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封三年，二月戊午，遼東道破【薛賀水】五萬人，陣斬首五千餘級，獲生口三萬餘人，械牛馬不可勝計。丙寅，下詔大赦，改元總章。癸未，【皇太子弘】釋奠於國學。

正月末，自我初到唐朝有過一面之緣卻已兩年余不曾再見的明崇儼陞回來長安。武宣見，二人嘀嘀咕咕聊了好半天，主要討論李弘資質上佳然缺乏監國經驗，明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三年培養方案』，最後自然是武向他傾訴新患，明崇儼則一如既往，完全支持武的任何決定，真摯又含幾許寵溺的眼神直教武臉頰飛霞，慨人生難得知己。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捧出一枝盛放的琨珊夜送我，明崇儼又是很快告辭而去。

我無聊的查數花瓣，心道賀蘭瑜如果不是腦殘患者，就該儘快遠離李治，憑武的智慧和手段，憑李治對武歷年積累的一份深，賀蘭瑜絕不可能順利上位，等不得為母報仇或是實現自己的什麼意圖，就會被這座大明宮吞噬。

與去春無雨風沙滾滾不同，今年雨水格外充盈，一場接一場的牛細雨臨長安，綠柳紅牆都似披了朦朧紗，詩意又喜人。悲劇的是，新來的年輕講師令眾人以『春』或『雨』為題詩或作詩，他不了解我的份，只以為我是男孩，又見我最為年，有心要考我，便教我第一個作答。我當時只能記起杜子老先生的『潤細無聲』，卻不敢提前數十年泄佳句，無奈之下便裝傻充愣。

講師略略失，嘆著氣，命我原地罰站一刻時辰，轉便去考察他人，只聽左一句『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右一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甚至我一直認為只比我多認識幾個字的李欽還得意洋洋的了一首『我爺爺他老人家』的大作。好容易，【竇懷貞】投來救苦救難的小紙球，我還沒來得及展開便被講師發現，毫不留，罰二人齊齊去跪包了一層金銅的門檻！等下了課，我們的雙算是徹底僵麻，真真是行路難，難行路。武自是得知此事，也不說幫我出氣，只囑我『日後讀書更要用心』，實在令人鬱悶。

趕上倒春寒，晨間散步時不及添，李治染了寒氣，咳嗽不停。是壞事，卻也是好事，李治靜養，賀蘭瑜暫不能見他。武教導我何為子孝道，除昏定晨省，還教我學著宮人們的恭順態度為李治端葯送水。我不得能有個拍馬屁的機會，各種表忠心，鞍前又馬後，一連三天，大半天都耗在還周殿里。見我不嫌無聊，倒令武有意外之喜。這天，李弘奉旨前往安上門外的國子學行』拜孔揖』的釋奠大禮。宮人服侍李治用過飲子，武將我被罰跪的事講給李治聽，逗的他舒懷大笑，鬍鬚直，一時病氣全消。

抱膝坐在龍床床側，我無不委屈道：「比不過阿寶，最是可恨！」

「不專學業，竟妄想投機取巧，樂卿罰的好！」，李治臂，寬厚大掌上我的頭頂：「皇門之中，誰人不聞紀越二王？越哥好武，有吏材，紀弟則長於文史。你只看阿寶調皮好，卻不知他在家中如何用功呢。記得數年前，六郎同我說，紀弟次子總抱怨畏父如虎，紀弟家教之嚴，足可想見。卻看我，也是作父親的，除了對太子，我。。。皇后，以後教育子，你我是否當對他們嚴格要求？我作嚴父，你為慈母？亦或我作慈父，惡人只教你來作？」

被李治調侃一句，武掩笑答：「陛下正是慈父呢，所謂』惡人』，一向都是妾來作啊。賢自聰穎，能辨是非，不需為其費心；旭與月晚年歲尚，亦不必心急；倒是顯，生就一副俠義心腸，喜怒易流於外，格執拗，實是要儘早改進。」

稍後，夫妻倆認真談及遼東戰事，推測英國公【李勣】何時能傳回高麗國破的捷報。李治因疲累午歇，武便帶我離開，卻見尚宮鄭南雁等在還周殿的宮門外，眉心憂慮。武一步未停，鄭南雁跟上，附耳數句。武輕笑，幾不可聞，唯眼中不含一分溫度。

「沛王可知？」

「不敢用王宮醫，是被人發現藥方，立即報我。想來沛王尚不知曉。」

「設下眼線，原是想保護沛王，卻。。。唉，連日侍疾，我也累了。家事，哼，竟不如那些國事教我輕鬆！」

「殿下之意？」

「避過沛王，宣宮見我。」

「是。」

鄭南雁領意退下，與我們反相而行。僅憑寥寥數句，我本聽不懂出了什麼事，只肯定是李賢邊有個人要倒霉了。藥方？總不是要給李賢下毒吧？

回了仙居殿，武於殿主位落座。不知該做什麼，我站在座下無聊的。笑，招手示意我坐在自己邊，抱著我閉目養神，聽喃喃自語『只你與旭最乖』。再醒來時，我在室的床上，原是不覺間睡著了。聽門外似有人在高聲爭執，我趴在門邊，悄悄的推開一道隙。見一陌生子伏殿中，頗有姿，很年輕，約莫二十齣頭。

「。。。殿下因何獨不容婢子？！」

「你該明白，」，武並不看，了蓋在膝頭的錦褥：「因你機靈忠心，遂指派你去照顧沛王，你雖非母、保傅，可與他十年，服侍，卻也同母子。琋娘，你自己如何以為？負責為沛王開蒙閨房之事的宮婢，鄭尚宮還未報我備選，你倒是心急，壞了規矩。我還想賜你恩典，教你給五品朝做妾，原來你竟打了皇子的主意。唉，事事與我相左，直教我傷心對你的賞識。」

心中明白原委，這琋娘雖有心機，但武也有點小題大做了吧，不是說古代這些皇子龍孫氣方剛，常常不自嘛，既是服侍李賢整整十年的宮婢，也不是零基礎的，被他收房應該也正常吧。

琋娘聞言驀的仰首，面部竟微微跳，哭著祈求：「殿下！朝夕相對一十二年，婢子非頑石草木，焉能無心無？！況且，沛王出眾奪目，婢子深為傾慕！而今已然有，只求殿下看在孫兒的份上饒恕婢子！從今後再不敢忤逆殿下！」

「那是你的孩兒，卻非我的孫兒。」。武平靜的用這不留面的一句話回應。

我還想繼續觀看宮廷版狗婆媳戲，武使一個眼，便有人拿一長尺模樣的東西笞打琋娘的臉。琋娘吃痛自然想躲，卻被兩人住了雙肩，一也不得，只能哀嚎喊痛。不過三四下，臉頰竟似充一般，又紅又亮，可見是下了狠手，但我估計這恐怕只是略施懲戒，真正的懲罰還在後面。不敢拖延，我衝出室，先將那施刑的宮娥撞去一旁，暫免了琋娘的皮之苦。

「阿娘！」，看們幾人又要繼續，我作勢要哭：「的吵鬧甚是刺耳！兒聽了心慌！」

武示意眾人住手，聲對我說：「這賤婢目無宮規，不敬上人，阿娘定是要罰的。否則，再遇此事，難以服眾啊。」

我道：「兒最怕腹飢，兒以為這世上最難之事莫不如不能吃喝，阿娘便以此來罰吧。」

「哦？嗯，月晚說的好，」，武點頭：「阿娘聽月晚的，那便不打，免得我兒害怕。拖下去，不予水米。」

「殿下，自那拂林犬數年前病死，后苑的犬舍尚未拆除。」

「可。再有，速傳，五日不準沛王進宮。」

「是。」

旭自弘文館回來，正與一行人而過，看琋娘掙扎呼，他不免好奇。

武嗔道：「一個頂撞阿娘的賤婢，關心做甚麼？快跟阿娘細說，今日學士又教了什麼書？」

「阿娘，」，旭正待開口，我急忙話：「兒想阿兄！兒已數日不曾見過阿兄！」

稍算時間，武吩咐鵑娘：「太子應已回宮，送去吧。」

「是。」

看我去見李弘，旭也要跟去，武微笑默許。一路瘋跑，好幾次險些被磚道殘留的雨水倒，嚇的鵑娘和高氏連連驚呼，卻就是抓不住跟時間賽跑的我。進了麗正殿室，我氣吁吁，心口刺痛，乾脆躺在了地毯上平復呼吸。宮娥們正服侍李弘除冠，那一排白珠九旒晃啊晃，李弘的驚訝表在它們的波隙里一閃一現。

「月晚？！」

「琋娘。。。二哥的琋娘。。。被打哭了！」

李弘變，他或許不知琋娘與李賢的私，卻總能明白琋娘必是怒了武，已被嚴厲責罰。旭三人也趕到麗正殿，鵑娘站在門外向李弘告罪，李弘卻無暇以顧。

「你。。。你專為此事而來？」。李弘很是好奇。

心思一轉，我哈哈大笑：「是啊，的哭聲很是有趣，我想告訴阿兄。」

閉目，李弘幽幽發嘆：「你呀。。。唉，頑也好，阿兄只願你一世不識愁滋味。」

我與旭便留在東宮，纏著李弘講釋奠禮好不好玩，李弘自悄聲吩咐親信去通知李賢。我心說反正我已儘力，至於李賢願不願搭救琋娘和他們的孩子，能不能趕在被足之前宮，我也無力多管了。

待再回仙居殿，才知事大條，李賢及時進宮，他自知實力不足，竟派人去還周殿搬救兵，因而驚李治，宮人宣李治口諭饒恕琋娘。幸好李賢沒供出通風報信的人是李弘。面對聖意，武也難堅持，遂教人從犬舍放出琋娘，冷聲教李賢帶回去，不多聽李賢一句解釋。待他們走後，武又帶我去還周殿面見李治。

李治看我，話裡有話：「皇后，你道我會因此事罰你？」

「月晚來此是為侍疾，」，武輕輕搖頭：「此事。。。妾無錯。是那賤婢膽大妄為。」

「曹娘子跟了六郎十餘年，」，李治沉聲道：「六郎對其生，不足為奇。軍國要事已然令你心疲累，孩子們的事，由得他們去！」

「是，」，武頷首，卻又不甘的為己辯解：「可妾生養了他們，難道就連。。。管教他們的資格都沒有麼？！」

見一副含淚泣的委屈模樣，李治啞然失笑：「娘！兒子們已然長大了，這。。。男之事，如何管教？你當了解自己的兒子啊，他們便是有了妻妾，也不會對你漠不關心。再者說，總歸你我夫妻該是這一生最關心彼此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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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李世民

高軒曖春，邃閣朝。

彤庭飛彩旆，翠幌曜明璫。

恭己臨四極，垂馭八荒。

霜戟列丹陛，竹韻長廊。

穆矣熏風茂，康哉帝道昌。

繼文遵后軌，循古鑒前王。

草秀故春，梅艷昔年妝。

巨川思濟，終以寄舟航。

【人日思歸】薛道衡

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

人歸落雁后，思發在花前。

【贈范曄詩】陸凱

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