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青川病反覆惡化之後,房間就一直閉門鎖窗,線昏暗低沉,再加上長時間不通風,一走進房,迎面而來的便是濃郁的苦藥味,經久不散彷彿侵染著一桌一椅都吸飽了葯,嚨滾一下就好似能嘗到舌盤旋不下的苦藥味。
一連幾天,一天三次湯藥不停,青川著實好了不,神頭也漸漸回來,現在正坐在床上發獃無聊,見門「吱呀」一聲葉寒走了進來,不瞬間喜上眉梢,可當看見手中端著的湯藥時,又立即眉頭一皺扮著可憐,撒求著,「姐姐,我真的已經好了,你就別再讓我喝葯了,好苦!」這幾天迫於葉寒的「威勢」,灌進肚子的葯湯足足有一大盆,一想到黑乎乎粘稠散發著陣陣苦味的葯,青川就忍不住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的抗議。
瞧著青川神頭十足,病容不再,葉寒安心了許多,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依舊把葯遞了過去,「乖!把葯喝了,一滴都不準剩下。」
看著黑乎乎的湯藥青川眉宇皺一臉苦大仇深,但又不敢不聽葉寒的話,只好著頭皮手接過,一臉悲壯似將士赴戰場般,眼一閉一張一口氣喝下。
苦隨著葯湯從口落嚨至腸胃,似疼痛般瞬間擴散全,青川苦不堪言,小臉皺著像個小老頭般,看得葉寒不失笑出聲。
「唔!」
突然,口中被塞進一,舌頭本應下意識地推拒出去卻快不過味蕾的速度,淡淡的酸甜味在舌苔上一點一點慢慢化開,然後逐漸取代中藥的苦,縈繞在口腔,久久不願離去。
青川立即睜開雙眼,只見葉寒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包裹滿白糖霜的梅子餞,散發著不同於滿屋苦的淡淡清甜香氣,瞬間就讓他上心頭。
「好吃嗎?」葉寒笑著問道。
「好吃,酸酸甜甜的,比葯好吃多了!」
葉寒聽后,又塞了一顆梅子了青川的裏,青川貪吃,隨便嚼了幾口就咽下,然後又立即纏著葉寒要。本來這包腌制梅子就是給青川去苦味的,葉寒瞧著青川這麼喜歡吃便都給了他,讓他吃個痛快。一不留神,葉寒口中也被塞了一顆梅子,瞬間沁人的甜意從舌蔓延而開,心也頓時升起一輕鬆的愉悅來,讓人不角一揚生出笑來。
「在吃什麼這麼開心?」花折梅也從外間進來,本想看下青川喝葯的可憐樣幸災樂禍一下,沒曾想卻看見他正拿著一包梅子餞吃著甚是暢快,不饞上來,連忙上前討要道:「青川,也給我幾顆嘗嘗。」
青川才不給,雙手抱著餞就偏過頭去,理都不理花折梅,氣得花折梅連連擺手,搖著摺扇笑著輕罵道:「你這小白眼狼!幾顆餞果子都捨不得給,虧我這幾天跑來跑去替你抓藥。」
知花折梅是在逗著青川玩,葉寒也沒怎麼介兩人的槍舌劍,於是給花折梅倒了被茶遞給他問道:「你不是在樓下喝茶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花折梅嫌屋藥味重發悶,所以沒事時便在樓下喝茶,除了自己有事喚他,他一般是不到飯點不會回來的。
被葉寒這麼一提醒,花折梅這才想起自己上來的正事,「客棧掌柜要我提醒你一下,明天該房錢了,順便再你把之前的飯錢也結了。」
「不是才過嗎?」
「你是才過,可那已經是兩天之前的事了。」
這幾日一心撲在青川病上,哪還記得外面是今夕何夕,可外面的一切卻是一直記著,葉寒了自己快乾癟的錢袋,心裏細算著最近的各種開銷,立即眉輕蹙愁上心來。
見花折梅說完話後葉寒一直沒說話,臉上泛著淡淡幽幽的愁緒,青川立即明白所愁只是,於是開口問道:「姐姐,是不是銀子不夠了?」
出門在外銀錢開道,如今錢前路難行,此艱難境況葉寒一人實在抗不下,所以也並沒打算瞞著青川和花折梅,「從元州到雲州,特別是這幾日花費確實有些大,我現在所剩銀錢不足五兩。」
之前葉母久病不愈,聽大夫偶然說起若有人蔘葯或有奇效,便以紅姜稀罕見為賣點,四尋外地來的客商高價售賣,但也只籌得二十幾兩銀子,連人蔘的一須都買不到,後來葉母撒手人去,除去辦後事等等還剩下二十兩,本以為就此存下慢渡餘生,誰知又遇上青川這事,算過若兩人省吃儉用應能勉強支持他們到長安,可誰知中途多了個花折梅,現在又出了青川生病一事,是葯錢都是花去大半,別說去長安,就手上這點錢連走出雲州都難。
青川雖初凡塵不懂銀錢一在人世走有多重要,但看著葉寒那愁苦的樣子也大概明白他們現在的境況不是很好,「姐姐,對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若是可以你也不想生病,所以你不用自責,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養好,知道嗎?」
青川病才剛好,葉寒怕他想得太多又病反覆,所以好言勸著,可心裏卻因缺錢一事愁得不行,以前在元州種地賣菜,錢但多有個進項,心裏踏實不會坐吃山空,而現在一行三人只出不進,還有青川貴得嚇人的葯錢,現在總算會到「一分錢死英雄漢」的覺了!
倒是一旁的花折梅毫無憂心,輕鬆說道:「下午吳伯會來看青川,我們可以找吳伯幫忙,找他借點銀子不就行了?」
葉寒一聽,直接否決,「吳伯本就靠跑船賺點辛苦錢養家餬口勉強過日,哪有多餘的銀兩借給我們?就算他有,我們跟他非親非故,人家憑什麼要借給我們?就算借了,我們又拿什麼還?」
葉寒一連拋出幾個問題,問得花折梅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這家客棧位於鬧市附近,即使冬季寒冷也是人湧,耍把式的,跑江湖的,賣瓜果的,走貨郎都在街上大聲吆喝賣,吸引有人顧。即使坐在樓上門窗閉,還是能聽見鬧事喧囂和濃濃地生活味道。
自從花折梅上來「催錢」后,房間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那是一種被生活生生彎了腰的抑,讓葉寒不得不看清現實,讓青川也變得沉默不語,讓花折梅也第一次嘗到了「愁錢」的滋味。
午時將近,外面的人聲鼎沸越盛,越發襯托出房間如無人之地的安靜,突然只聽「啪「的一聲在屋響起,甚是響亮,然後就見花折梅拍落摺扇在桌一下站起,昂首十分自信說道:「不就是缺幾個錢嗎,有什麼大不了,至於這麼愁眉苦臉的嗎?既然錢不夠,我們就在雲州賺夠了再走!我就不信偌大個雲州城,寸寸繁華似錦,難道還沒有你我的淘金之地?」
果然是不知人間煙火的大爺,天真得不切實際,葉寒聽后不由調侃道:「不知你是準備到哪淘金子去?是去鬧市耍劍賣藝,還是一碗酒下肚飛檐走壁做梁上君子?」
「我……」,花折梅又被問住,但這次他卻堅持著,不肯死心,「反正我覺得我說的法子沒錯,你不信就算了。」
花折梅負氣坐下不再說話,葉寒也發愁得沉默不語,青川瞧見,低眉想了想,然後開口與葉寒說道:「姐姐,花折梅說的話是有些太空太大,但我覺得他的方向卻是對的!我們現在確實錢不多了,不如先在雲州城住下,慢慢籌錢,等錢籌夠了再上路也不遲。」
「我何嘗不知道這是一個折中的好辦法,可若是留在雲州城,我們首先住哪兒呀?總不能一直住客棧吧?如果按這種開銷繼續下去,不出幾日我們就得上雲州城街頭要飯了。」
不喜葉寒臉上生愁,青川立即為之解愁,「吳伯下午不是要來看我嗎?吳伯是土生土長的雲州人,我們可以問下他哪兒的房價便宜,然後再做決定。」
聽青川這麼一說,葉寒細想一下點了點頭,他們在雲州城舉目無親,除了相識的吳伯外,他們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幫他們之人了。
吳伯是吃過午飯才來的,所以到客棧時也不過剛餉午不久。可能是剛從江上回來,吳伯的腳還沾著水漬,手上提著一條活蹦跳的大魚,專門拿來給青川補,葉寒推辭不下,好言謝了好一陣。
向店家借了木盆放好魚,葉寒給吳伯倒了杯熱茶,然後把自己最近的窘迫以及方才三人討論后的結果給吳伯說了一下,想聽取下他雲州城本地人的意見。
「吳伯,你說這樣可行嗎?」
一屋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吳伯,而吳伯聽后除了拔下滿臉的絡腮鬍子,就如同一座小山靜坐在圓凳上,長氣吸著旱煙,也不知他想著什麼,弄得葉寒三人面面相覷。
一卷旱煙吸完,吳伯敲著煙鍋抖下還未燃盡的煙灰,語重心長回道:「葉丫頭,你們想聽下我的意見,我定是知無不言,但是在回答之前,你得坦白跟我說句實話,」面由心生,吳伯老實所以也長了一張面善的臉,就好像一張鏡子般能將他人藏著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看著葉寒三人心裏莫名一陣心虛,「你們三人,真的是親兄妹嗎?」
果然,葉寒三人猝不及防被打得心慌不已,三雙眼睛、六隻眼珠子彼此之間慌流著無形的信息,而見吳伯一副早已明鏡在心的樣子,葉寒也不好繼續瞞下去,萬分愧了實底,「吳伯您既瞧出來來了,我也不好再瞞著你。確實,我們三人並不是親兄妹。我和青川相識已久,不是姐弟勝似姐弟,只是不小心得罪了元州城的惡人,實在過不下去才被迫離開家鄉,來外地求生,而花折梅則是我們在半路上見的,因被家族所不容才遠走他鄉。我們想著山高水長路途遙遠,又是同鄉,所以便結伴而行一路有個扶持,但怕他人閑言碎語,這才以親兄妹的名義好方便一起上路。」
無論惡意還是好意,說謊騙人終究是不對,尤其對方還是一顆真心對自己之人,葉寒站起來向吳伯低頭一拜道著歉,見狀,青川和花折梅也連忙起道歉,向吳伯深深作了一揖。
吳伯心善,見葉寒三人誠心向自己道著歉,連忙起去扶起,然後長嘆一聲,「罷了!我也只是一時懷疑,本也無意探知你們三人之事,只是我年長你們幾十歲,以一個長輩的份提醒你們一句,男有別,哪有這麼大的親兄妹還同住一屋的道理。」
之前為省錢只要一間房間,沒考慮到在外的世俗之見,沒曾想竟被吳伯如此老實之人給看穿了,真是大意了!看來,今後自己得多注意下言行舉止了,省得又讓人懷疑了去,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葉寒再次謝過,吳伯也沒難過他們三人的意圖,於是真心實意為他們打算道:「江上一路相近十天,你們的為人我也看了個清楚。至於你們在元州的過往,我也不關心,只是你們打算在雲州城住下,住的地方可想好了?」
葉寒上前給吳伯見底的茶杯重新填滿,細說著困境,「吳伯你也知道我們之前說的投奔親戚是假話,在雲州城我們無親無故,對這裏更是不,所以我們想請您幫我尋個便宜點的房子,破一點也沒關係,能遮風避雨就行。」
聽后,吳伯抿了一口旱煙,仔細想了想回道:「我倒是知道雲州城有這麼一個地方,租一年房錢還不到半兩銀子,就是位置不好,比較偏。」
雲州城的房子一錢銀子不到,還是半年?葉寒一聽心裏頓時有戲,立刻忽略掉其它劣勢,恨不得立刻就拿下,連忙問道:「吳伯,房子是在哪?可以現在就領我們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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