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寶哥兒的日常

進了臘月，下完第一場雪，鄭明珠的肚子開始顯懷，天氣又冷，便在家里貓冬。

這一回，不知道陳頤敏興起了個什麼興趣，弄來些紅薯，埋在火盆里烤，烤的異香撲鼻，寶哥兒口水都流了出來。

不過烤的金燦燦的紅薯，看就覺得很好吃。

寶哥兒蹲在一邊，守著火盆等。

陳頤敏撥弄著火盆，笑著說：“寶兒別急，涼一涼我給你剝哈。”

寶哥兒連連點頭。

已經一歲八個月了，寶哥兒依然沒有開口說話，鄭明珠已經認了，他聽得到，也聽得懂，知道搖頭點頭，就是不知道說話。

鄭明珠憂慮了很久，慢慢接了現實。

不管如何，背靠武安侯府，總會一世食無憂。

陳頤敏和寶哥兒兩個小胖墩頭靠著頭剝紅薯，陳頤敏掰開一塊，吹一吹，試試溫度，就喂到寶哥兒里，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可開心了。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丫頭一疊聲的報：“大爺回來了！”

陳頤安大步走進來，肩上有一點雪花，鄭明珠忙站起來：“外頭還在下雪呢？大爺回來的倒早。”

這才剛晌午不久呢。

給他解了斗篷給丫鬟，又捧了熱茶：“可凍著了？”

陳頤安笑道：“還好，有喜事兒，大舅嫂子生了個閨，我聽了就回來了，快換服，我陪你回娘家看看，先前我已經打發人去遞了信兒了。”

果然生了，陳頤安這烏，還真生了個兒，鄭明珠笑著搖搖頭，打發媽子給寶哥兒換服，自己帶著丫鬟伺候陳頤安，陳頤安道：“你換你的，丫鬟服侍就是了。”

寶哥兒的烤紅薯還沒吃完，只是搖頭不肯。

陳頤安笑了，過去一把抱起寶哥兒：“快點乖乖的換服，咱們去看你媳婦。”

鄭明珠在鏡子跟前梳頭，聽了就對著鏡子笑道：“別胡說，什麼媳婦，人聽了笑話。”

陳頤安不以為然：“自己家說說什麼要，又沒在外頭說去，誰笑話？再說了，我還真覺得大舅兄這個閨做我兒媳婦剛好。寶兒是不是？”

寶哥兒摟著他爹的脖子，也笑瞇瞇的點頭。

你懂個屁！鄭明珠哭笑不得。

陳頤安把寶哥兒給媽：“快給他換服。”

陳頤敏忽閃著大眼睛，拉拉鄭明珠的服，小聲說：“嫂嫂，我也去。”

鄭明珠覺得不要，反正下雪，在家里呆著也悶，就打發：“那你快回去換了服來，把昨兒送來的白狐貍的斗篷穿上，外頭冷。”

沒承想，陳頤敏回去換一趟服，小姐們聽說了，都跟來了甘蘭院，陳頤雅走前頭，還沒進門就聽到聲音：“嫂嫂，也帶我們去。”

鄭明珠扶額，看著陳頤安討他的主意。

陳頤安便說：“反正是陪你回娘家，你安排，我先出去看車。”

他就不管了。

鄭明珠只得把小姐們都帶上，一兒穿大紅斗篷的如花似玉的小姐。

一會子，浩浩四五輛車出去了。

安國公嫡長誕生，安國公府自然熱鬧非凡，但熱鬧如鄭明珠這樣，姑把夫家的小姑子們一腦兒帶回娘家來看侄兒的倒也第一回見識。

大家都覺得很有趣。

林氏靠在床上，臉還有些蒼白，但神很好，也很歡喜，大紅的襁褓放在邊，陳頤敏出一個胖乎乎的指頭很小心的嬰兒的臉。

眼睛里有些困，似乎想說侄兒怎麼紅紅的不好看呢？

陳頤貞按著的肩頭，不許說話。

陳頤安當然不方便進房里看林氏，只在外頭廳里坐著，鄭明玉陪著坐，琪哥兒牽著寶哥兒玩兒，他們兩兄弟一貫很親熱。

因是才生不久，賀喜的外人都還沒來，到的無非都是自己人，鄭明珠一家子，林氏的親兄弟一家子也帶了兒來，都在一坐著，說著話。

鄭明珠就把小嬰兒抱了出來，給陳頤安和林家大爺瞧。

寶哥兒和琪哥兒見了，都跑過來，寶哥兒就拉著他爹的服往上蹦，要看小妹妹。

陳頤安便彎腰把寶哥兒提起來，讓他看，一邊笑道：“妹妹好看嗎？”

寶哥兒手了，點點頭，然后又補充道：“不是妹妹，是我媳婦。”

說的很慢，但很清楚，字正腔圓。

一屋子都寂靜無聲，只有小嬰兒一咧，哇哇的大哭起來，似乎在抗議。

寶哥兒說話了！

滿帝都都知道，武安侯世子的嫡長子到20個月了還不會說話，都在紛紛猜測他是不是啞，這一點鄭明玉當然更清楚。

這個時候，寶哥兒說話了。

鄭明珠石化，太過震驚太過驚喜，幾乎

沒有意識到寶哥兒到底說了什麼，只知道寶哥兒說話了，兒子說話了！

周圍眾人反應過來都紛紛歡喜，又有點忍俊不，陳頤安比鄭明珠掌的住，此時拍了寶哥兒墩墩的屁一下：“是妹妹。”

鄭明珠也下意識的接了一句：“寶兒別胡說。”

寶哥兒還在看自己的媳婦兒，頭也不回：“我沒有胡說，爹爹說是我媳婦兒的。”

陳頤安千年難得一遇的尷尬起來，這混賬兒子！

而鄭明珠終于回過神來，此時一臉的慘不忍睹，兒子二十個月終于說話了，不過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老爹的……

這種事，人怎麼說呢……陳頤安一輩子只有他人的，沒有人能他的，沒承想，破天荒的第一遭，他一歲多的兒子給了。

陳家的幾位小姐無不捂著的笑，沒人敢當面嘲笑陳頤安。

倒是陳頤敏蹦跳起來：“哎呀，寶哥兒會說話了！”

鄭明珠便忙順著這話笑著打岔，把事兒混過去。

幸而這屋里都是自己家人，又到底都是有眼力的人，也沒人不識相的追問，也就這樣混過去了。

只有寶哥兒笑瞇瞇的，似乎對自己的媳婦兒很滿意。

鄭明珠又是歡喜又是好笑，兒子總算會說話了，心里頭一顆大石頭落了地，這樣長的時間，都幾乎絕了。

只是沒想到，兒子的第一句話就這樣驚人，真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鄭明珠這一直都在笑，上了自己家的馬車，想到鄭明玉那本來冷峻的臉都憋不住笑的樣子，還忍不住的笑。

陳頤安也是又好氣又好笑，手擰寶哥兒的屁：“你小子什麼時候不好說話，這個時候來一句？”

寶哥兒撲到他爹懷里，咯咯的笑。

又香又的兒子抱在懷里，便是有天大的怒火也沒了，更何況陳頤安哪里是真生氣，兒子終于開了金口，歡喜還來不及呢。

陳頤安笑道：“這下該爹爹了吧？”

寶哥兒抿著只是笑。

然后他摟著陳頤安的脖子，嗲嗲的親了一口，脆脆的了聲：“爹爹！”

把陳頤安歡喜的不是一般。

這就是傻爹呢。

鄭明珠在一邊搖著頭只是笑，陳頤安聰明一世，被兒子給拿的死死的。

這小混蛋真是像他爹像的十足啊。

七年后

武安侯府的世子嫡長子進安國公府從來不需要通報，寶哥兒騎著小馬沖進二門，后跟著他爹給安排的侍衛，跳下馬來，把馬韁繩甩給安國公府在二門伺候的小子，問道：“我媳婦兒呢？在家沒？”

那小廝就笑回道：“大小姐今兒沒出去，大爺去后頭瞧瞧？”

寶哥兒點頭：“跟舅舅、舅母說我過來請安了，前兒那個丸子不錯，今天還吃那個。”

然后，提著鸚鵡籠子就往后頭的園子里去了。

不到半刻鐘，后頭就飛狗跳起來，滿院子都是小廝丫鬟在抓跑出去的鸚鵡。

十二年后

寶哥兒拿著一副畫軸興匆匆的跑進安國公嫡長華姐兒的院子，進門就：“媳婦兒。”

華姐兒丟下手里的繡花針，站起來，脆生生的應了聲：“哎。”

就走到門口，寶哥兒獻寶：“瞧，我給你弄到了什麼！”

華姐兒笑道：“什麼了不起的玩意兒，也值得你走的這樣一頭汗？還不快進來歇歇，哎哎，不許喝那個酸梅湯，那是個收斂東西，你這樣熱熱的進來，喝了要存在心里的，先喝這碗熱茶，我早起親自泡的，就給你留著呢。”

寶哥兒果然換了茶喝。

華姐兒就笑出了角一對深深的小酒窩。

十五年后

武安侯府和安國公府再度聯姻，武安侯嫡長子迎娶安國公嫡長。

華姐兒下轎的時候，似乎看不大清楚，走的很慢，寶哥兒牽著紅繩子走在前頭，此時也急了，兩步走回來：“媳婦兒，快一點。”

周圍人哄堂大笑。

進了房，揭了蓋頭，喝了杯酒，寶哥兒心滿意足的嘆氣：“了這麼久媳婦兒，終于真是我媳婦兒了。”

紅燭之下，華姐兒人比花。

十八年后

鄭明珠抱著一個雕玉琢的小娃娃，笑瞇瞇的逗他：“乖孩子，祖母。剛剛怎麼教你的？會不會？”

小娃娃思考了一下，聲氣的道：“。”

然后就笑著手抱住鄭明珠的脖子撒。

鄭明珠此時還不到四十，看起來如三十許人，如昔，歲月沉淀的是雍容華，摟著小娃娃越看越喜歡，對華姐兒說：“這孩子比他爹可乖多了。”

華姐兒笑道：“娘說的是，大爺就是個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