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膽兒了啊？！」鸞拔高聲調，揪著堂兄的耳朵不放，惱道：「虧得我一向信你，護著你，每次你挨打挨罵，都跑過去給你求。就說上次，要不是我在大伯父跟前求，你的早就斷了。」

「是是是……，哎喲，哎喲！」世達嗷嗷喚，「好妹妹，我的耳朵要掉了。」

鸞恨恨啐道：「掉了，正好做滷味兒吃。」

「我的耳朵不好吃，好妹妹……」世達一邊嗷嗷，一邊道：「饒了我吧！仔細你手疼，要打要罵都使得，只是耳朵在外面不好看相，你換一個地兒。」

「呸！」鸞鬆開了他，扭了臉，坐在石頭上生氣。

世達把好話說了一籮筐，求爺爺，告，不停作揖，「是我作死！是我腦子糊塗不清楚……」一味的賠著笑臉，「再不敢了。」

鸞只不理他。

世達急得直撓頭皮，後悔自己一時糊塗，怎地就被王給關了**湯，稀里糊塗應了這茬兒呢？那小子不是好東西，說打個招呼的，卻拉扯妹妹說了那麼多！心下不免狠狠咬牙，但眼下顧不上跟蕭湛生氣，妹妹還沒哄好呢。

「阿鸞，你饒了我這一遭罷。」他著酸疼酸疼的耳朵，裡陪笑.

鸞冷笑，「蕭湛答應幫你什麼忙了？」

「啊？」世達睜大了眼睛，「他跟你說了？還是你猜出來的？」見堂妹目清澈而犀利，尷尬一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因心中有愧，低了頭，「蕭湛說，幫我教訓范老五齣氣。」

「你跟他說了王家的事？！」鸞厲聲道。

「沒有，沒有。」世達連連擺手，「我又不是真傻子，哪能什麼渾話都跟外人說呢？只說是范老五得罪了我，因是親戚，不好手，所以……」

「所以，他就答應幫你出氣。」鸞一聲冷笑，「我就說，你要是沒有把柄在蕭湛手裡，怎麼會把我給賣了。」恨鐵不鋼的看著哥哥，「真是不省事！隨便哪個人不能幫你？偏偏招惹蕭湛做什麼？」

世達忙道：「不是我央著他，是前幾天在一起喝酒，說了幾句，他自己非要幫我這個忙的。」頭越發低了，「後來……，他說上次在府里見了你一次，說是不知道有沒有緣分，娶你做王妃，能見面親自問一聲就好了。」

「你就是專門給人作弄的棒槌！」鸞啐了一句，冷哼道：「想必蕭湛還誇了我許多好話，是不是？他不得再羨慕一下，三哥哥你有個好妹妹，羨慕你和我平日十分要好，勝過親兄妹，是不是？然後便給你灌**湯，只要你開口，不管什麼，我肯定都是一百個願意的。」

「我……」世達脹得面通紅，此刻回想，自己可不就是喝了**湯，中了蕭湛的詭計麼？不免垂頭喪氣，「下次不敢了。」

鸞沒好氣道：「還有下次？」

「阿鸞……」

世達還要賠罪，遠門口一個紅子的丫頭，正是寶珠，飛快走了過來，「小姐，剛才茜香來說，前面廳里吵了，你快去瞧瞧。」

「怎麼回事？」鸞撣了撣子，瞪了堂兄一眼，讓他留下，免得紅著耳朵惹家裡人詢問，然後走了過去，「出什麼事了？」

寶珠小聲道：「穆夫人來了，說了幾句，有意要為穆三爺求娶我們家三小姐。龔姨娘不願意，說是三小姐年紀還小，不懂事，只怕照看不好穆三爺的孩子，實在是高攀不上這門親事。」

果然，貞娘和龔姨娘都不會答應的。

鸞有些擔心，「大姑母是不是惱了？」

「可不！」寶珠低聲道：「小姐你是知道的，穆夫人子要強，最好面子，哪得了被個姨娘當面拒絕？當時就氣惱了，甩了一句，『真是好規矩！主母說話姨娘都敢。』，把龔姨娘罵了不說，還把二夫人饒了進去，然後便走了。」

鸞聽了蹙眉，冷笑道：「也好意思說規矩！自個兒來給祖母請安，一語不合就抬腳走人，就有規矩了？」雖然祖母待自己淡淡的，到底是長輩，大姑母作為晚輩，總得給幾分面子才對，況且母親有什麼錯，要跟著被埋汰一句？大姑母如此做派，實在太張狂，不過仗著有權有勢罷了。

是理國公穆家的世子夫人，大兒做了端王妃，二兒做了廣昌侯夫人，胞妹是儀嬪娘娘，只怕滿京城都沒幾個看得上的。

估計同樣看不上自己。

畢竟祖母是繼室，父親是繼室子，連帶二房的人都跟著掉了一層價。所以，先是自己不願意嫁給嫡出的穆四爺，接著又是貞娘不願嫁給庶出的穆三爺，大姑母被拂了兩次面子，掛不住了。

所以因為氣惱，便連繼母和嫂嫂們的面子都不顧。

鸞想到此，更加不想嫁去穆家了。

未來婆婆如此驕狂，兼之本不喜歡自己，那自己又何苦去找氣呢？連祖母和大伯母、母親都看不上，自己是小輩，嫁過去還是做兒媳的，豈不是一天三頓氣，日日當菜下飯吃？

「小姐快點走罷。」寶珠小聲道：「聽說太夫人氣得不行，大夫人和大勸了幾句，都被遷怒了。二夫人沒有說話，剩下龔姨娘和三小姐、四爺，想走不敢走，這會兒一屋子的人正僵著呢。」

鸞點點頭，旋即提加快了腳步。

一進門，就聽見祖母巍巍的說道：「這算什麼？這算什麼？！今兒原本是出來散心的，一家子和和氣氣，一來，說起穆家想和家結親，不……，兩家好生說話便是，當眾甩臉子給誰看？我、我我……」不由氣堵聲噎，「我還是母親呢。」

----又不是親娘。

鸞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一進門，拾起笑臉說道：「這是怎麼了？」看向龔姨娘和貞娘幾個，「祖母上了年紀，人多散不開氣，三妹、四弟，你們跟姨娘先回去罷。」

是好意，想讓龔姨娘等人迴避。

那知太夫人正在生氣，又抓不到嫡發作，心裡頭正憋了一腔邪火，反倒抓住孫訓了起來，「才被人打臉說沒規矩，你又來了！龔姨娘一個奴才秧子，是什麼矜貴的人了？你母親都還沒有走，就先走？越發沒有規矩了。」

把龔姨娘臊得麵皮紫漲，想著小姐是為自己才吃了排頭，有心擔待幾句，又怕更惹得太夫人不快，言又止，最終只是憋了一眶熱淚，還不敢落下。

貞娘小小聲，「二姐姐……」眼神歉意，但同樣不敢多說話。

鸞沒想到祖母會沖著自己發火，倒沒覺得多生氣，反而是驚詫和好笑，果然柿子都撿的，----祖母拿不住大姑母，就沖自己發火，真是好心當驢肝肺呢。

倒沒說話，甄氏在旁邊輕聲慢語，「龔姨娘退下。」見龔姨娘還在愣著，不由輕聲譏笑，「怎地？自家主母說話沒聽見呢？耳朵不好使，給人做燒臘去了？還要被人罵多沒規矩，還要阿鸞替你擔多氣？趕滾出去罷。」

龔姨娘為難的看著堂，一個是太夫人，一個是二夫人，權衡了下，最後還是選擇聽命主母。畢竟主母之命不敢違，太夫人就算怪罪，自己有個說頭，老爺那邊應該也會諒的。況且二夫人和太夫人打擂臺，自己算哪蔥？敢在此多停留。

還有更著急的，則是兒貞娘的親事。

因而朝上面福了福，「奴婢告退。」扯了扯兒們的袖，母子幾個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太夫人早已氣得發抖。

管不了嫡，連個兒媳也管不住了。

甄氏可不會給婆婆訓斥自己的機會，上前挽了鸞，「走吧，站在這兒看別人的鼻子眼睛，算怎麼回事？今兒不是出來散心的，是出來氣的，也好，晚飯都給省了。」

鸞當然懶得被祖母埋汰，跟著一起母親出門。

太夫人氣得不行，聲道：「反了，反了！一個個全都反了。」有心想要訓斥甄氏幾句，又訓不起，怕再惹出麻煩來。

一場好好的踏青郊遊之樂，最終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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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府，龔姨娘過來給甄氏賠罪。

紅紅著眼圈兒，著淚，「原是奴婢的不是，僭越了，三小姐的親事應該由二夫人做主，奴婢哪有資格說話呢？還連累夫人了氣，罪過就更大了。」

心下一片苦。

不是自己不懂規矩，那會兒穆夫人開口便是，「貞娘年紀不小，該嫁人了，我們家老三正好沒人照顧，貞娘嫁過去，便有個知疼著熱的人。」

竟然一分商量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定下來。

哪裡是求親？簡直就像是在給的庶子買個姨娘，開了口，貞娘就得乖乖過去。

自己一直眼瞅著夫人，盼著攔一攔，卻只顧翹起手指看指甲，對貞娘的終生大事渾不在意，好似沒有聽見一般。

不得已，自己才逾越分辨了幾句。

龔姨娘越想越是委屈，見自己賠罪，主母還是當沒有聽見一般，有點不知所措，只得著頭皮又道：「今兒還得多謝二小姐，好意幫著說話，反倒了一頓埋怨，說起來也是奴婢的錯。」

甄氏「哧」的一聲輕笑。

龔姨娘不明白笑什麼，甚是窘迫，整個人越發連手腳都沒地方放了。

「回去罷。」甄氏懶洋洋道：「你若是指我去替貞娘說話，那別想了，想到明年都不中用。至於這是你的錯，那也是你錯，又如何？你是能替我討回面，還是替我出一口氣？可千萬別說給我做鞋子、綉香囊的，我不稀罕，針線上頭的人還排著隊，等著我用們呢。」

龔姨娘漲紅了臉，咬了，好似快要滴下來。

而心底，則是為主母無的話心寒，為兒到委屈，跪下道：「夫人……，三小姐好歹也是你的兒。那穆三爺前頭娶過嫡妻，三小姐嫁他就是繼室，這也罷了，面之類都是小事。可那穆三爺還有一個兒子，佔了嫡長，三小姐嫁過去就得當後娘，且養好了不是功勞，養不好便是錯。」越想越是傷心，「就連三小姐生的孩子，都得排在嫡出哥哥的後頭……」

「行了，行了。」甄氏才沒有耐煩聽這些，打斷道：「說什麼是我的兒，是我生的？還是我養的？還是說，平常天天來給我請安磕頭，端茶倒水，盡足了孝道？這會讓用得上我的時候，就我的兒了？」嗤的一笑，「我這個母親也當得太便宜了。」

龔姨娘怔怔的看著主母，說的話沒錯。

可是……，早幾年自己讓貞娘過來請安問候，是不願意，嫌煩，不讓貞娘在跟前晃，並不是自己不願意啊！

心如刀割，但卻不敢和主母強行分辨，只一味委屈，「求夫人憐憫。」實在沒有辦法了，一行哭，一面「咚咚咚」的磕起頭來。

「哐當！」甄氏將一碗茶盅砸在地上，眼神厭惡，「來人，把龔姨娘送出去！還有地髒了，讓人好生一。」言畢，當即起離開。

龔姨娘磕得額頭一片紅腫，眼神絕，被丫頭們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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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姨娘狼狽不堪回了晴雪堂，先去找了一雙兒，著貞娘，眼淚便止不住的「簌簌」掉落，「三小姐啊，可怎麼辦？夫人是一個狠心的，不管這事兒。」

貞娘子算是沉穩的，可到底才十三歲，還小，今天發生的事又多，心中早就了一團麻。縱使強力穩住了緒，小臉卻蒼白如素，勉力微笑，「母親一向都是子懶怠，加上今天了氣，興許正在氣頭上呢。」

龔姨娘心裡明鏡兒似的，主母是絕不會幫著說話的，可是這話說出來，豈不是兒更加害怕？只得了淚，勉強一笑，「你說的對，是姨娘急得糊塗了，不該在夫人氣頭上去求，應該等幾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