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頭痛裂,汗水頃刻了單。
小著急撲到榻邊,卻是束手無策。更被桓容無意揮開,直接坐到了地上。
門外健仆聞聽呼聲,迅速將醫者從側室提來。
「小郎君如有差池,小心爾等項上人頭!」
桓容傷之後,幾名醫者一直留在府,連家都不得回。眼見桓容恢復不錯,很快能下榻走,以為風險結束。萬萬沒料到,不過半日時間,傷竟出現反覆。
健仆鬆開手,醫者顧不得整理冠,匆忙小跑室,見到眼前形,無不大驚失。及桓容手腕,頓時滿臉煞白。
「小公子在發熱,快取清水來!」
以此時的醫療條件,一場風寒就能要人命。桓容燒得像火炭,更是非同小可。
醫者膽戰心驚,提起筆來手都哆嗦。
墨落在紙上,瞬間暈染開一片。混合著滴落的汗水,辨認不出字跡。
「我來。」
眼見開方的醫者無法書寫,另一人上前替代。
「此時萬不能慌!」後者對前者低聲道,「務必將小公子的熱度降下來!」
這不是一兩人的命,關乎醫者全家!
以南康公主的脾氣,桓容無事便罷,稍有半點差池,他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不要慌,定心!」
幾人合力診脈開方,婢僕忙著到廊下煎藥。
南康公主剛自臺城返回,得知桓容病反覆,忙匆匆趕來。木屐踏過迴廊,聲響清脆悅耳。聽在醫者耳中卻和催命符無異。
「我兒如何?」
人未至聲先到。
南康公主走進室,襇曳地,下擺如流雲浮。太平髻側斜金步搖,紅綠兩嵌寶隨金搖,發出炫目彩。
行至榻前,南康公主掃過醫者,眸如刀,語帶寒意:「你們日前說我兒已將大好,這又是怎麼回事?!」
此時,桓容已不再抱頭翻滾,而是無力的躺在榻上,雙眼閉,臉白得駭人。口輕微起伏,氣息極弱,呼吸之間偏又帶著灼熱。
醫者雙戰戰,汗流如雨。
萬幸南康公主理智尚存,沒有當即令健仆將人拉下去。只不過,一時倖免不代表萬事無憂。如果桓容熱度不退,不能儘快蘇醒,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跑不了。
「瓜兒,我的瓜兒……」
傷在兒,痛在娘心。
眼見兒子苦,南康公主藏不住萬般憂心。拂開伺候的小,親自用巾帕拭桓容的頸項手臂,眼圈泛紅,不停念著桓容的小名。
一旁侍立的婢僕不敢出聲,更不敢勸說,只能遞過巾帕,陪著公主一同憂心。
「殿下,湯藥煎好。」
「呈上來。」
南康公主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拿起調羹,將湯藥吹涼,喂桓容口中。
桓容陷昏迷,卻並非萬事不知,失去五。湯藥流口中,苦的味道瞬間瀰漫。兩條長眉當即皺起,睫,似撲扇的蝶翼。
「瓜兒?」
南康公主立刻放下藥碗,俯查看。桓容仍舊未醒,白得明,眉心一點紅潤愈發鮮艷,彷彿珠凝。
南康公主不由得愣了一下。
清楚記得,桓容出生時,額心確有一枚米粒大的紅痣。只是年長之後淡去,不如現下明顯。
婢阿谷隨侍南康公主多年,桓容出生后又奉命照料,直至桓容隨叔父外出遊學,方才回到公主邊。比起旁人,對南康公主更加悉,也是唯一敢在此時開口的人。
「殿下,小公子貴人之,必不會有事。」
南康公主沒出聲,手指一下下著桓容的眉心。阿谷又取過布巾,掀開錦被一角,細細過桓容的腳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藥效逐漸發揮,桓容上的熱度慢慢開始減退。
半個時辰后,灼熱的呼吸變得平穩,蒼白的年總算有了。
「瓜兒?」
南康公主片刻不敢錯眼,見桓容眼皮輕,立即連聲呼喚。醫者和婢僕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
數聲之後,桓容緩緩自昏迷中蘇醒。依舊虛弱無力,全上下如水洗一般。
「阿母,兒讓阿母驚了。」
「休提那些。」
南康公主眼圈通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桓容抱進懷裡。
「我兒遭了大罪!」
十五歲的年,雖有些孱弱消瘦,到底個頭不矮。加上殼子換了里,被南康公主如稚子一般抱在懷中,多有些不自在。
察覺到兒子的作,南康公主笑了。
「你啊,和阿母不好意思?」
桓容沒說話,耳朵紅了。
「醫者,為我兒診脈。」
桓容蘇醒,南康公主面上冷意消去幾分。醫者心神稍穩,好歹不用擔心人頭搬家——至今天不用。
「我兒為何發熱,可是傷所致?」
「回殿下,我等仔細看過,小公子的傷並未惡化,未有染跡象。為何發熱,我等實在不知,還請殿下恕罪。」
南康公主正要發怒,思及桓容病,到底下火氣。
「罷了,你等就留在府,何時我兒確定無礙,再許爾等歸家。」
醫者連聲應諾。
此時此刻,讓他們走也不敢。萬一桓容再出現反覆,哪怕不是自己的責任,一家老小也得賠進去。
不客氣點說,桓容好,大家好;桓容出現差池,大家一起完蛋。
「小郎君的膳食務必心,湯藥也要按時煎服。」
南康公主退離榻邊,容小和婢為桓容換,對之前出言的阿□□:「你留下照顧瓜兒。」
「諾。」
桓容換過單,染上汗水的錦緞被褥也被移走。
室重新燃香,小守在榻邊,雙手托著漆盤,裡面是糖漬的乾果,為桓容驅散湯藥苦味。
「殿下,四郎君在外室。」
「讓他進來吧。」
聽聞桓禕過來,南康公主沒有多言。此事的起因並不在桓禕,要追究也是背後下手,使計暗害之人。
依阿麥呈上的口供,此事牽涉不小,怕是世子和桓濟都有牽扯。真要大張旗鼓置,必須等到夫主當面,
南康公主不懼桓大司馬,遇事卻絕不糊塗。烈不假,行事確有章程,並非絕對的囂張跋扈。不然的話,褚太后如何能在宮中坐得安穩,更避開皇后的懇求,不肯幫忙說。
「阿母。」
桓禕並非南康公主親子,生母實為公主陪媵,在產後不久去世。沒有生母看顧且天愚鈍,不是偶爾得公主庇護,日子會更加艱難。
「兒來探阿弟。」
「瓜兒無大礙。」南康公主坐在榻邊,示意桓禕起,「你的心我知道。我早說過,這事怪不得你。」
桓容撐起手肘,笑道:「阿兄不必介懷,我不過是有些發熱,服過葯休息一夜就好。」
「阿弟無礙就好。」桓禕跪坐到團上,握雙拳,聲道,「等阿弟傷好,我去找庾攸之討回公道!」
話音落下,語驚四座。不只是桓容,連南康公主都愣住了。
以桓禕的格,說出這番話實在是出乎意料,莫非太從西邊出來?
「阿兄說真的?」桓容靠在榻邊,面向桓禕,問道,「阿兄要如何為我討回公道?」
「這,」桓禕被問住,滿臉犯難,最終遲疑道,「我、我去與他講理!」
講理?
和「道理」兩字怎麼寫都不知道的庾攸之?
桓容:「……」
南康公主:「……」
小&婢僕:「……」
以四郎君的格,真心不能有所期待。
正無語時,門外有婢來報,有世郎君來訪。另有殷氏送來兩車絹,一箱金,殷康的夫人親自登門,攜自家郎前來賠罪。
「親自來了?」南康公主冷笑,「看來殷康比庾希識趣。」
「姑孰有信件送來。」婢又道,「是郎主親筆。」
南康公主挑眉,接過信封,展開隨意掃過,當即冷笑更甚:「我竟不知道,殷康肯放下臉面求到郗超面前。」
「阿母?」桓容支起,滿臉的疑問。
這事怎麼又扯上郗超?
為苦主,腦袋撞上車板,在榻上躺了這些時日,對事的前因後果卻是迷迷糊糊,該說糟心還是糟心?
「無事。」
南康公主轉過,長袖掃過榻邊,拍了拍錦被,道:「你安心養傷,萬事有阿母。凡是讓我兒難過的,有一個算一個,阿母都會讓他們知道厲害!」
目送南康公主背影,桓容腦子裡蹦出四個大字:霸氣威武!
什麼王?
這就是!
南康公主離開后,兄弟倆說了一會話。
桓容有心探問,桓禕一腸子的憨厚,很快被前者清底子,套出不消息。毫無覺察不說,反而覺得桓容今日格外友善。
「阿兄們在姑孰。」桓禕道,「日前二兄回來過一次,又匆匆離開。」
又過一刻鐘,桓容面現疲。
桓禕起離去,臨走不忘叮囑桓容用藥,好好吃飯休息,他定會去找庾攸之討公道。
「阿兄之言,弟銘記在心。」
甭管能不能實現,有這份心就是難得。
室變得清凈,小換了新香。
桓容躺回榻上,言明要小憩片刻,室無需留人。
「郎君,此事不可。」阿谷勸道,「僕留下才好照應。如郎君實在不便,奴和阿楠可退到屏風之外。」
「好吧。」
桓容不再強求,待小和婢僕退走,小心翻過,閉上雙眼。
剛睡不到半刻,額心陡然發熱。
桓容一聲-,手指過痛,一枚晶瑩剔的玉珠浮現眼前。
玉珠並非實,部有微閃,指尖能夠輕易穿。珠緩緩溢出,纏繞放在床頭的暖玉,映出白虛影。
五秒之後,玉珠變得灰暗,兩枚暖玉並列在枕邊。
看著一模一樣的玉佩,桓容掐了下胳膊,確認不是幻覺,瞬間驚悚。
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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