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我不會尿床的。」
緣一認真說完,便鑽進了絨尾底下。小小一團,只剩個腦袋在外面,呼吸聲幾不可聞。
柴火發出嗶啵輕響,熱浪隨風散開。殺生丸收斂了氣勢,闔目小憩。
妖怪不是不需要睡覺,只是對眠的要求並不高。想睡,睡上百年千載都可以;不想睡,醒個十天半月也常有。
但殺生丸極為自律,無論颳風下雨,每天總會歇會兒曬月亮。
月是妖怪們普遍喜的一種能量,溫和,很適合緩解妖力的暴戾。往往在這時,殺生丸會卸掉所有的防和妖氣,同時又保持著妖怪的野和本能。
如此,他既能休息,又能借著休息鍛煉自的警覺。
殺生丸從不放過任何一個變強的機會,可自打邊多了只半妖,這「機會」似乎變了「忌諱」……
緣一的睡相極好,通常會保持一個姿勢睡到天明。但不知是不是轉生為孩子的緣故,他在夜間難免多了些。
許是骨頭太擱到地面不舒服,緣一從側躺改平躺。小被窩蠕蠕,拉扯著絨尾一抖一抖,淺眠的殺生丸睜開眼,往半妖瞥了眼。
緣一很快安靜下來,仰面躺著一不。殺生丸別過頭睡去,不再關注。
然而沒多久,許是鬼道大全擱得頸椎疼,緣一拱了拱枕頭,把書籍拱了出去。接著,他在半夢半醒間抓住一截絨尾墊在頭下,還團起卷了卷。
殺生丸:……
緣一不再了,這次靜止了很長一段時間。殺生丸再次闔目,總算了片刻的安謐。
可他萬萬沒想到,篝火與絨尾的溫度超過了崽的承極限。那蠢半妖一腳蹬上了他的絨尾,將之踹開。
殺生丸:……
這一刻,大妖怪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把半妖吊起來放火堆上烤,烤至兩面焦黑,再一腳踩碎。
他真是沒想到帶一隻崽會有這麼多事,是冷是熱都得考慮,要殺不殺也得糾結。
不過,既然半妖不需要絨尾,他還施捨給他做什麼呢?
殺生丸冷笑一聲,當即回絨尾。卻不料緣一還拿它作枕,這離之下,小孩兒的頭瞬間磕到了草墊,發出「咚」一聲輕響。
大妖怪的作微微一頓。
果然,緣一捂著頭醒過來,砸得兩隻犬耳下垂。大概是沒睡飽,他的眼眶都有點泛紅。
緣一恍惚了半天對上殺生丸的眼,正想說句「兄長,我好像把被子踢掉了」,誰知他的兄長率先開口:「半妖,敢哭就殺了你。」
如果這半妖敢當著他的面嚎啕大哭,他會直接把他扔在這裡走人。
「兄長,我不會哭的。」
緣一併不知曉絨尾為什麼沒了,他只以為是他蹬了被。於是,他往前爬出幾步抓住絨尾,再拱進了茸茸的尾里。
睡覺,香甜。
殺生丸:……
大妖怪明白了一點,如果他不殺這隻半妖,那麼今晚是別想睡了。
……
篝火熄滅,晨曦微。
緣一在絨尾中蘇醒,睡飽的他很快回神在何。
山、篝火、飛鳥,這裡不是犬山,而是與兄長一起踏上的路途。
他醒來,不會再有侍為他端來早食,不會再有母親為他穿戴帽,也沒有了千春婆婆的關心和冥加爺爺的嘮叨……
這是他的選擇,但他不會後悔。畢竟,他自認為與錦玉食無緣,山野林間才是最適合他呆的地方。
「兄長,日安。」緣一道。
只是他的兄長臉並不好看,連一貫冰冷的語氣都帶出不耐:「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找不到就死吧,愚蠢的半妖。
「嗯。」緣一乖巧起,「兄長,我會很快回來的。」說著,他抓起刀跑走了。
腳步聲遠去,殺生丸蹙起的眉頭才鬆開。他斜眼看向皮凌的絨尾末端,只覺得額角突突直跳。
如果不是承諾要帶著半妖,他真會擰斷這崽的脖子。
很快回來?可真是太小看這片森林了,對於一隻崽而言,林中的妖怪稱得上危險。半妖不僅覓不了食,或許還要上幾天。
而他絕不會給半妖尋找食,只有得狠了,這半妖才會明白爪子和牙齒不是擺設。
殺生丸起,提起絨尾抖了抖,擺的勁道將皮捋順。他重新將絨尾放上肩膀,安靜地走向不遠的溪水邊,等著半妖空手而歸。
可惜,殺生丸本不知道緣一是個荒島求生滿級的主。對方不僅不會死,還能把他一起養活。
太升起沒多久,緣一背著刀、植和野果,以及一串魚回來了。
在殺生丸的注視下,緣一飛快卸貨,將新柴丟進昨晚的火堆生火。待火焰燃起,他拿了幾片大葉子編薄碗,舀了溪水放在火上煮。
提起小牛,給魚刮鱗破肚。緣一把野菜和果子放進薄碗里,再扔了半數的魚進去,剩下的一半了樹枝放在邊上烤,還了一些野果的水去腥。
手腳麻利,行迅速,本不像個崽。
殺生丸瞇起眼。
「你是怎麼學會這些的,半妖?」他開口道。
緣一回憶起他離家出走的上輩子:「為了活下去,不肚子,自然而然就會了。」
殺生丸:……
也是,半妖不會被人類接,他的人類母親也護不住他。想要活下去,確實得自力更生。
殺生丸不再多問,緣一也不做解釋。兩人雖然不在一個頻道聊天,但腦電波總能微妙地接上,還各自以為接「對」了。
氣氛平靜下來。
緣一挑了兩樹枝,將纖維磨鈍,小跑著奔向殺生丸:「兄長大人,不介意的話,就用這些漱口吧。」
用樹枝和鹽漱口,是只有人類會做的事。
「我不需要這些,半妖。」殺生丸淡淡道,「純粹的大妖會用妖力祛除穢。」
只要妖力在他流轉不息,殺生丸就沒必要關注衛生問題。日與月華之於他就像清水之於人類,他只需要站在二者的籠罩下,就能達到清潔的效果。
「妖力祛穢?」緣一記住了這個詞,決定有空試試。
要是能功的話,他可以省下清理的時間去修鍊。
緣一握著樹枝蹲在溪邊漱口,薄碗中的魚湯漸漸浮起一層白。香味瀰漫,招來林間的妖氣涌,但懾於殺生丸在場,它們沒一隻敢不識相地上前。
殺生丸想,他或許應該離開這裡,讓那些雜碎衝出來掠奪半妖的食,令他會一下護食的艱……
「兄長大人,魚湯已經煮好了,你也用一些吧。」
殺生丸垂眸,對上半妖的眼。
孺慕、溫和,半妖是誠心想邀請他進食,而不是想利用他作擋箭牌。
不過,他對魚沒多大興趣:「我不吃人類做的食。」
緣一看著魚,直覺吃不完:「可我不是人類。」
殺生丸:……
大妖怪終是紆尊降貴地坐了下來,陪半妖共進早食。
他本以為魚湯會難喝到無法下咽,卻不想半妖的手藝尚可,食勉強能夠口。
這般想著,殺生丸品著魚湯,再用兩細竹枝夾魚吃。他的吃相斯文優雅,半點看不出是個妖怪。
除了有妖怪想靠近的時候——
殺生丸的護食本能升起,一個眼刀飛向林間。沒多久,雜碎的氣息全部散去,只剩下魚湯的清香還在浮。
緣一吃飽了:「有兄長在的話,可以吃得很安心呢。」
殺生丸:……
就這樣,第一課「護食」還沒開始便結束了。
……
如果時能倒流,殺生丸覺得自己絕不會承諾帶一隻崽。
從離開山至今,他帶著半妖橫穿整片森林,一路上除了不長眼的雜碎在哀嚎,還有半妖的聲音在他耳邊回個不停。
大概是第一次出門遠行,第一次接妖怪,第一次見識森林,半妖對所見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兄長,那隻趴在樹榦上的也是妖怪嗎?」緣一指著一隻酷似蒼蠅的生道。
「是咒靈。」殺生丸簡單道,「雜碎。」
「兄長,咒靈和妖怪有什麼區別?」緣一繼續問。
殺生丸:「沒有區別,都是雜碎。」
「兄長,為什麼……」
「閉半妖。」殺生丸的聲音冷到掉渣,「再問『為什麼』就殺了你。」
緣一:……
如此安靜地走了很久,待日暮西斜,殺生丸決定今夜在林深歇息。
森林深的妖怪與外界不同,它們更野也更大膽。雖然不敢沖他放肆,但絕不會因為他距離半妖不遠而放棄進攻半妖。
是時候讓半妖到獵手的可怕了……森林中的妖怪比百足強了太多。
殺生丸隨意找了棵樹靠下,對緣一道:「自己去找吃的。」
緣一:「嗯,兄長想吃些什麼?魚嗎?」
水源的味道就在附近,要是兄長還想吃魚的話倒也方便。
殺生丸不語,吃魚吃魚吃魚,這隻半妖為什麼有著白犬的脈卻喜歡吃魚?果然是被人類教壞了。
但要是不出聲的話,半妖八會抓來一串魚,再邀他共同進食。
如果他拒絕,半妖只會更省事。倒不如為難他,讓他親自進妖怪的視野。戰鬥人長,半妖也不例外。一旦他學會用爪子,就可以扔掉了。
殺生丸:「妖怪。」
「妖怪?」緣一回過神,「是哪一種妖怪呢?」
「強大的。」
緣一點點頭,提著刀走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林間傳來妖怪的咆哮聲,巨木的倒地聲,雜碎的潰逃聲,又有腥味飄來,還夾雜著一火焰的灼燒味。可去了這麼久,半妖非但沒有回來,還距離他越來越遠。
殺生丸循著腥味林,一眼便瞧見被砍十八段的蜈蚣,片屑的蛇蟲,首落的人形妖,以及掛在樹上不知是什麼雜碎上的……條?
再往裡,一窩蜘蛛怪慘死在前。
殺生丸的絨尾翻長,騰空而起。他順著味道飛向緣一的所在地,沒多久就在一水潭邊找到了他。
彼時,半妖雙手舉起比他還高的太刀,旋飛轉。以帶刀轉,以力貫穿刀全,再流暢地劃過一道曲線型的火龍之舞,瞬間將一頭魚怪切碎片。
在水珠飛濺中,半妖輕盈地落地,拔刀收刀,一氣呵。
「兄長。」他發現了他,「你怎麼來了?」
殺生丸冷漠道:「半妖,你不找食,是在殺戮嗎?」
緣一的金眸微睜:「不,我在尋找食。」看著一地狼藉,「可是兄長想吃強大的妖怪,我一直沒有找到。」
能被他一刀砍死的妖怪,本稱不上強大吧。
「夠了,食隨意。」殺生丸看著緣一,只覺得明天就可以換塊地方歷練了。
「隨意嗎?」緣一低頭看著被片塊的魚怪,「那……兄長,我們吃魚吧。」
殺生丸:……
死循環!
※※※※※※※※※※※※※※※※※※※※
PS:殺生丸:為什麼白犬崽喜歡吃魚?【並主舀了碗魚湯.jpg】
緣一:看來兄長很喜歡吃魚,明天繼續吃魚吧。【為西國承包無數魚塘.jpg】
PS:多年後,大「」樂家邪見出了一張專輯,《吃魚循環》——狗狗要吃魚,啊!狗狗要吃魚!狗狗要吃魚哦莫多莫多……
PS:謝大家的營養和雷!謝謝大家的支持,麼麼草(* ̄3)(ε ̄*)!!!有蟲幫我捉一下麼麼!
PS:謝在2021-02-0423:16:40~2021-02-0522:36: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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