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那小子的相思落了個空,整天坐在屋檐上長吁短嘆。
軍師家的那個外甥被許給了楚悅的嫡長子楚睿。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認為我那聰明俊秀的兒子會和為一對。就連我,都已經在默默地數著家底,看看夠不夠娶回這個家裡累世大族的世家了。
李蒙很失落。我覺得他倒像是自尊心損,下不來臺的那種難堪,並不是傷心絕的那種。我的這個兒子,怎麼也不像是會為所傷,傷心斷腸之人。
兒子,你才十六歲,要不要這麼早?你老子我二十四歲才初識1滋味呢!
邱冰很擔心,每天愁得睡不著覺。李蒙從小不用我們心,乍一出現問題,所有人都分外關注。軍師每次見我都言又止,楚悅那段時間更是繞著我走。
其實我比他們更擔心。不過不是擔心我的兒子。
軍師的妹妹嫁給了楚悅,日後楚悅若是……,那就是皇后。現在軍師的外甥又嫁給了楚睿。日後外戚這般勢大,軍師如何自呢?
張允當上楚家軍的軍師,倒並不是因為他和楚悅的親戚關係。張允是真的有經天緯地的才能的。我多次死裡逃生,全靠他的計謀。所以我這聲軍師大人,的是真意切。
正是如此,我更難接以後這兩位好友可能面臨的尷尬局面。軍師張允和楚悅都太驕傲,也太自我,軍師的後還站著晉州和荊南幾個大族,現在是在打天下,自然需要這些人的襄助,可一旦將胡人全部趕了出去……
指軍師能像我一樣兩袖清風,退田園,就算他願意,他後千萬縷的關係也由不得他了。
還有那小姑娘,明明對我的兒子有好,卻能為了家族徹底拋棄念,也是個不可小覷之人。若是和楚悅的夫人那樣賢良溫還好,怕就怕這種聰明堅毅啊。
想到這裡,我也開始發愁了。
那個冬天,所有人的關係都像被突然冰凍住了一般。此時西邊戰起,我又需要點兵出征,邱冰幾次言又止,我知道想讓我走之前和兒子談談。
出征前的那個夜晚,我抱著個酒罈子,爬上屋頂找了我那個呆兒子。
你說我出征之前還敢喝酒?誰說我要喝?我這不是來灌醉我大兒子的嘛。
「我不明白,為什麼變得那麼快。」李蒙接過酒罈子,喝了一大口。
「噗……」
嘖嘖,連酒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還敢每天爬到屋頂「害相思」。
「你不是輸給了楚睿,而是輸給了權勢。這沒有什麼好丟人的。你老子我娶你娘時,也是以財帛人的。世上哪有那麼多可歌可泣的慕之,那都是騙閨閣里小姑娘的話本。」我看著我的兒子皺著眉頭一口一口的喝著汾酒,「就算是鄉下人家的姑娘,也要考慮考慮嫁的郎君有沒有上進心,家中有幾畝田。」
「我不甘心……」
「不甘心的話,就娶一個比更,更聰明的妻子。全心全意的慕,維護,把寵全天下最幸福的娘子,讓沒選擇你的人後悔死。」
「爹。」
「嗯?」
「你以前是不是被人家姑娘拋棄過,然後才找的娘?」
「滾!」
我抱著喝醉了的兒子下了屋頂。這小子真沉,明明長得這般清瘦,怎麼會這麼重?難不這小子是屬螃蟹的,全長在骨頭裡了?
「呼……」
好吧,下次回來,我得好好培養培養他的酒量。在軍中長大,居然不會喝酒,這怎麼行?別以後連1房都醉的進不了,讓我的兒媳婦空等!
第二天,我告別了妻子和兩個小兒子,帶軍出征。李蒙還能睡,看樣子是看開了。
如果這場仗要贏了,天下就收復了大半。剩下的都是難啃的骨頭了。
一想想很快就能卸甲歸田了,我就忍不住想急行軍,把剩下的那些胡人徹底趕回漠西老家裡去。
這一仗打了三年多,等我回家以後,我那大兒子告訴我他看上了一位姑娘,我趕快去提親。邱冰也一副非常滿意的樣子。
那姑娘也姓張,卻不是晉州的張氏,跟楚睿現在的妻子更是沒有半點關係。是前朝太師張庭燕的孫,胡人作時太師攜全家歸,現在天下平定,張氏子弟出山,楚悅軍中大半低級員都是張氏子弟任職的。
這些錢糧小吏,那些世族裡的子弟都不屑擔當。願意擔任這些候缺的,又大部分是像我這樣出的人。他們大部分不識字,或者不識數,後勤不是小事,楚悅自然不能放心。
現在張庭燕的後人出山,總算是解決了我們燃眉之急。
地盤打的越大,越覺到楚悅的艱辛。世族啊!世族!
我又嘆了一口氣。
第二年,蒙兒和張靜婚。楚悅帶著楚睿,攜了讓人瞠目結舌的重禮來賀。禮我收下了,不收他們又該多想了。你說他們多累啊?
我把禮給了邱冰保管,邱冰如今還和以前一樣,給錢也不知道怎麼花。我們都一樣。從軍這麼多年來,我們攢的錢大概可以讓全家吃香的喝辣的過上幾百年了。
我們兩家因為軍師家外甥的事,已經尷尬了好多年,連楚睿和蒙兒,都沒有從前的那般莫逆了。我原本想兩家的孩子也和他們的老子一樣親無間的。
好在,兒子婚後,好像終於又回復了往常的模樣。
我從來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我是真覺得那個孩不適合蒙兒。蒙兒應該也想開了,就不知道那對父子每次都擺出那種「我知道我負了你我會補償你」的樣子是為啥。
蒙兒繼承了我的格,格沉穩淡然,更兼了邱冰的韌。只不過他老子我長得難看,就被人說了是「木訥寡言」,他天生長得俊秀,就被人說是「斂通雅」,有「國士之風」。
這都他1媽的是些什麼損友!
蒙兒一天天在改變,婚後的他越發出類拔萃。張氏格熱活潑,讓李蒙也漸漸變得格討喜起來。要知道這孩子從小就年老,跟個小老頭似的,這可是驚人的進步。
這個兒媳婦娶的好!
讓我真正覺得李蒙真的已經長到了和我比肩的程度,是在攻佔胡人最後一座城池的那一年。
那時我和楚悅都已年近五十,胡人守著這座城守了近兩年。胡人統治我們已經一甲子的時間,中原和周邊小國所有劫掠來的資盡存於此,西域目人提供的守城械也讓我們數次鎩羽而回。
裡面的糧食夠他們吃上幾十年,圍城?
我們耗不起。
時值春季,雨水不斷,攻城困難。軍營里又突發了時疫,更是雪上加霜。那場時疫蔓延了整個楚軍,就連我最小的兒子也沒有倖免。
把妻兒帶在邊是我的決定,我又一次到了挫敗。自從上次胡人屠村,我把他們放在哪裡都不安心,願帶在大營里,無論誰說都沒用。在我自己的眼皮底下,我才有信心沒有人能傷的了他們。
是沒有人能傷了他們,但這次傷害了他們的,卻不是人。
邱冰木著臉流淚的樣子讓我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我那小兒子的長相和神態都像極了邱冰的弟弟,既瘦小又靦腆。
這等於是在面前又殺了兩個孩子啊!
我抱著邱冰哭了一夜。若是不能大哭,就讓我替流淚吧。
時疫過後,軍營里減員了一半。蒙兒決定找一批死士,將那些因為時疫而亡的軍士從土裡挖出來,用投石的械扔進城裡去。
他是想讓時疫在那座城裡的也蔓延開,胡人來自漠南,一旦發生了時疫,存活率更低……
但那座城裡,也有漢人啊!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蒙兒已經變和軍師、楚悅一樣的人了嗎?
這簡直是給我的又一次打擊。
該死的戰爭!
我極力反對他的做法,我第一次為了一件事激烈的爭吵。如果真的以這種形式攻下朱雀城,就算能夠勝利,百姓的心裡也會留下猜忌的種子。現在能為了勝利拋棄他們,日後就能為了別的東西,將他們視為草芥。
如果是那樣,打下這個江山又有什麼意思?不過是換了另一批將他們視為豬狗的統治者!
蒙兒說服了軍師和楚悅,甚至連一向低調的楚睿也保持了一致的意見。我在不甘和憤怒中看見千上萬的舊日袍澤,像一個個破敗的麻袋一樣被投皇城裡。
只留下軍中剩餘將士麻木的表,和敢怒不敢言的憤怒。
死無葬之地,這大概是最難堪的懲罰了。
四月,皇城發大規模瘟疫,死亡慘重。蒙兒的計策奏效了。我曾一直覺得自己殺孽深重,可能不得善終。可我的兒子,一夜之間就造了幾倍於我造的傷亡。
看來我剩下來的日子裡,都要為了我的大兒子積德了。
此時,軍中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氣。再打不下這座城,不但是對不起戰死的同袍,更是對不起土坡上那一個一個掘起的土坑。
我們只花了一天一夜,就拿下了這最難攻克的城池。
昔日繁華的朱雀城已經被完全了韁的兵士們糟1蹋的不樣子,骸遍地,到是咳嗽著的胡人和漢人。我天帶著我的親衛部隊,蒙著面巾去抓那些腦子已經壞掉的兔崽子們。
該殺一儆百的殺一儆百,該杖責的杖責,還好這麼多年的征戰,我已經在軍中已經建立起了威嚴,總算控制住了這群韁的野馬。
楚悅鬆了口氣。我們都明白綳得太的弓弦一旦鬆手,反而容易弄傷持弓之人的道理。
我們進了皇宮,胡人皇帝被絞首,王族腰斬,宮們已經……
後來我讓楚悅乾脆把這些已經活不下去的宮賜給了那些軍中的。有些為了楚家打天下,四十好幾了都沒有婚。現在天下快要太平了,兵士總要歸還田園的。
總還要讓人家過過正經日子。
我在宮裡救下了一個年紀不小了的宮,面對那些兵士時據理力爭的樣子讓我想起了邱冰。我把要了回去,準備讓給邱冰做個伴。我覺得我的妻子應該能和的很好。
我知道楚悅在想什麼,他以為我了心。我懶得解釋,我對我妻子怎樣,我和我妻子知道就行了。邱冰是遠沒有聰明,也沒有漂亮,但這個宮卻不如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有著一顆無論何時都能自持的平常心,也有懂得該放棄就得放棄的堅毅。
我當年為了的堅毅而傾倒,現在也為了的平靜而更加慕。
但我的猜測錯了,邱冰好像並不喜歡這個「花朝」的宮。甚至於,就連我的孩子們,也並不喜歡。明明他們都能接我那袍澤的妻子,卻不能接一個明顯是為了伺候他們的娘而找來的管事娘子。
可惜了的聰明伶俐,出事周全。而且還沒有什麼野心。我看人一向很準。
管它呢,若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我本來就是為了邱冰才救的,若妻兒都不喜歡,就當個擺設養著,也沒什麼。
以後想要嫁人,我送一筆嫁妝就是。
江山初定。
我想,到了我該卸甲歸田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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