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為止罷。

鸞的一顆心如同在油鍋上煎熬，灼熱、疼痛，幾乎要失聲出來！不想再聽下去了，怕再多聽一句，就會聽到母親和大伯父說出不堪耳的話。不不不，苦自嘲，或許自己不能再喊大伯父，……得喊父親了。

大伯父是自己的父親？

這個念頭掠過腦海的那一瞬，再也撐不住，忍不住，「哇」的一聲，不能自控的吐了起來！胃裏翻江倒海似的，一直吐，一直吐，本就停不住。

「何人？！」淵一聲斷喝，然後約說了一句，「你獃著，別。」接著便是利劍出鞘之聲，他沖了過來，愣住了，「阿鸞？你……，你怎麼會在這兒？」緩緩將劍收回了鞘，眼中芒猜疑不定。

那邊甄氏聽到了這句，走了過來。

鸞跪在地上狂吐不已，渾抖得跟篩糠似的，又是嗆，又是咳嗽，本沒有間歇回答，連眼淚都給出來了。

甄氏一雙妙目流轉，驚訝道：「你這是害什麼病了？」上前一步，到底還是沒有去攙扶兒，而是遞了一塊帕子，「，起來坐下罷。」

「我不要你的髒東西！」鸞原本想而退，眼下走不了，再加上母親仍舊一副不親近的姿態，不免火上澆油，「從小到大……」抬眸，淚如雨下控制母親，「你從來都沒有抱我一下，從來沒有！怕是我此刻死在你面前，你都不會一手！」

甄氏原本俯遞帕子的，被兒這麼一問，反倒慢慢站直，「哎……」幽幽嘆息，「你就那麼想被抱一下嗎？傻孩子。」看著兒淚水滿面的臉孔，和眼中的痛恨和委屈，終歸還是解釋了一句，「可我……，厭惡自己。」

「你當然厭惡自己了！」鸞抬袖了淚，雙發抖，撐著膝蓋強行站起來，指著母親，「你不守婦道！你對不起父親，不……」連連搖頭，哭道：「我不知道，父親還是不是父親了。」

「……？」甄氏瞪大了一雙目明眸，寫滿驚詫。

淵更是喝道：「阿鸞！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難道不是嗎？」鸞哭得泣不聲，恨恨道：「你們一個大伯，一個弟媳，孤男寡的在這兒做什麼？難道是我污衊了你們？」氣得心口一起一伏的，「平日裏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臉孔，你……，是要我你大伯父，還是爹？」

淵臉沉的好似要下雨。

「唉，看來是瞞不住了。」甄氏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手上用力，示意不要說話，然後對兒嘆道：「既然你已經發現，我也沒什麼可遮掩的了。」

淵目炯炯如電，看著甄氏，不明白怎會這樣說話？想要對侄解釋幾句，可那細如小貓一般的力氣，卻好似有千鈞重，他彈不得，最終保持了沉默。

甄氏又道：「不過你別想，我雖然德行有虧，但你還是你爹的兒。」曼聲一笑，「你是知道的，你父親眼裏只有龔姨娘幾個，從來不管我們母，那我為何還要著他？」說得跟真的一樣，「不如一拍兩散，各過各的。」

鸞還在止不住的哽咽，目閃爍不定，不知道是該相信母親的話，還是不信。照話里的意思，是因為父親寵龔姨娘和庶出弟妹，所以才離了心，然後就跟大伯父私下好上了。

也對，以母親的殊無雙，早年肯定和父親有一段恩時。

直到因為龔姨娘和父親離心離德。

可是丈夫寵妾滅妻，不是應該打妾室，再使出手段，把丈夫的心籠絡回來嗎？哪有跟人一賭氣，就另外找人私*通的道理？倒是剛才大伯父反應激烈，看來……，他真的不是自己的父親？

這麼一想，心中總算好了一點兒。

甄氏見兒獃獃琢磨許久，聲道：「你自己先回去罷。」眼底深閃過一細微焦急，怕等下來人撞見，又不好說。乾脆上前了幾步，假裝去拉扯，「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鸞連連後退，這下換做不願意母親了，「我自己會走。」抬頭再次看了一眼，----母親是的瓊玉貌的人兒，伯父是英偉拔的出挑男子，兩人站在一起，竟然宛若一對璧人。

*夫*婦！咬牙切齒，帶著無限的怨恨轉離去。

那一抹纖細的影，跌跌撞撞，進了暗道的門，「噠噠噠」的腳步聲，清脆而又急促，著主人的憤怒和不願片刻停留，直至漸漸消失。

淵上去掩好了門，轉道：「念卿，你怎麼能這樣跟阿鸞解釋？你這麼說，肯定會信以為真的。」

甄氏角微翹，反問道：「不然要怎麼跟解釋呢？你我孤男寡的在這兒，是說不清楚的，要說清楚了，又得把旁人給牽扯進來，哪又何必？」眼底掠過一黯然，「再者若真的實話實說，阿鸞只會更加難的，甚至還會想不開。」

淵眉頭一挑，言又止，最終卻是無法反駁。

甄氏在椅子裏坐下，自傷道：「雖說我是個冷心冷的人，但好歹懷胎十月，生養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像是珠玉破碎，聲音說不出的令人扼腕，「我是沒法再自欺欺人活下去的。」

「念卿！」淵皺眉喝斥，「你不要想。」

「好啦，你別擔心。」甄氏輕聲細語，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阿鸞這會兒正在氣頭上，眼下時間又急，我只能先設法哄回去，等空了，我會跟解釋解釋的。至於信不信，那我就不知道了。」抬頭，「我是不在意的，只是委屈了你背了黑鍋。」

淵面有些不自在，「罷了，這不算什麼。」

「貞潔？！」甄氏忽地譏諷一笑，「那等混帳男人，也配讓我為他守著貞潔？我不過是為了阿鸞，才沒有破罐子破摔罷了。」

「你真是……，真是越說越荒唐。」淵有心多斥幾句，又不忍，反倒難得起了一份憐憫心腸，掏了帕子遞過去，「，等下不好看。」

說完，方才驚覺這麼做並不合適，不由一時僵住。

「拿來罷。」甄氏大大方方取了帕子，的已經被兒扔在了地上，就著大伯的素麵絹帕輕沾眼角淚，漫不經心道：「虛名兒都擔了，用一塊手帕又算什麼？」忽地掩面輕笑起來，「說真的，你和阿鸞的混帳爹相比，豈不強一百倍、一千倍？的爹還不如是你呢。」

淵的臉窘迫無比。

他已進不之年，從小子就冷，平日裏一直都是殺伐決斷的人，此刻竟然有點不知所措。眼前有著絕世容的佳人，嬉笑怒罵，皆是隨心爛漫，說著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語，還有之前那輕輕一握，仍在手臂縈繞。

饒是他心若磐石，也忍不住一剎那的心旌搖。

淵在心裏輕嘆，不言語。

他微微側首，目停留在對面的人觚上，裏頭斜一枝碧水白蓮，綠的，白如雪的花瓣，蕊黃，上面還掛著幾粒晶亮的水珠兒。但縱使清麗無雙，在被人誤折離水之後，又還能再妍明幾時呢？誤了，期期芳華都被誤了。

----心中掠過難以言說的惋惜。

「啊呀！」那邊甄氏在一聲輕呼，不知何時，去找了一面小小手鏡出來，對鏡自攬珍重芳姿，怨念道：「都怪阿鸞，害得我的妝容都殘了。」

淵抬頭去，看了許久，愣是沒看出有哪妝容殘了。

他不由好笑，「我瞧不出有何不妥。」

「要是你這種大老爺們都瞧出來了，我還能見人嗎？」甄氏語氣嗔怪，帶著一般的天真，照了又照，始終一臉芥之，「這可怎麼辦才好？」想了想，在上沾了些許脂，往眼角細細暈開，淺笑道：「好了，只當是畫了個梅花妝罷。」

眉眼盈盈，人比花，當得起沉魚落雁、閉月花之詞。

淵趕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看了。

甚至後悔，剛才怎麼沒跟著一起出去？而是在這兒和獨。

好在沒多會兒，外面響起了一串腳步聲，替他解了圍，趕忙站了起來，「你弄好沒有？他們應該都來了。」

******

綠漪亭，寶珠不知道已經轉了幾千個圈兒，都快要急瘋了。

小姐非要去鑽貓兒淘氣，自己勸不住，這一去又是大半天不回來，到底是磕著、著了？還是被夫人發現了？心急如焚，可又不敢貿貿然過去詢問。

正在揪心，就聽小丫頭茜香歡呼道：「快看，快看！」聲音驚喜，「那邊過來一個人，好像是二小姐！」竟然不等吩咐，就拔腳跑了過去。

寶珠哪裏還顧得上訓斥小丫頭？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慌忙趕去。

鸞面有些發白，眼睛泛著哭過後的融，淡然道：「沒事，方才我淘氣在後窗戶聽，被母親發覺了，訓了一頓。」見丫頭們皆是一臉駭然，安道：「母親最近心煩著，沒空找你們麻煩的，走，咱們回去罷。」

寶珠等人頓時像是被超度回來，收了魂，一疊聲道：「回去，回去。」

鸞倦怠極了。

回瞭星抱月閣，啥也不說，直接合著服躺了下去，累極了，倦極了，只想閉上眼睛睡一覺，什麼都不要去想。

可是卻睡得不踏實，腦子的。

沒多會兒，瞅見母親甄氏從外面進來。還是之前穿的那一裳，紫綉金線錦葵花的尾，紫嫵多姿，金富貴奢華，襯得明艷照人。

甄氏盈盈笑道：「我的兒，真的生氣了？」

鸞不理。

下一瞬，又見蕭鐸不知幾時進來的，他的眸幽邃深黑，和上玄刺繡金龍的長袍相得益彰，他也笑，「小可憐兒，自己在這兒賭氣呢。」

甄氏掩面一笑，「阿鸞，這個人可怎麼說呢？」玉手纖纖，指了蕭鐸，「你和他不也有瓜葛，不乾不淨的嗎？怎地你做得的事，我就做不得呢？瞧瞧，我們母原是一樣的人啊。」

「當然不一樣！」鸞從床上跳腳下來，著惱分辯道：「你是自願的，自己行為失了檢點，我……，我是出了意外才會跟了他，怎麼能一樣？」

甄氏忽地冷笑，「那也沒見你去死啊？！」

蕭鐸亦是臉沉沉，黑眸如夜，「阿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不願意？」他忽地毫無徵兆走上前來，抓住，「難道我們往昔的那些歡好，都是假的？我們說過的語，也是假的？你說啊……」

「放開我……！！」鸞在夢裏失聲尖，醒了過來。

一都是冷汗津津。

這是什麼狗屁破夢？母親連蕭鐸的面都沒有見過，哪能跟他一起說話？鸞綿綿的下了床，覺得口，哆哆嗦嗦的想倒杯茶喝，手一抖，倒把茶盞給滾地上了。

的寢閣是鋪滿了暗錦毯的，茶盞沒碎，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寶珠聞聲進來，趕忙拾了地上茶盞，忙道：「小姐要喝茶？這個茶盞髒了，我去外面給你端一盞新的進來。」

「滾！」鸞抬手一個茶蓋飛了過去。

這會兒，聽不得什麼「端」字。

寶珠嚇得沒了魂兒，慌忙逃了。

寢閣里頓時安靜下來，想想看啊，連小姐邊最得意的寶珠都被罵了，誰又敢進去霉頭？其實說起來碧落是一等大丫頭，該進來的，但盼著平安放出去不肯惹事，總是在人後。

過了片刻，玳瑁著頭皮悄悄進來。

鸞看了一眼，淡聲道：「備熱水，我想洗個澡。」

玳瑁心中暗喜，自己賭這一把可算賭對了！作奴婢的，哪能怕被主子訓斥，就丟下生氣的主子不管呢？不管挨打還是挨罵，都得上，才顯得自己忠心耿耿啊。

忙道：「哎！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