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琴時間不在長，在於堅持。若每日都練，哪怕只練一刻鐘，堅持好幾年也似模似樣；反之若不是日日都，哪怕一月練一整日都是不的。庭芳日常給自己做的計劃練琴與練字一樣，都是半個時辰。練完才申時初刻，丫頭們知道的習慣，這廂收琴起活，那廂已備好綉架。陳氏因被管著不許勞神，倚在炕上聽著庭芳彈琴又迷迷瞪瞪的睡了。琴聲停下，反倒醒了。看著丫頭挪綉架，指點道：「前日那貓繡的不好，你得想貓的是怎麼長的，別想著填。它怎麼長你怎麼用針，一味填，便是針法再細終究匠氣，繡的同外頭趕工出來的一樣，還不如不綉，沒得白費了眼神脖子。」說完又頓了一下，「是了，你都沒見過貓。待你弟弟長大些兒，抱只貓來養吧。」

庭芳囧囧有神，這輩子還真沒見過貓。或者說廚房裏養的抓老鼠的貓決計不會讓靠近，因為臟。要養八是洗的乾乾淨淨的，沒準是臨清獅子貓。其實喜歡土貓的……不過貓有弓形蟲和其它的病，現在沒疫苗，寧可綉不好貓，也不敢拿親弟弟開玩笑。就算弟弟長到能跑能跳也不行，抓一爪子染了，那是一命嗚呼的事兒。神馬都比不上小命要。

陳氏看綉了一刻鐘，擺擺手道：「還是不對，丫頭替你拆了。」又揚聲喊自己的丫頭，「紅梅、綠竹，把我畫畫的傢伙支起來。」

庭芳道：「還沒到畫畫的點兒。」

「你得先學會畫貓，不然不得勁兒。」陳氏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靠手藝活吃飯。裳鞋沒人做麼？稀罕你做來著？要學就學頂好的，日後到了婆家，做的再好的裳，也沒有一副好屏風得臉，你道為何？」

庭芳上道的說：「為什麼呀？」

「因為沒法見客！」

「啊？」

陳氏笑道：「小姐一日才能做幾個時辰的活？針線上的人一日做多久？外頭專門的裁鋪子更厲害了。待到家裏見客時，長輩定不穿你的手藝，做也白做。能使上功夫的無非是裏頭穿的，有一點半點不好外頭瞧不見。然既然外頭瞧不見，雖然心，到底不如能見人。當家太太聊天兒，能聊我兒媳婦送了我一架親手繡的桌屏，卻萬萬不能聊媳婦兒送沒送了裏頭的小，那不是村頭倆媳婦子聊天，沒得顯出自己不慈苛待兒媳。便是你繡的桌屏不十分好，來人定不會說差。形狀不好就誇好，不好就誇想法好，便是沒一好的，還能誇孝心呢。橫豎是你來我往唱大戲，只要有道即可。能讓婆母搭上戲枱子，你的孝心就到了。」

庭芳明了，人都是有虛榮心的，並且送禮必須送的能人看見。穿在裏頭的除非特別舒服，否則時間長了便忘了。但擺在桌上日日瞧見三五回，容易記在心裏，自然比較劃算。換言之，可以裳鞋不會做，卻不能不刺繡。可以綉不了大件，卻必須緻。緻未必得滿滿一張布上都是線，留白比留線更重要。因為可以討巧兒，事半功倍！果然要學畫畫！想到此，不由又開始同庭蘭。太太養的和丫頭養的就是不同。瞧這些生活細節，你不湊到太太跟前，也想不起來教你——不是親生的，誰耐煩時時刻刻惦記著你？不是說不能跟姨娘.親，把該學的學好了，晚間一說說話兒，對誰都好。以前是獨.生.兒，也得早起7點鐘滾去學校，上完各種培訓班晚8點才到家。洗的澡來就要睡了，跟親爹媽話都說不上兩句，也沒見薄了。

現在又不是21世紀，古代孩兒的前程一半看嫡母許了什麼親，一半看到夫家能否把日子過好。要在夫家得臉，姨娘自然有面。要在夫家混的沒聲響，姨娘只好更沒靜了。尤其孫姨娘，還不像周姨娘有兒子，橫豎有照看的人。兩個姨娘只知道把孩子攏的跟自己親，不跟太太親。庭芳每每想到此，都默默吐槽：你484sa？老爺再寵你，也考察不到婆婆是不是和善妯娌有沒有刁鑽，業有專攻啊親！有這麼跟上司對著乾的麼？也就是古代了，要擱現代我早開了你們倆傻缺！阿彌陀佛，多謝你們傻！庭芳決定以後對庭蘭和庭蕪再和氣點兒，自己吃別人啃骨頭的時候，千萬別吧唧！是大小姐，氣度！氣度！

今天的刺繡課沒上，庭芳一氣畫到酉時初才罷手。趁著陳氏坐月子不出門，趕著，一對一高級培訓班，擱現代要多錢你造嗎？一對六都是一百塊錢四十五分鐘。一對一的價格都不敢算。庭芳學的開心，陳氏更教的開心。陳氏教庭芳主要是閑的，葉家的孩子都由母親啟蒙，到五歲上就扔學堂。陳氏教了庭瑤和庭樹后，到庭蘭，偏庭蘭跟不親，見是個兒懶的上心。然家務由婆婆管著，請了安后只能同妯娌閑話。且不論格相不相投，鎮日關在宅門裏，八卦都有數。可巧庭樹上學了，庭芳搖搖擺擺的來抱大.。陳氏很欣，葉家實用主義的家風影響，庭瑤不肯很學才藝，只有庭芳見什麼都要學，學的還用心，當老師的就滿。兒里只得一個親生，旁人都別比；徒弟里也只有一個嫡傳，連庭樹都要靠邊站。沒見陳府送年禮，給孩子們的都一樣是玩，獨庭瑤庭芳的最用心麼？只不過日常里陳氏做嫡母的，不好偏心太過不常給錢，顯的庭芳最窮，實際上食住行哪樣都佔盡了便宜。

可憐孫姨娘和周姨娘還背地裏笑只裳鮮亮，吃個點心都要蹭上房的，正應了那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所以孩子萬萬不能姨娘養，本來古代人就關在家裏見識短，姨娘的水準就更慘不忍睹。即使魏姨娘在世，庭芳也堅定抱陳氏大.的方針不轉移，開玩笑，宅里的規則就是這幫貴婦寫的，不跟著出教材的人混，偏跟著答試卷的人混，腦子進水了吧？

冬日天黑的早，屋裏還關著窗。酉時才開始，陳氏忙忙庭芳丟開筆，餵了塊點心到裏才道：「老太太預備擺飯，我不得去伺候，你替我去看看。如今你也大了，很該在老太太跟前臉兒。往別都是玩笑的子，怎底到了老太太跟前就同見了貓兒的老鼠呢？只是嚴肅些，當家三年狗都嫌，你休聽下人裏嚼舌。」

庭芳猴到陳氏上：「老太太那裏人多，不如娘跟前容易頭。」

「又胡說，敢往我上放賴，就不敢去親祖母面前撒。現在大了，不好同小時候一般，更要乖巧些才是。早幾年這麼往老太太懷裏一鑽，好多著呢！說都說不聽，你也是個犟的。」

胡媽媽抿笑：「都是太太慣的。」

陳氏撇：「我才不慣，姐姐慣的沒邊兒，生怕在老太太院裏吃了虧。自家祖母都不敢，日後到婆家更不敢了。」

庭芳默默道：我越級拍馬屁，嫌命長啊？陳氏年輕，老太太年老，當然側重點在陳氏上。要趕上陳氏早逝，那命不好，再拍老太太不遲。

胡媽媽笑道：「橫豎還小呢，四姐兒快著些，等其他人到了你就不顯了。」

「得等二姐姐和三妹妹，我單個兒不好玩，路上跟二姐姐一道兒說話才不覺得路長。」

陳氏推了庭芳一把：「去去，統共才幾步路，懶的你。」

庭芳使丫頭去請庭蘭和庭蕪，在屋裏穿斗篷。陳氏瞧見就道：「今日出了兩個時辰太，瞅著雪化了不。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尋件披風與姑娘，腰上再系好。斗篷雖方便，到底有些風。順道兒給大姐兒帶上一件。」

水仙忙追上去請人的百合吩咐了兩句，自己才回房拿庭芳的披風。陳氏點頭，什麼樣的主子帶什麼樣的丫頭。庭芳友姐妹，丫頭就得更心。不由暗自得意，都說龍生龍生老鼠兒子會打，庭芳一個姨娘生的，照樣讓教的大方和氣。可見真是「相近、習相遠、茍不教、乃遷」。比起來庭蘭那小家子氣強到天邊去了。那小心眼兒瞞的過誰去。庭蕪更是寵的有些過，親娘不教做人，就該親婆婆教了。親婆婆還是好的，要落在嫡婆婆繼婆婆手裏，憑你千金小姐，也只得打落牙齒肚裏吞，宅有的是殺人不見的招兒。再說難不現在不親近，將來指與親家吵架？為著庭瑤庭芳，休說吵架，打一架也沒什麼。其它兩個麼，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不背地裏使絆子下黑手，已是教養好了！抬眼看了看瞪著手腳玩的兒子，陳氏勾了勾角，罷罷，就當積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