願去黥面，也不想要在眾人面前被撕開心底不甘的傷疤，博取別人的同吧。

「罷了。」

祝英臺讓梁山伯放開了那孩子。

他們這樣的人出門是不帶銅錢和金子的，都是下人幫著保管，所以把所有的琉璃子都塞到了他的手裡。

「都給你。」

「世道不公，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壞人，即便是士族，人和人之間也有不同。寒門之中就沒有惡人嗎？」

在仇三倉惶的眼神中，溫地了他的腦袋，嘆道。

「越是這樣不公的世道，越不能屈服啊，別讓自己變和他們一樣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