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給太孫妃請了安，太孫妃就帶著、何仙仙去太**里。

太子妃每天早上也都要和妃嬪們見見面的，東宮地方小，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總要把關係好，別誰老不開心，一個院子都跟著沉。

因為規矩大，和外界接，都是很小就進宮了，所以妃嬪們xing也都比較天真，就是偶然拌了，一時半會也都好了。們最發愁的，還不是寵不寵，而是日子難以打發。

東家長西家短地嚼舌頭，是訓明確告誡的忌諱，一大群人湊在一起說三道四，那是沒有的事，就要嚼舌，也得要好的姐妹坐在一起，地嚼。可人也不能靠嚼舌過一輩子吧，再說，這裏吃的喝的都有人送來，太子妃娘娘也公平，平時什麼東西，都是按份例給的，就是要嚼舌，也不知說什麼好。除了正月、萬壽月以外，宮裏又不準推牌九、賭錢，妃嬪們有的斗蛐蛐，有的打鞦韆，有的踢毽子，有的下圍棋，有的野一些，踢蹴鞠，都是在想方設法地打發自己的時間。

有些妃嬪的年紀同何仙仙、徐循相當，見到新人進來也都很喜，在太子妃跟前坐了一會，們便邀兩個人去後院打鞦韆，徐循和何仙仙想去，又不敢，眼看太孫妃。太孫妃笑著說，「沒事就去吧，反正地方近，回來吃飯就行了。」

一群人就笑著都出了屋子，太子妃和太孫妃坐在一起說話，太孫妃看了太子妃手裏做著的一個針線，知道是給太子做的鞋面，便主道，「我幫您做幾針吧？」

做鞋是很費事的，太子人胖腳大，鞋面要做得特別寬這才合適，太子妃雖然位分尊貴，但還是堅持親自給夫君做鞋，這麼多年來從未間斷。聽見太孫妃這樣說，也就順勢把鞋面給遞過去了，欣地笑道，「有時候都忘了，我也是有媳婦的人了。」

兩人相視一笑，太子妃著有些酸痛的脖頸，喝了幾口茶，笑著說，「聽說婕妤和昭儀，昨天都給宮裏人放了賞錢？」

四時八節，除了宮裏以外，各主子對底下人多都有些賞賜，這是不文的慣例。太孫妃點頭道，「昨天婕妤先問了我，連數目都問清楚了。後來，好像是昭儀中午放了，也是放了十貫。婕妤放了多便不大清楚。」

「你們年輕的主子，手些。」太子妃不慨了一句，「這樣也好，簡樸一些，皇爺過問起來也不至於了霉頭……這幾年國庫有些吃了，外頭風聲，也說皇爺大手大腳，你們年紀輕，有時也許奢華，在這上頭要千萬注意，別為大郎招惹麻煩。」

太孫妃連忙低頭教，對長輩的教導很放在心上，「平日一定用心，不會讓有心人挑到把柄的。」

太子妃邊，不現出了一個略有些諷刺的微笑，慢悠悠地道，「有心人自己可比我們奢侈多了，也不必過分小心……」

似乎是察覺到了言辭中自相矛盾的地方，自嘲地一笑，「這做長兄、長嫂的，命要苦些，底下的弟妹、子、妃嬪們不懂事，也不能跟著計較，不能往心裏去，要好好地教……」

「我常覺得自己能力不夠，不能為爹、娘分憂。」太孫妃也說了心底話，「這一陣子，朝堂上似乎又有些不利於爹的說法，我聽了心裏也難，可面上卻不好出來……」

「千萬別出一點痕跡。」太子妃嘆了口氣，「皇爺還是很寵大郎的，這就夠了。有大郎在，一些風浪，也不怕什麼。」

心事重重地一笑，便又把話題給轉回來了。「婕妤和昭儀，我從選秀起也是一直都有留心，兩個人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就是昭儀呢，心眼一些，婕妤心細。你沒說昭儀賞了多，和你賞得一樣是吧？嗯，不要往心裏去，這不是什麼大事。」

「昭儀就是那個爽快的xing子，沒什麼心機的。」太孫妃笑著說，「也不差這一兩貫。」

「哦？可婕妤就只是悄悄地賞了八貫呀。」太子妃說，「孩子們都還小，十三四歲就進了宮廷，自己能有什麼想頭？都是管事的嬤嬤們給出的主意。婕妤邊的嬤嬤呢，老，婕妤也聽話。昭儀xing子，沒想那麼多，的嬤嬤眼淺些，也那兩貫錢。這件事，因和你有關，你就別開口了，回頭我讓安兒去同昭儀邊人說說道理，還是要防微杜漸，什麼事都該有個規矩不是？這事小，現在就把昭儀給教會了，以後就鬧不出大事來，這也是為好。」

雖說兩宮分開居住，可就是昨天下午的事，太孫妃也不過聽邊的宮人說了幾，都沒怎麼留心，太子妃卻什麼都清楚了。——知道婆婆這是在教當家，趕忙的把這些道理都給記到心裏，恭敬地說，「娘說得是，我以後一定從小留心。」

太孫妃為人真是溫良恭讓，再沒得挑了。太子妃不出笑容，又說，「玉今天還沒過來？」

「前天那事兒忽然來了，當時回去，就痛得很。本來不想過來，但進新人大家湊在一起，又怕人說拿大，這就撐著過來了，結果回去就躺下，喝了幾葯還起不來，我讓這幾天都好好歇著。」太孫妃一五一十地向太子妃稟報，一句壞話也不肯說。「等好了，再讓和昭儀、婕妤親近親近吧。」

「都是好孩子，能得來的。」太子妃欣地點了點頭，「皇爺也快回來了，大郎的寢殿你要令人去看看，一走就是幾個月，整個冬天都不在沒有燒火，別了火牆，整個屋子都不暖。」

兩婆媳又說了幾句家常瑣事，太子妃見太孫妃偶然盼窗外一眼，不笑了，「去吧，你也去打打鞦韆，才多大的人，別老拘束著，也該活活。」

太孫妃紅了臉，「娘——這……不尊重。」

「你才多大。」太子妃說，「去，別做針線了，你爹還那一雙鞋穿？去吧去吧。」

把太孫妃打發走了，這才垂下頭，又一針一線地繡起了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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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大家午睡起來，何仙仙就來找徐循說話了，「你怎麼還不放賞錢呀？我都放了——」

「我放了呀。」徐循說，「就是悄悄放的。」

「放了？放了多呀。」何仙仙立刻打聽，「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徐循免不得稍加解釋，「……不敢和太孫妃比肩，放了八貫。」

何仙仙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唉聲嘆氣的，很沮喪，「我真傻了，怎麼就放了十貫呢！哎！沒想明白！」

徐循也不好把自己的做法一五一十地告訴知道——本來還想放十五貫呢，說，「不要的，胡姐姐你還不知道嗎，人那麼好，怎麼會和我們計較。實在不行，你去解釋幾句也就是了。」

何仙仙垂下頭說，「難怪嬤嬤老說我不懂事，我也覺得，我腦子有時候弦似的。」

沒說什麼就走了，這幾天都有點沒打採的：徐循自己不知道，但幾個嬤嬤消息靈通，們說太子妃那兒來了個安姑姑，說了何昭儀邊的導引嬤嬤幾句。

宮裏最年的宮，就以名字來，稍微有些年限，等著日後放出去的，都做姑姑。還有些終都在宮裏，預備老后出宮便不嫁人的才嬤嬤。這個安姑姑應該就是太子妃娘娘用得很順手的人了，徐循記下了這個名字。

「宮裏什麼事都要有分寸、有規矩，這要慢慢的學，沒三五年時間哪裏能夠事事清楚呢，誰都有鬧笑話的時候，不大的事，一轉眼也就過去了。」趙嬤嬤和徐循說，「過上幾天，誰也不會記在心裏。」

這說得也比較有道理，但徐循想到這宮裏的消息居然能傳得這麼賊快，就覺得這件事要讓人忘記，恐怕很難。除非出上什麼大事，把這個事給蓋過去了。

何仙仙運氣不錯，當天下午，宮還真就傳出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王貴妃宮裏的韓麗妃手底下的宮，和張貴妃手底下的嬤嬤拌了。

宮的事，本不該蓋過主子的新聞，不過這兩個都是貴妃的宮人，不可同日而語，宮裏一轉眼就沒人惦記何仙仙了。徐循聽了原委，卻覺有些無味，這些家長里短的小事，徐家那條街一天能出三五十件，也就是在靜謐的宮裏算是個新聞了。

這麼幾天過去，太孫嬪的子也好起來了，跑到徐循屋裏，剛好何仙仙也在，三個人就坐下說話。

「我一直有這麼個老病，疼起來有時都起不來床。」太孫嬪人也很和氣，「那天吃飯，本想和你們說幾句話的，可就那樣坐著，也疼得一冷汗了。話就了幾句，你們可不要見怪。」

徐循因為知道的來歷，所以把當了半個主子看待，又怎麼會見怪呢？何仙仙正於低期，現在看誰都覺得矮人一頭，哪裏還會把太孫嬪的話當真，兩個人都連說不要。太孫嬪和們互通了名姓，又分別問了來歷和家口，得知兩人都是本地人，徐循才進宮大半年，忽然羨慕地道，「唉，真好！我都快十年沒回家了……」

太孫嬪生得當然很好看，小時候就是個人坯子，據說彭城夫人一眼看到，便以為異。現在更是硃皓齒、柳眉杏眼，這一沮喪，讓人看了由不得就是一陣憐惜。何仙仙也說，「是啊，我也有快兩三年沒回家了，從前在外頭，一年還能見一次家裏人，現在連音信都通不得了……我走的時候，弟弟才剛滿月，現在怕都有板凳高啦——」

太孫嬪說，「都是一樣的，你看就是太孫妃娘娘，也不能時常見到家人呢。家人送信進來也都是報平安的，說多了，他們也怕我們在宮裏不安心。」

徐循想到已有八個月沒有回去，漸漸的已經陌生的家，忽然明白：這一生一世，都再也回不到那個簡單的兩進小院裏去了。即使現在有了幾千兩家，有了一年也穿不完的好服，有了徐師母一輩子都想不到的好首飾——即使拿這些去換，也再回不到的家，這一地方，永遠都只能在的腦子裏了。

的眼淚止不住地就流了下來，心裏空落落的難極了。何仙仙看哭，自己也哭了，太孫嬪說，「久了就習慣了——」

一邊說，眼淚一邊也掉下來了，「可是習慣了，也還是不能不想，越久越想家……唉……」

宮裏的人哪個不想家呢？邊的小宮人們眼眶都紅了，可們規矩大，在人前不準哭，人後哭也不許放聲兒，只有徐循三個人，還能痛快地在一起輕輕地噎一會兒——但都是過告誡的，誰也都不敢大聲嚎啕，哭了一會兒，就一個接一個地止住了聲音。

這麼一哭，倒是把幾個人的距離給哭沒了，等緒平復過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不好意思，彼此反而還破涕為笑。徐循說，「哎呀，都哭花貓啦，快洗把臉，再上點吧。」

趙嬤嬤、錢嬤嬤正著當值，這裏看到哭，那裏早就讓人預備下熱水了，聽徐循一說，立刻就端上來。絞的帕子第一個給太孫嬪，第二個給何仙仙，然後才到徐循。洗過臉，徐循又把妝奩打開，讓太孫嬪挑。

太孫嬪一看就笑了，「我知道你們才來，還沒得胭脂水。別的也罷了，這個不大好。這位嬤嬤——」

趙嬤嬤給行了禮通了姓，太孫嬪說，「你去我屋裏和劉嬤嬤說一聲，把我平時用的取兩盒來。」

就在一個院子裏，不一會就到了，是兩個黃銅包金角的扁盒子，太孫嬪開了一個，挑一點出來勻在手上給兩人看，「這個是拿紫茉莉花籽兒、石混出米做的，雖不如鉛那樣白，但白了看得自然得多，用過面脂輕輕上一層就夠了，絕不會吃不住的，看來就和沒上似的一樣好。只是有米在，一季要用完。」

用了面脂，果然上了一點，徐循和何仙仙嘖嘖讚歎，也都用了。太孫嬪笑著說，「這兩盒你們一人一盒吧，我那裏還有些，夠用到新的送來。不然白放著也是扔。」

這麼說，兩個人就不好推了，也都十分歡喜：這禮不名貴，但卻十分合意。先後笑著收了，何仙仙的那份當時就讓人送了回去，太孫嬪又張羅著下棋，知道兩個人都不大會打雙陸，還說，「可要學呢，殿下除了斗蛐蛐以外，就打雙陸。」

這麼不藏私，兩人自然更加喜歡，再說幾句話，太孫嬪便讓們『玉姐姐』。「都是姐妹，我位分也不高，娘娘得沒意思。」

這也是實，又熱誠，徐循和何仙仙都改了口，和太孫嬪下了一下午七國棋，至晚便盡歡而散。

孫玉這麼和氣，太孫宮裏的日子就更好過了，徐循每天都是早起請安，有時隔日過去太**，有時便回來和何仙仙玩耍，反正在哪裏都有在哪裏的玩法——這麼逍遙的日子過了半個多月，皇太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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