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似乎長得有些過分。
兩個人心里都悶著氣,像是暗自較著勁般,“給我聽。”
他額間的汗水滴落在頸側。
聞玥咬牙,一聲不吭。
他便又用了些力。
聞玥狠狠咬住他肩膀,將快要嗚咽出的聲音咽了回去。
……
男在力上還是有懸殊的,最終,聞玥難捱地松了口,眼尾出些薄紅。
向來驕矜的孩嗓音嗓音似飄落的秋葉般低落。
“季琛,你就知道欺負我。”
像是服了,卻含有無盡的委屈。
季琛作一頓,淺的瞳孔從恍惚中回神,指腹蹭上眼角,看著被水浸潤的眼眸,心中有一在微微塌陷。
聞玥輕輕闔目。
經年抑著的不甘和委屈,終于如破閘般隨著.,一同釋放了出來。
“季琛。”忽地輕聲說:“之前,我是真的恨你的。”
手下,男人脊背的繃。
聞玥沒看他表,自顧自說著。
語氣平靜,但這樣的平靜,比嘲諷,比歇斯底里,更加沉重地砸在他心上。
“你是我所有挫折和不甘的源泉。”
……
薄暮微冥,天即將破曉。側的人累極,已經背過睡去,呼吸綿長。
季琛拉上被子,擋住潔的脊背,手指溫地替梳理著臉側的碎發。自己卻了無睡意,足音放輕,抬步踏出主臥。
從書房高高的落地窗往下,浮華的城市迎來最寂靜的黎明,安靜無聲。
他靠在座椅上,按下打火機,火半明半暗地映照在他臉側。
許久未曾煙,尼古丁刺激的氣味過肺,全被他咽在腔中,灼燒,蒸騰。
他低頭,從書架的夾層里,出一沓相冊。
盡管包裝完整,但年歲太久,相冊的周圍,已經泛起黃邊。
從二十幾年前開始。
季琛目凝在相冊上,穿著明艷碎花子,和季櫻一起坐在秋千上的小孩。
對著鏡頭笑得自信又明。
往后翻。
小學,初中,高中,再是好幾年的空白。
記不清何時開始在意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
他最開始的善意,來源于季櫻愿意和做朋友。
季櫻子斂安靜,缺,也需要這樣一個朋友。
他把當妹妹一樣照顧。
照顧到,自己也分不清,是真心還是習慣。
除了家人,他只對這麼好過。
被偶然撞破那一面,他并不驚慌。
做好兒子,好哥哥,做膩了。
他有些期待看到的表現,惡意地想有個人分擔他所有的負面和惡劣。
小姑娘氣得暴跳如雷,進來氣憤地扔掉他的煙。
叉腰轉著圈圈,看起來比他還驚慌。
甚至小大人般教訓他,以后不要這樣,被季叔叔發現可就糟了。
原來是選擇和他同流合污。
他低低笑
著掐臉頰:“沒白疼。”
只是。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姑娘長大了,也不粘他了。
他不過進集團忙了陣,再回神時,那個時常跟著他,嘰嘰喳喳地氣他又哄他的小姑娘,再也不見了。
他切實在的眼中看到了生疏和冷漠。
甚至還有,厭惡。
他腔中的戾氣被勾起。
厭惡他什麼?開始厭惡他表里不一的真面目嗎?
隨之,是不告而別。
完全不知怎麼,他就這樣被排離在了生活之外。
生氣有的。
甚至氣到,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想和這白疼的家伙一別兩寬。
只是,被丟下的滋味,在獨自在澳洲的兩年,宛如孤獨一樣發酵。
有些被刻意忽視的,終于被他緩慢地,正視起來。
腔忽地又悶又疼。
不知是煙霧灼燒,還是什麼。
季琛忽地抱著相冊,猛地嗆出聲。
聞玥紅通通的,脆弱的眼睛,不停在腦中涌現。
“季琛,你到底是我。”
“還是占有作祟?”
“你既看不上我,又何必娶我。”
季琛冰涼的手指握相冊的邊緣,緩緩彎腰,捂住揪著的心臟。
到這一刻,和父親的那段對話,忽地清晰起來。
從未這樣清晰過。
他以為的,不重要的,漫不經心的幾句話,被聞玥記了這麼多年。
說恨他。
季琛閉了閉眼。
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最是鋒芒畢,對婚姻,對事業,自以為全能掌控。當時他又何曾看清過自己的心。
而這麼多年過去,他都做了什麼?
用孩子,用自己,綁住一輩子。
晨過明的窗戶,撒進室。季琛手上的煙燃盡,吹落。
-
盡管夜里歇斯底里般纏綿,到了白天,仿佛一切都回歸正軌。
季琛溫和細心,一如往常般無微不至。
日子一天天平靜地過去。
無論床上床下,季琛待都很溫,聞玥時常和年時恍惚。
“你最近…”
聞玥看著低眸替系襟紐
扣的季琛。
他眉目雅致溫潤,眼眸含笑著你時,簡直溫到了骨子里。
這也是聞玥最初心的模樣。
“我最近什麼?”他抬眼看,手指輕蹭去角沒涂好的口脂。
聞玥抿了抿,深深看他一眼,“你最近主人格放出來了?”
季琛依舊笑看,“所以玥玥喜歡嗎?”
聞玥扯一下。
“你還是正常點吧。”
最近兩家開始頻繁涉婚禮事宜,除了時常會見到聞巖讓聞玥的心不甚爽快,別的都一切順利。
直到聞巖的電話,突然打到的手機。
聞玥接通,聽見那頭憤怒的嗓音:“聞玥!是不是你!你吹得枕邊風讓季琛來坑老子?”
拿著畫筆的作一頓,有些意外。
盡管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還是回答:“你說是,那就是了唄。”
“你…!”隔著電話,聞巖氣得語無倫次。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幫這樣一個外人坑自己家?!你是真的要把整個聞家賣出去嗎?”
“聞家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白眼狼?!”
聞玥垂睫,不理會電話那頭的歇斯底里。
等聞巖又是罵又是道德綁架地輸出一通后,才緩緩問:“說完了嗎?”
不等他回答,便說:“不說我就掛了。”
掛斷電話,聞玥也再沒畫下去畫,目怔忪地著一點。
雖說剛剛的一通電話,聞巖除了罵,沒有提供多實用信息,但不難知道,聞巖被季琛坑了,投了大量資金給了一個必虧的項目。
因為這件事,聞巖直接被聞海罵得狗淋頭,被聞氏眾多東懷疑能力,其不可謂不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是你做的?”
晚上,聞玥坐在梳妝鏡前,低頭水。緩慢挲著手心,滿是心不在焉。
季琛彎腰,骨節分明的手掌穿進烏黑垂落的長發。
執起桌前的木梳,緩慢地,一下下梳理。
一如很多年前那般無微不至的照顧。
“我做了什麼?”他嗓音輕緩,狀似不明所以。
聞玥平靜地說出聞巖投資失誤,聞氏虧了一大筆錢的事。
誰料季琛只是笑笑:“我和他說過,投資有風險。”
過鏡面,聞玥盯著他。
季琛俯,下放在頭頂。
“我不過給他一點小小的提示,這也能怪我嗎?”
聞玥長吐一口氣,“你到底想做什麼?”
按照季琛的野心的手段,說他想吞并聞家,也不是不可能。
后傳來男人的一聲低嘆。
季琛下放在頭頂,低眸斂目:“還沒看出來嗎?”
他低聲音,輕輕笑道:“只要玥玥想,聞家也可以是你的。”
“往后再也沒有能讓我們玥玥委屈的人了,你說對不對?”
良久,聞玥眨一下眼睫,猛地回頭看他:“我什麼時候要你這麼做了?”
季琛指腹輕蹭角:“是我自愿的。”
“我為之前說的話,贖罪。”
聞玥覺得他的瘋勁又開始了。
“我不需要。”拿下他放在邊的手,冷聲道:“哪怕聞巖是個草包廢,我爸在一天,你就不能給聞氏帶來任何不利。”
季琛盯著,好一會兒,才輕輕扯角,溫聲:“想什麼呢?”
“我又怎會對聞家不利?我不過是,”他頓了頓才道:“給聞巖一點小小的教訓。”
因為這件事,之后的幾次見面,聞巖幾乎連表面的和平都懶得維系。知道了事始末的聞海,表也不好看。至聞巖是他的繼承人,如今栽了這麼大一跟頭,公司虧一大筆不說,他面上也不好看。
而季琛做事滴水不,便如外界所傳的,這件事,哪怕是他牽的頭,但最后明面上,他也無可指摘。
婚禮前幾天,夏暮給聞玥發來微信,告訴他即將帶著母親回F國的
消息。
[母親隨我回F國,往后,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Moon,你是我在國唯一的朋友,愿意來送我最后一程嗎?]
聞玥指尖猶疑地輕頓,最終,答應下來。
在前一日晚上,將此事告訴季琛。除了聞巖那事他做得狠絕,其余時候,他都很正常。
或者說,正常到有些不正常了。
可卻在聞玥提過夏暮的名字后,男人眉眼微沉,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翳。
但只不過一瞬,仿若錯覺般的停頓。
“好。”他語氣平靜:“我陪你一起去。”
次日,京城國際機場。
聞玥從車上下來,手腕便被男人牢牢攥在掌心。
有些無奈:“握這麼做什麼?我又不會跑。”
季琛只是看一眼。
笑意淡淡:“你去看前男友,還怪我握得太?”
在登機口前,聞玥看到夏媽媽和夏暮二人。
夏媽媽還是第一次件季琛。
雖說早從兒子口中得知聞玥人的存在,可當真正看到真人時,還是不自覺地惋惜。
這樣氣質的男人,也無怪能讓人念念不忘。
“阿姨您好。”季琛客氣地朝夏媽媽出手,又朝夏暮淡淡頷首,一只手始終占有般,搭在聞玥的腰肢。
“歡迎你們再回中國。”
夏暮目落在他溫潤眉眼,針對他那日宛如刀鋒般的目,扯了下。
在廣播播報航班號,他不得不進去時,他朝聞玥開雙臂:“Moon,再見。”
看著他的作,季琛表瞬間沉下來,搭在聞玥腰后的手倏地收。
“敬自由。”
聞玥表略有些容。最初被夏暮所吸引的,便是他上的自由人文氣息。
在最不自信的年華,教會自信,引導自由。
聞玥拉下季琛握在腰后的手,抬步上前,給了夏暮一個禮儀的擁抱。
紅微彎:“敬自由。”
夏暮和夏媽媽的形沒在機場熙熙攘攘的人群間。
聞玥靜靜駐足好一會,直到肩膀上收的力度讓回神。
季琛下頜線繃。
這些天呈現在表面的平靜和溫潤然無存。
“還沒看
夠?”他問:“或許你想和他一起走?”
聞玥扭頭朝他看一眼。
“這只是正常的朋友告別。”
不明白,季琛為何始終執著于和夏暮。明明被他親手攪局拆散,現如今,卻還是如此患得患失。
回去的路上,二人之間又恢復肅穆般的寂靜。
回到家,聞玥一如平常的吃飯,陪布丁,洗澡睡覺。
季琛晚上有應酬,沒回家吃飯。
直到深夜,聞玥坐在梳妝臺護時,男人才回來。
他眼睛微紅,上有淡淡的酒氣,混雜著男士香水。
隔著鏡子,二人目對上。
聞玥繼續著作,抬眸面頓了下:“你喝酒了?”
“嗯。”
兩人之間陷沉默。
看他這麼干站著也不是個事,聞玥:“你先去洗澡吧。”
季琛從后摟住腰,微涼的臉埋首在脖頸:“一起。”
聞玥默認他喝多了。
“我洗過了。”
季琛沒說話。
聞玥看不見他的臉,只從鏡中看見他渙散的瞳孔。
微微蹙眉。
怎麼喝這樣了?
“你還能自己去洗嗎?”
季琛薄微啟:“不能,你幫我。”
聞玥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算了,和醉鬼計較什麼。這人這麼多惡劣的床上行徑,該看的不該看的全看了,洗個澡又算什麼。
似乎從未看他喝得那樣多過。浴室水汽繚繞,季琛淺眼眸蒸上一層水汽,他始終盯著,一不。
“玥玥。”他輕聲喚。
“嗯。”
聞玥臉頰始終燙著。到底沒他這個臉皮,眼睛都不知往哪放。
“和我說說你在國外的生活。”
聞玥愣了下,沒多想什麼,只當是和一個醉鬼聊天。
“國外嗎?也沒什麼。”利落地回答:“待畫室最多。”
“但那邊活很多,會去看球賽,當啦啦隊,大家都很自信。”
季琛著,“所以你常看夏暮打球?”
他眼眸微瞇。
那個橄欖球隊長。
“嗯。”聞玥坦誠點頭:“我們就是那樣認識的。”
季琛沒再說話。
聞玥只當這是隨口略過的話題。
待躺上床,已是深夜。打了個哈欠,剛要閉上眼睛,放在側的手被人握住。
“敬自由。”
男聲沉啞,“所以是我束縛了你的自由嗎?”
聞玥睡意消散。
睜開眼,暗里,對上他琥珀的眼眸。
他的眼睛似乎沒有酒醉的跡象。
帶著一種偏執又復雜的緒。
“玥玥。”季琛手掌輕攏后頸,嗓音里滿是疲憊的無力:“我好像沒有什麼辦法了。”
他閉眼。
說,他是挫折和不甘的源泉。
又說,夏暮給了自由和自信。
無論他變作喜歡的樣子也好,千方百計打聞巖也罷,似乎都抵不過這一句自由。
他唯一給不了的,就是這個。
聞玥心尖忽地有些刺痛。
“對不起。”
黑暗里,季琛捧住的臉,“我當年是個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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