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不想見到端王府的人，可是事偏偏不按的心愿來。

沒過幾天，就是大老爺淵的四十歲生辰。

奉國公做大壽，京城名門貴族都紛紛過來賀壽，前面男賓且不說，後面眷亦是來的不，赫赫攘攘一屋子的人。鸞厭煩那些熱鬧，和那些虛假客套的人來往，只去行禮打了招呼，便往後面花園子裏逛去。

走了一陣兒，丫頭玳瑁問道：「小姐，累不累？」

「不累。」鸞真不覺得累，府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那麼悉，每一都留著自己兒時的記憶，讓自己無比眷。正在駐足四下環顧，忽地發覺對面格子花窗后閃過幾個男人影，不由留神看了一眼。

似乎……，有一抹悉的某種特殊花紋錦袍。

----是皇子所用的夔龍紋！

難不是他？大伯父是超一品的奉國公，他做壽，自然會有許多貴客，皇子們過來拜壽也是常理。但是他們不在前面喝酒說話，來後花園做什麼？真是的，自己越不想見到什麼就越來什麼！

鸞想迴避，卻已經來不及了。

「阿鸞。」幾記腳步聲之後，從梅花門那邊搶先繞過來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年紀，步履輕快，一派神采飛揚的俊逸氣度。

「二哥。」鸞解釋道：「我們過去會芳園掐幾支花。」

世玉微微點頭，然後笑道：「剛巧我陪端王和王兩位殿下說話，順便逛逛咱們家的園子。」他的目裏帶著某種熱切，看著堂妹，「既然遇上了，你過去給兩位殿下見個禮。」

鸞不想見，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不由一時僵住。

「阿鸞，怎地呆住了？」世玉有幾分催促的意思。

在兄妹倆僵持的功夫，梅花門後面呼啦啦過來一群人，丫頭們不算，領頭走在前面的兩位年輕公子，恍若珠玉琳瑯珍寶一般，皆是華璀璨。

兩位年輕俊的皇子，緩緩走來。

鸞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退了，在袖子裏握了拳，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緒沒有任何波瀾，輕移蓮步款款上前。

低眉斂目襝衽，淺聲道：「臣見過端王殿下，王殿下。」

「免禮。」蕭鐸抬手，凝視著眼前的清麗。

奉國公府有殊無雙，盛名廣傳。

自己是早有耳聞的，但只是聽聽而已，從來沒有當真過。在他看來，不過是家抬高自家姑娘價，故意耍的手段罷了。

今日一見，卻不免角微翹。

這位二小姐的確有自傲的資本。

只見淡掃蛾眉，不施脂，便已是素麵清絕的瀲灧容，偏生一雙烏黑眸子霧蒙蒙的，帶著水汽，出幾分的嫵艷。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看清到底是清麗絕倫，還是嫵無雙。

那一襲華麗的縷金百蝶百褶尾，在人間麗映照下，亦顯得暗淡了。

蕭鐸角微微翹起，轉頭朝兄弟王蕭湛看了過去，果不其然，他的眼裏亦帶出幾分驚艷之。

比起蕭鐸的雍容肅穆，蕭湛的長相偏於溫暖和煦一些。

加之年輕，說話著幾分年人的明快，已經開始贊道：「方才還在贊奉國公府花園子修得好，花開得更好。」他看向世玉笑道：「此刻一見令妹，倒覺得滿園□□也不過爾爾。」

清風掠過，吹得鸞臂間披帛恍若一抹紫雲霞。

世玉笑道：「承王殿下謬讚。」已經讓堂妹出來了面，再多說下去反倒不合適，因而看向堂妹，「你不是要過去掐花嗎？去吧。」

鸞恨不得自己趕消失，擔心多留一刻，就會控制不好自己，忍不住抓住蕭鐸問一問他，----前世為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死？良心都給狗吃了嗎？！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緒，欠道：「二位殿下，臣告退。」

世玉笑著待了一句，「嗯，丫頭們好好跟著。」

鸞旋即頭也不回去了。

人走了，剩下幾位卻是各自一番思量。

蕭鐸眼中含笑，這麼巧，逛個花園子都能遇上未出閣的小姐，只怕……，家人有些別的念頭吧？眼角餘掃過兄弟，王蕭湛還未婚，正需要一個適齡的世家做王妃，----估家正有這個意思。

不過，二小姐帶著一瓶花說去掐花，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莫非真的只是巧遇上，有別的事？或者，這只是世玉臨時的主張？

罷了，都不與自己相干。

可是……

家、家，奉國公府，先帝時出了一位淑妃，育有兩位親王，和一位年紀最長的酈邑長公主。到了本朝，又有儀嬪生下一子一，更不用說，、范、穆三大世家，盤錯節的聯姻關係。

這三大世家的兒，皇子們能娶到一個嫡做王妃，就算比別人多一個臂膀，要再納一個做側妃，想都不要想。這些世家不會自貶兒價，皇上不會答應，諸位兄弟更不會同意，所以自己不用琢磨了。

反倒是蕭湛此刻尚未迎娶王妃，還有機會。

蕭鐸心下一沉，就好像看到一堆金晃晃的金山，自己卻不能、不能拿，還要眼睜睜的看著便宜兄弟，如何能夠不憋氣？若是蕭湛迎娶家小姐做王妃，和家結為秦晉之好，那……，可絕不只是添個普通的助力。

「六皇兄。」蕭湛笑提醒，「當心腳下。」

蕭鐸點點頭，看了一眼往前走去。

蕭湛跟在後面，眼裏閃過一譏笑。方才二小姐過來見禮的時候，兄長的心有點微妙，別人或許看不出，自己卻能夠覺的到。

可他已經費盡心機，娶了理國公穆家的兒做王妃。

家的姑娘自然沒份兒了。

說起來，那二小姐的確不錯，清麗、明，帶著幾分孤傲勁兒，又有一種掩不住的憨可人。皇子娶妻最看重的當然不是長相，而是王妃的娘家勢力，不過若是王妃本是個佳人，那亦是錦上添花的事。

蕭湛在心裏笑了笑，鸞……，值得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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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鸞心煩不已。

前世的自己，在宮為奴之前都沒有見過蕭鐸，也沒見過蕭湛，今生的人生軌跡卻出現了偏差！罷了，只要家不被抄家，自己就不會宮做奴婢，斷然沒有去給蕭鐸做小妾的道理。

嗯……，只要理好這件大事就行。

「二小姐！」門邊來了一個小丫頭，傳話道：「大夫人讓二小姐過去一趟。」

「大伯母找我？」鸞雖然詫異，自己和大伯母一向關係生疏，能有什麼事？但還是點了點頭，「行，我這就過去。」出了門，一路往上房的綺霰齋走去。

奉國公府分為兩房，長房嫡出，二房繼出。

二房人口簡單，長年多病的父親澤，母親甄氏、自己，以及龔姨娘和的一雙庶齣兒，總共就這幾個主子。父親在年時中過秀才，後來因為不好，祖母怕他累著，嚴令不許念書費神，只準好好調養。因父親斷了仕途，整個二房只能依附國公府生活，所仰仗的，不過是祖母龔氏年紀不高，一直著后宅罷了。

對比之下，長房可是人才輩出。

大伯父淵因是嫡出長子，襲了超一品的奉國公爵位，本亦是才能卓群、政見不凡，在場混得如魚得水。從當年的新科探花郎，小小翰林，一直運亨通，現如今做到正二品的吏部侍郎，兼中極殿大學士。

和大伯父一母同胞的兩位姑母，大姑母是理國公府穆家的世子夫人，小姑母進宮封為儀嬪娘娘，育有十二皇子和六公主。自己的堂姐榮娘，嫁輔國公府范家做了大，長房的幾個爺們，一個個亦是芝蘭玉樹的人。

呃……，不包括三堂兄在。

說起自家這位活寶似的三堂兄，算是長房的異數，因為貪吃，人有些微微發胖，和芝蘭玉樹是不沾邊兒了。偏生還不讀書，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遛鳥走狗，子又躁，惹急了，上房掀瓦的事都幹得出來。

不過三堂兄就算樣樣都不好，待自己……，卻是極好的。

人人都說，三堂兄和自己像是嫡親兄妹。

----可嘆前世他卻枉死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綺霰齋。

大夫人手邊放著一卷佛經，聞聲抬頭，「你來了。」說話不不慢，舉止舒緩得宜，卻有一種端莊大氣，很符合奉國夫人的份。

鸞行了禮，問道：「大伯母找我有事？」

「沒什麼要的。」大夫人指了指桌上的料子，淡聲道：「過幾天太子妃壽誕，到時候帶你一起去賀壽，所以裁幾件新鮮裳。」

太子妃壽誕？鸞心頭輕輕一跳。

前世的記憶在腦海里翻騰，加上前幾天遇到蕭鐸、蕭湛的畫面，很快……，就想起來了。眼下正值太子妃壽誕的前夕，這些天一直忙著考慮改變家的命運，倒是把這件大事給忘了。

太子妃的壽誕，邀請了各家的公卿小姐過去，說是去祝壽，實際上是為王蕭湛挑選未來王妃的。自己出奉國公家，年紀合適，嫡出，容貌品行都沒問題，就條件來說絕對足夠了。

----但前世自己落選了。

實際上，這種為皇子選妃就是政治博弈。

前世的這次博弈，最終秦太后和德妃一派贏了，扳倒了范皇后一派，王妃出自秦家小姐。所以這場太子妃宴席，自己只是去走走過場，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打扮不打扮的都差不多，不失禮就行了。

鸞的心稍稍放了回去。

但的，又有一說不清的擔憂。

前幾天意外的見到了蕭湛，他會不會……？不是自己覺太良好，而是對於爭儲的皇子們來說，一個有力的妻族是非常重要的。別說自己長得還過得去，便是丑若無鹽，蕭湛迎娶家姑娘，照樣不會皺一下眉頭。

那他……，該不會有什麼打算吧？

罷了，應該不用擔心。

蕭湛生母段謹嬪早逝，一直由秦德妃養長大，加上宮裏還有秦太后陣，蕭湛就算自己有點想法，也是胳膊擰不過大。畢竟他此刻還羽翼未，無法和太后、德妃等人抗衡，只有乖乖聽命的份兒。

說起來，他眼下的勢力還不如蕭鐸呢。

等等，怎麼又想起那人了？！

鸞心中浮起一種蛛般纏繞的煩躁，一抬頭，瞧見大伯母正看向自己，趕忙鎮定緒，起笑道：「那好啊，那可就多幾件新服穿了。」

大夫人手中轉著佛珠，眉目不耐。

鸞瞧著有些詫異，前世大伯母雖然待自己冷淡，但也沒當面給臉子的，難不有什麼煩心事？因人在跟前，順口問了一句，「大伯母，可是誰惹你心煩了？」

「還不是老三那個混帳！」大夫人將手上念珠一拍，因為煩，忍不住對侄牢抱怨起來，「好好的，說好打算給他定下王家的親事，他不知道擰了哪筋，跑來找我鬧，說不願意，然後就賭氣跑了出去。」

「三堂兄賭氣出去了？」鸞心頭一跳，忽地想起從前的一件舊事。

前世里，家裏給三堂兄定下的未婚妻姓王，出自本朝名門，好的一門婚事。但不清楚三堂兄在哪兒聽了閑言碎語，說王氏和表兄有瓜葛，嫁到家原是不願的，只為家裏母親哥哥著，才勉強應了這門婚事。

三堂兄便炸了，不答應，和大伯母爭吵后賭氣出了門。

然後約了一幫狐朋狗友出城喝酒，好幾天都沒有回家，這也罷了。偏生不知又是哪個閑不住的，嫌單是喝酒作樂無趣，便提議既然出來了，何不去附近清虛觀賞賞花？這一賞，便賞出事兒來了。

當時事有湊巧，正趕上王氏的表兄杜公子也約了朋友，去清虛觀山上作詩。兩行人在一起，三堂兄是個子暴躁的，他邊的人又個個不安分，三言兩語就吵上了，然後打了起來。

可憐那杜公子一行人，詩沒做，反倒狼狽不堪的掛了彩。

原本富貴公子哥兒們的口角，是常有的，不算稀罕。可這事兒沒有完，兩行人各自散開回去后，不知道是誰，居然把打架的原委嚷嚷開了。

傳來傳去，流言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發誇張，最後竟然變王氏行為不貞。

消息傳到王氏的耳朵里，不免憤加、又氣又恨，躲在屋裏哭了半天後，趁人不留意悄悄吊了脖子，轉瞬香消玉殞。

三堂兄知道王氏死訊以後，倒後悔起來。

「可見是我誤了。」他悔恨道：「王氏心裏原本肯定沒有鬼的，若喜歡那姓杜的，嫁了便是，何至於自尋短見？」氣得暴跳如雷，要去找傳流言的人拚命報仇，被大伯父一頓狠打，勒令鎖在家裏不許出門。

至此，家和王家的親事沒有結，反倒結了仇。

鸞心複雜，後來家獲罪被抄的時候，那些加之罪不了王家的手筆，特別是三堂兄一個不仕的公子哥兒，竟然也有人盯著，輾轉將他死，想來和王家不了干係。

可是追朔底，這件事……，原是三堂兄莽撞鬧出來的禍事，是家人的錯。

----怨不得王家落井下石。

但是眼下，既然自己重活了一世，就不能眼睜睜的再看三哥重蹈覆轍，繼續重複前世悲劇！一定要阻止這件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