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心裏一，知道這般大病初癒的小孩子最容易想歪，只能低頭不語。

見錦繡與太醫皆默然，同壽縣主沉默了片刻，縣主便知道這幾日，永昌郡主沒有來看了，輕聲問道，「文心姐姐呢？」

「文心姐姐病還沒好，已在隔壁房裏歇著了。」這個問題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錦繡忙回道，「雖上不好，姐姐還是想來服侍縣主，好容易才哄下了。」

「這幾日，就是你在照顧我吧？」同壽縣主掙扎著把錦繡的手抓，暗淡的眼裏帶了幾分安然。

昏昏沉沉的時候，心裏其實還有幾分清醒，也很害怕，若不是眼前這個人一直都沒有離開，或許也撐不了這麼久。

「奴婢也只有這麼些力氣能為縣主做了。」錦繡輕輕一笑，心裏卻在激漫天神佛。這一次，竟然沒有染病，連太醫都嘖嘖稱奇。不過哪怕是這樣，日日的葯也是不敢落的。不然若是真有個什麼，豈不是後悔莫及？

「只有你，竟對我一片真心。」同壽縣主喃喃道。許久輕聲問道，「娘，還是更喜歡弟弟麼？」因為要保護弟弟，所以哪怕病得要死，也不敢進來看一眼？說起來，娘還是喜歡兒子多一些吧？

錦繡心裏一。

哪怕這是同壽縣主自己說的，可是若是落到外頭，還不定是誰頂上這個罪名呢。況且又不是安平侯府的丫頭，傳出去與大太太名聲也有礙，臉微微一變，忙換了笑臉道，「縣主這說的是哪裏話？郡主娘娘心疼您著呢。」咬了咬牙，將這幾日送藥材飯菜的婆子裏的話想了想，便在同壽縣主突然看過來的目里溫聲道，「當日知道縣主的病，郡主便想著要進來，好容易才勸住了。」

握了握縣主乎乎的小手，錦繡便繼續道，「您是郡主的長，如今郡主腹中的是哥兒是姐兒誰也不知道，何來郡主更喜歡兒子的說法呢？只是郡主知道，只有保重了自己，方能保縣主完全，這才忍著心疼在外頭張羅。」見縣主的目微緩，便嘆道，「聽說這幾日，郡主起臥都在佛堂，為的是誰，縣主也該知道。」

想到從前的小錦繡從來沒有得到過母親的，便嘆道，「天底下，哪裏會有不自己兒的母親呢？」當年賣了，也是因為錦繡的娘，兩個兒子勝過吧？

「我不是……」同壽縣主不過五歲，此時聽了，想到素日裏母親的慈，便忍不住撲進了錦繡的懷裏，紅著眼圈道，「我覺得難過。」

「等您的子全好了，郡主方能萬安。」錦繡往床上坐了坐，把小孩兒環在懷裏，輕輕拍著的背輕聲道，「到時候，您就知道郡主為了您做了多事兒了。」

「我疑了母親，會不會怨我？」同壽縣主抬起頭忐忑問道。

「子做了什麼，母親都會原諒的。」錦繡安道。

同壽縣主看著錦繡溫和的眼睛，慢慢地點了點頭。到底還未痊癒，便又昏睡過去。見睡了，錦繡方才掖了掖的被角，與方才話都不敢說的太醫出了門。見太醫拭去了頭上的汗，方恭敬問道，「大人看縣主？」

「過些天，待得結痂也就好了。」被困在院子了，太醫的心裏也苦。如今見最重要的那個已然無事，他也鬆了一口氣，回頭與錦繡笑道，「這些天虧了姑娘了。」若不是錦繡在人手稀缺的時候頂上，照顧縣主，給染病的丫頭們煎藥，他一個人是決計不的。

「可是還有幾位姐姐……」錦繡目中一暗。

同壽縣主好了，可是早之前，已經有好幾個丫頭熬不過去沒了。便是文心，如今也在掙命，不知究竟會怎樣。

「生死有命，縣主能大好，便已經是咱們的福氣了。」太醫唏噓道。

這倒是實。太醫這職業，說起來風的很，出王侯府邸，可是卻也不知他們心裏也如履薄冰。治好了倒是厚賞，可是一個不小心醫壞了人，也會死無葬之地。還有那些發現了後院齷齪事兒的，滅口什麼的，也不是沒有。

「還請大人多多費心了。」錦繡便一福，之後往著縣主的屋裏去了。

如今生著病，同壽縣主最是孤單的時候，也不忍心把一個人丟在屋裏。

之後的日子，果然同壽縣主好得極快。沒過幾日便已然恢復，雖還有些虛弱，卻也並無大礙。然而錦繡心中微松的同時，也看著同壽縣主右眼下方幾點痕跡心裏難。知道這一回再救的好，可是這疤痕也留下了。若不是縣主已然定親，錦繡都為的婚事擔憂。

哪怕是縣主，可是臉上有了痕跡，也多會在以後影響了。

而且雖然上好了，同壽縣主的上卻帶上了幾分孤僻鬱之。想到這不是自己能夠化解的，錦繡也只掩口不提，日日不過是想著有趣的笑話兒說給縣主聽，免得這樣小的孩子就在心裏頭生出什麼影來。虧得因錦繡日日照顧同壽縣主對極為親近，不然便是聞訊而來的郡主邊的丫頭，如今也換不回縣主的一個笑臉了。

待得把縣主挪出了院子，錦繡便也跟了出來。太醫曾對侯府下人說過大概是從前出過花，因此並未染病，因此眾人也不忌諱。同在郡主的院子裏換了新裳，錦繡這才跟著同壽縣主去見永昌郡主。

才一見面，永昌郡主便撲了上來，抱著同壽縣主便哭了。然而就算是這樣，同壽縣主臉上卻還是淡淡的，束手由著自己的母親拉著看上的痕跡，待得永昌郡主抖的手上了自己的臉，同壽縣主下意識地偏了偏頭，讓過了郡主的手。

那疤痕，對於一個小孩兒，有些太過殘酷了。

「我的兒，苦了你了。」永昌郡主心疼得無以復加，面上淚水縱橫。

見永昌郡主後的丫頭們都面帶憂，錦繡又見郡主的臉上有些灰白，便覺得有些不好。然而同壽縣主見頗有幾個丫頭往自己的臉上看，已然帶了鬱之。這幾日來也悉這位縣主，因這疤痕，最討厭旁人好奇地看的，只好告了一聲罪，上前與同壽縣主輕聲道，「縣主病裏頭，不是一直想著郡主麼？如何見而反避呢？」

同壽縣主一怔，見錦繡目中憂慮，低頭想了想從前的話，這才拉住了永昌郡主，低聲道，「母親別難過，別傷了弟弟。」之後又去看錦繡，見果然眉目舒展開，這才出了點兒笑模樣。

永昌郡主方才見了自己的兒，心裏就咯噔一下，生怕真與自己有了心結。如今見錦繡三言兩語便能同壽縣主迴轉，便有些愣神兒，然而這並不是壞事兒，便對著錦繡溫聲道，「你是英國公府的那個丫頭？」見錦繡應了，便含笑道，「這幾日縣主得你照顧，來日我必有重謝。」況這是好姐妹的親近丫頭，不管如何都要給些許臉面。

「錦繡不是為了謝才照顧我的。」同壽縣主卻突然搶白道，「只是為了我，對不對？」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便往著錦繡的臉上看去。

「自然是為了您的。」見同壽縣主眼睛睜得大大的，最近幾日與關係越發好了的錦繡忙在永昌郡主看過來的目里含笑道。

永昌郡主心裏卻有些打鼓。

小孩子生了重病，最是容易被打的時候，雖因著大太太很相信這小丫頭的品行，然而到底不敢大意，免得自己這兒真被唬住了。因此只又溫聲與眾人說了些，便放同壽縣主等人回去歇息。看著同壽縣主又急忙來抓錦繡的手，便有些皺眉。

錦繡也沒有想到，同壽縣主會因為這次生病對這般親近。本想著趕回府里去，然而到底被同壽縣主抓著多留了幾日。這當口，永昌郡主該查清的便全都差不多了。此時斜斜地靠在榻上，對著邊的心腹嘆道，「這丫頭倒是個老實的。」那日同壽縣主的問話驚得渾冷汗，若是真是心有算計的丫頭，挑撥一二，簡直都不敢想像。

便是日後轉圜了回來，卻也在心裏留下些痕跡，到底生分了。

「英國公夫人的丫頭，哪裏會有不好的呢？」那心腹便賠笑道，「郡主這一次，真是要好好地謝那位夫人了。」

「還要謝這個丫頭。」永昌郡主便嘆道，「就為了的這幾句話，賞多，我心裏也樂意。況且，」苦笑道，「只怕這丫頭，如今是落在嫻姐兒的心裏了。」之後便冷笑道，「至於那幾個背主的小蹄子，后兒給我綁到院子裏，看我怎麼收拾們！」

永昌郡主一發狠，錦繡卻並不知道，在侯府的最後的日子，竟是一場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