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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錦繡華年》先生

琴棋書畫里的「書」,在這裏並不單指書法,學的所有文化課都歸在「書」這一門裏,好在什麼《德》《訓》《誡》這類書,大家在年啟蒙時期都已學過了,進了高等學府之後,直接就上《四書》《五經》。

燕七的課本是煮雨去領回來的,嶄新的帶著墨香的線裝書,活字印刷已經被運用,翻開扉頁,輕吸口氣,彷彿肚子裏就多了些清詞麗藻。

「噹噹當——」窗外遠遠地傳來上課鐘響,當然,這鐘是撞響的,沉穩綿長,課室里的氣氛一下子莊重起來。

開學第二天,新生們的第一堂課,新鮮又期待。

門扇響,遊魂般邁進個人來。

穿著玄,走路也沒有聲音,臉很白,男,四十齣頭的年紀,不茍言笑的模樣,手裏夾著書。

走至課室最前面的大案后直接坐下,一開口便是金鐵鳴般的聲音:「噥,昔仲尼既沒,仲弓之徒追論夫子之言,謂之《論語》……」

喂——等等——泥馬,這就開講了?前戲呢?

課室里立時響起一片慌的翻書聲。

大防的日益寬鬆,使得學里的男先生為極其自然的存在,甚至書院裏的好幾位先生都是男兩院共用的,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尊師重道的當朝,「師徒」在意識里是超關係之上的一種關係。

學里講的文化知識當然要比男學的淺顯,人上學又不是為了考功名,太深奧的不必學,大概了解個意思,與人際時引經據典的別怯就行了。

所以這位先生就在上頭閉著眼睛呲呲啦啦的講,下頭你們學不學。

一堂課時長三刻鐘,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

凌寒香舍里甚至有茶水間,這些滴滴的千金們,課間的時候還能品茶吃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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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書課上完,先生還留了作業,回家后將今日講的幾篇默寫十遍,再把其中道理及意義寫下來。

「還好不算難。」武玥著懶腰,和燕七陸藕坐在茶水間裏邊喝茶邊閑聊。

三個人比較幸運,能分在一個班裏,班上其他「同學」大多彼此間完全陌生,這會子都正在比較尷尬的初步結識試探過程中。

「就是先生古怪了些。」陸藕掩著低聲道。

「聽說是連考了八次皆落地,最後只好跑來做了教書先生,能指他有好臉?」武玥對書院裏的八卦門兒清。

「啊,難道他就是『陳八落』?」陸藕愈發低聲兒,「因為一連八次都落地,所以大家給他取了個綽號做『陳八落』的?」

「就他。」武玥拈了個瓜子兒嗑,「明兒我帶些藤蘿餅來給你們吃。」

「我家新來個廚娘,會做南邊的小點心,又甜又糯,今晚回去我讓做上一匣子,明兒帶來你們嘗嘗鮮。」陸藕道。

「你這副耳墜子是過年時戴的那副不?」

「不是,這是另一副,都是一起做的,那副是海棠花式的,這是杏花。」

「前兒武十四得了一盒老香齋的胭脂,用著又又細,可好了,你們猜多錢?」

「老香齋的東西可沒便宜的,怎麼也得足一兩的銀子吧?」

「哈!二兩!貴不貴!」

……

孩子們的話題,無非也就是吃喝穿戴家長里短。

燕七坐在窗兒,曬著暖洋洋的太,看著窗外春暖花開。

第二堂課是棋藝課,大家集移步棋室。

見當屋擺了十張棋桌,按課室的座位順序座,兩兩一桌,最後就把燕七同學給余了出來。

好在桌夠,自己獨霸了一張,正在照不到的角落裏,和大家一起等著教下棋的先生來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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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鐘響,進來了一個小老頭兒,上去叭叭叭地講,都是些最基礎的圍棋知識,燕七在家裏跟著啟蒙先生學過一陣,聽起來倒也不費力。

第三堂課學畫,凌寒香舍也有專門的畫室。

第四堂學紅,這一門大家都有基礎,從小就開始學,因而教授紅的先生先讓眾人各自綉了個花樣兒底,這才針對地選擇合適的階段開始教起。

下午第一堂是健課,小姑娘們在更室換上了式短褐,足蹬小靴,集拉到了位於錦院與綉院之間的一片寬闊平地上。

這個地方「騰飛場」,其實就是學校的場,男院與院共用設施。

燕七目測這一圈也差不多有四百米的周長,地面用紅的土製得夯夯實實平平坦坦,哪怕是大風吹過也基本上揚不起什麼灰塵。

因是男共用的場地,兩院班級又多,所以難免會在同一堂課上有兩個或更多的班同時使用。

眼下場地中央,就正有一班男學生在那裏玩蹴鞠,見這邊來了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由停下來著這邊嘻嘻哈哈地笑。

世風開放嘛,這幫小姑娘見這形還不至於到立刻轉頭跑掉,有些向的紅了臉低下頭,更多的人不管心裏自不自在,反正外表看來還都算淡定,目不旁視地只管們的健課老師。

這位先生人高馬大,穿著勁裝,小麥的皮剛健氣。

掃視了一遍站在面前的這幫的小姑娘,一咧,出一口白牙來笑:「書院設健這一科目的意義所在,不必我再闡述了吧?諸位,話說在前,上我的課,把你們那些氣的病都收起來,我可不懂什麼憐香惜玉,管你們家裏列幾品權有多大,在騰飛場這一畝三分地兒上,一切都由我說了算!你們可聽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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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不管聽著這話高不高興,上都唯唯諾諾地應了,偏這位還故意皺了眉頭追加一句:「敢兒我教的是一群蚊子不,大些聲回答我——聽清了麼?」

「聽清了!」小姑娘們尖著嗓子

聲方落,不遠響起一片笑聲。

過去見又是一班學生,也由一名五大三的男先生帶著在那裏列隊,估著也是來上健課的,此時正都著這邊笑,梅花班的孩子們便都覺得分外尷尬。

「紀曉弘!你笑什麼笑!」這位先生沖著那位先生吼,「好好帶你的班!」

「我笑關你什麼事,管得寬你!」不知跟紀曉嵐是什麼關係的紀曉弘先生,不甘示弱地沖著這廂吼回來,「先把你自己手裏頭這些柳捋直了再說吧!」

「你說誰手底下是柳?!」這位開始擼袖子,「我這兒隨便出一兒來就能掀倒你一片!」

「吹!接著吹!我看你甭兒出來了,你直接沖我們這兒吹上一口氣,我保證認輸!」

梅花班的學生們整個都不好了,泥馬這是從哪兒找來的二貨先生啊?

課還沒上先干起架來了,我們還在這兒傻著呢,你們有什麼恩怨請背人自行解決行嗎?

這種事就不要讓人圍觀了好嗎?我們連板凳和瓜子兒都沒帶啊!

「切,就你那水平,帶一個壞一個,帶兩個毀一雙!」這兩位還在吵,已經上升到互相攻擊業務水平的階段了。

「嘿喲,好像去年的頭魁班是你帶出來的似的!」

「前年可是我帶出來的!」

「大前年呢?別告訴我你未老先衰忘記是誰帶出來的了!」

「大大前年……」

燕七站在隊尾,偏頭看著另一邊。

另一邊的場上又排著隊整整齊齊地過來了一支隊伍,是錦院的男學生,穿著統一的短褐,個個神抖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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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前先到的那一班男生打了照面,雙方的先生簡短地說了幾句,然後帶領各自學生分踞一邊,一陣調兵遣將,竟是要進行一場蹴鞠比賽。

這是男學生們健課的容,燕七瞅見燕九爺慢吞吞地走到場邊,和幾位不必上場的男生站在一起。

以這位說話行事永遠比別人慢半拍的行徑,肯定是不可能上場的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燕九爺也忽然轉了頭向著這邊,瞅見燕七一短打的挫樣,面無表地又把臉慢慢扭了回去。

「行了!以前的咱就不說了,有種咱們就比今年!」這邊兩位教學生的健先生吵到了新的段落,紀曉弘擼著袖子道。

「行啊,比就比,且看到時候……」

「甭到時候了,就現在吧!現在就先看看誰的學生更勝一籌,杜朗,你敢不敢?」

「來來來!老子還就不信了!」

……

兩班的學生們面面相覷,這踏馬的是兒園麼,這二位先生怎麼這麼稚!

拜託這可是我們新生第一堂健課啊!我們是人不是男人啊!比什麼比什麼啊!比誰跑得慢比誰摔跤摔得花樣多嗎?!

二位先生顯然是宿敵,一面就火花濺,誰也不肯服況下,孩子們就了宿敵相見分外眼紅的炮灰。

「比什麼?」紀曉弘問。

「你們都會什麼?」杜朗轉過頭來問自己的學生。

大家連忙一起搖頭:不會不會,叔叔我們什麼都不會。

「也是,我估著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也就會踢個毽子盪個鞦韆了。」杜朗笑了一聲,他倒不急。

「我還會踢沙包!」隊伍里一位細眉細眼的姑娘不大服氣地接茬。

「沙包?唔,這個不賴。」杜朗打了個響指,好像有了主意,轉頭就去找紀曉弘。

眾人紛紛沖那姑娘側目,那姑娘自知失言,卻又不肯示弱,一甩手轉頭向眾人道:「怎麼了?對方都挑釁到臉上來了,難不就退了?沒個爭勝的心,你們千方百計地進錦繡書院來又是圖的什麼?」

這姑娘還真是快人快語,大家破頭地進這書院,為的不就是爭個好夫君好婚姻好未來?

頭一天上課就迎難而退,將來會有更多的敵人更多的挑戰,又要從哪裏去拿勇氣面對?

眾人一時各有思量,卻聽得武玥了一聲:「說得對!我們與們都是差不多的年紀,都是新進學的,沒道理就比們差,比就比,就算比輸了又掉不下一塊去,咱們就是輸了人也不能輸了陣!」

眾人聞言果然打起了神,紛紛應和。

們很清楚自己上都背負著什麼,人這一生最大的事無非就是結一門好親事,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家族。

家圈子裏,一門親事不僅僅只是締結兩姓之好,它甚至很可能還關係著自己背後整個家族的前程命運。

每一個要進錦繡書院的孩子,在學之前無不被家中長輩叮囑過:進了錦繡書院,你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要去爭,要去搏,要去證明,證明給所有人看,你,才是人中之,你,才配得上高門權貴,你,才是最值得娶進門耀婆家的第一夫人!

這麼一想,這些滴滴的孩子們便也升出一子鬥志來,在這個地方容不得你弱矜持,一步跟不上,你可能就會被大部隊越落越遠。

最起碼,你得藉此機會證明自己有一個足夠健康的,足夠承擔起為婆家開枝散葉的重要責任。

振臂一呼的武玥可沒想那麼多,武將世家的環境熏染,這位只是單純地有著極強的勝負心,更何況管你是要比什麼,人從小跟著家裏大伯小叔哥哥弟弟在一跌爬滾打,踢毽子丟沙包什麼的簡直弱

兩位先生很快便商量出了要比試的項目,鑒於這幫姑娘都是才剛校,健課要學的東西一樣還沒學,所以就選擇大家小時候基本上都玩過的遊戲來對決,那就是:丟沙包。

規則簡單:猜拳決出攻守雙方,攻方分兩撥,分站於場地AB兩端,守方站於AB之間,A端攻方向著B端的方向丟擲沙包,並襲擊場地中的守方。

守方進行閃躲或接取沙包,如若沙包未擊中守方人員,則B端的攻方拾取沙包后,繼續向著A端的方向投擲沙包並襲擊守方,如此往複攻擊。

如若沙包擊中守方人員任一部位,則被擊中人員出局,退出場地,直至守方最後一名人員被擊中出局,判定攻方勝。

而若守方將攻方投擲的沙包接住,並且沒有落地,則攻方本次投擲沙包的人出局,直至攻方最後一名人員出局,判定守方勝。

規則宣佈完畢,雙方各派一人代表本隊猜拳,杜朗便點了方才那名細眉細眼的姑娘出列。

結果對方勝出,先做守方,兩隊點了點人數,梅花班一共十九人,對方李花班一共十八人,因而梅花班需要去掉一人,站在隊尾的燕七就這麼榮地被排除在了比賽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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