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泡在熱騰騰的大浴桶里，水汽氤氳，旁邊還點著淡雅熏香，渾放鬆下來。閉上眼睛，有一個聲音在對自己說，「原來自己還是父親的兒，嗯……，這樣就好的。」

倒不是相信母親的話。

而是按照自己的生辰，和母親嫁進家的日子推算，應該是進門沒多久，就懷上自己了。那時候作為弟媳的母親，只怕連大伯父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無緣無故的，哪裡會去*人呢？想來還是因為後來龔姨娘介了。

龔姨娘一個妾室，迷夫主，哄得父親和母親十幾年生分，可想而知，平日里下了多暗裡功夫，耍了多手段。

----這不是一個妾室應有的本分。

想到這兒，對晴雪堂的人不免添了幾分厭煩。

不厭惡龔姨娘母子幾個，也厭惡父親。試想自己畢竟是他的親生骨，就算母親做錯了事，與自己何干？難道是自己挑唆母親去的不？但是前世今生，父親對自己都是一樣涼薄冷淡。

鸞雙臂環抱自己，平靜中，到無邊無際的孤單寂寞。

半晌沐浴完畢，了碧落和寶珠進來，乾、穿、頭髮，寶珠要上胭脂，被擺手拒絕了，「天暗了，不出門，不用那麼麻煩。」

寶珠有心討好主子，笑道：「小姐天生麗質，不打扮，瞧著也是極好的。」

鸞懶洋洋的沒有回答。

「小姐？」寶珠瞅著，總覺得像是丟了魂兒一樣，不免擔心，「你沒事吧？」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正在膽，就聽外面丫頭喊道：「夫人來了！」手一抖，差點沒把手上的象牙梳給跌了。

甄氏臉不善進了門，喝斥道：「都出去。」

碧落和寶珠都不敢吭聲兒，小丫頭們則連大氣都不敢，皆是無聲福了福，然後一溜煙逃也似的出去了。

甄氏開門見山問道：「你怎麼進去的？」

鸞仍舊著鏡子中的自己，明眸皓齒、青如雲，白皙的臉上，還帶著剛沐浴完的霞暈，像是三月里最的一支桃花。

這些……，都是秉承了父母的容貌啊。

可他們兩個委實算不上好父母。

「問你呢？」甄氏追問了一句，催促。

鸞慢條斯理的梳著青，淡淡道：「後院西北角有個貓兒，是小的時候我和嘉淘氣，挖了玩兒的。因為那邊樹木森森，加上前面有條小溪擋著，有人去，所以就一直沒有修葺。」

甄氏禾眉微蹙，問道：「你好歹是公卿之家的千金小姐，就跟個小花似的，去鑽貓兒？」氣呼呼的，扭頭朝立在門口的甄嬤嬤道：「聽聽，你都聽聽！這丫頭當年是我親生的嗎？別是抱錯了吧。」

鸞心下冷笑，抱錯就好了。

甄嬤嬤不敢隨便接話，只得乾笑兩聲。

「愣著做什麼？」甄氏的臉說變就變，喝道：「還不趕人回去堵上？往後在後院也立兩個丫頭，再出簍子，別說我不顧念多年的主僕分。」

甄嬤嬤抹了一把冷汗，應道：「是，奴婢這就去吩咐。」

「阿鸞。」甄氏理完這件事，像是放下心來，打量兒笑道：「這是惱了我？一輩子不跟我說話了？」

鸞冷冷反問：「難道此刻是個鬼在跟你說話？」

「你呀。」甄氏呵呵笑了起來，「也罷，也罷。」不以為杵，反而誇道：「我就擔心你空長了一副臉蛋兒，子卻太綿，將來嫁了人要婆家的氣，倘使真的得起心腸就好了。」

嘆息，似有無限，「這人吶，就怕一時心做了傻事。」

鸞忍不住譏諷道：「一時心沒什麼，做了錯事也可以改，就怕一輩子都轉不過彎兒，死不悔改！」

甄氏「撲哧」一聲，大笑起來。

原本極為貌，恣意笑起來更是一片繁花盛放，笑得花枝，「我的兒，你倒教訓起親娘來了。」自己嘆的話，和兒想的本不是一回事，但是不便解釋，「好了，你別總生氣皺眉頭的，老得快。」

鸞聞言不由氣噎。

母親在被自己抓之後，還有心笑談保養？怎麼能這般想得開？到底、到底長了一顆什麼心啊？！

甄氏托腮想了一瞬，又道：「不過你年紀還小，倒也無妨。」

鸞忍無可忍，將象牙梳「啪」的拍在桌上，「你是故意來慪我生氣的吧？」恨恨道：「你放心，我才不會為你生氣呢！你……，你做錯了事，都能過得好好的，我為何不能？我偏要比你過得更好，活得更開心！」

甄氏忽地怔住了。

片刻后，臉上笑容一點點褪去，幽幽嘆息，「……你果然是我親生的。」

是啊，他都能過得好好的，自己為何不能？偏要比他過得更好，活得更開心，一輩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人恨得牙兒，卻又奈何不得。

因見兒柳眉倒豎，氣得小臉漲紅，正想要細細解釋幾句，哄哄。偏巧外面傳來小丫頭的說話聲，切切嘈嘈，只得暫且按下。

蹙了蹙眉，揚聲道：「何事？」

寶珠慌忙跑了進來，臉張，「老爺他……，讓小姐過去一趟。」

「老爺找阿鸞？」甄氏先是挑眉，旋即冷笑，「我明白了。這是勸不我，就想阿鸞過去，打量兒是姑娘家臉皮薄，又是晚輩，就好隨意指使了。」揮手，對兒說道：「你去一趟，但他說什麼都別應承！」

鸞不想理，當即了寶珠等丫頭們跟著，出門走了。

甄嬤嬤從外面進來，問道：「夫人不跟過去？」

「當然要。」甄氏眸中殺機四，冷笑道：「可見有些人好日子過久了，心都過大了。一而再、再而三找事兒，只當我是麵糰兒似的菩薩子，容易，今兒我就那些人徹底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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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雪堂，澤靠坐在正中太師椅裡面。

他自便就是弱多病，常年臥榻，臉上帶著見的不健康蒼白，加上穿著墨綠的錦袍，更襯得臉白凈如紙。但若細細看，五眉目是很清秀俊朗的，只是偏於，好似清風夜中的一幽月。

「你不舒服？」他打量著嫡長，「瞧著沒打採的。」

鸞回道：「許是犯困罷。」

澤沒有太過在意，在他看來，嫡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有人給摘下來。便是有些緒，不過是小兒為賦新詞強說愁，不像庶婚事迫在眉睫，因而說道：「貞娘的事的你知道吧？」咳了咳，「前些天，我和你母親商議了幾句，子急，我們沒有說到一塊兒去。」

何止是沒有說到一塊兒去？鸞知道父親是在婉言，心下大抵也猜到了，父親自己過來所為何事，不免微微蹙眉。

母親眼裡只有自己，父親眼裡只有龔姨娘幾個，他們各過各的，自己夾在中間算是什麼？爹不疼、娘不的，只把一腔心都冷淡了。

因而淡淡回道：「父親你是明白人，我一個未出閣的待嫁小姐，是管不了男婚嫁大事的，便是母親那邊，也不是我能夠勸得的。」不想和父親糾纏不休，「父親既然擔心妹妹，何不找祖母，直接挑一門好親事給定了，不就妥了嗎？」

澤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和悅一開口，就被嫡拒絕。

但是想想，這十幾年自己也是對不起，沒照顧過，沒關心過，難怪和自己不夠親近。因而嘆了口氣，咳了幾聲，「你這是說糊塗話了。」細細解釋，「你母親活得好好兒的，貞娘的婚事，本來就是份心的事，哪有我和你祖母做主的道理？要是傳了出去，別人會以為貞娘不討嫡母喜歡。」

鸞聞言瞪大了眼睛，啼笑皆非。

難道貞娘現在很討母親喜歡？父親啊，你的要求真是夠多的，又要貞娘婚事好，又要面，就連損了一點點名聲都不願意。

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的好事？

忍不住又是一陣心寒。

「父親。」心涼涼的說道：「穆三哥是理國公府的爺們，本人也周全，只是元配留了兒子這一點不妥。貞娘是從小在你邊長大的，你心疼，不想讓嫁，這些心我都能理解，但是……」

「但是怎麼了？」澤好奇問道。

「但是……，你連不為嫡母所喜的名聲，都要周全。」鸞一字一頓，帶著心痛和可悲的笑容，看著父親，「那麼父親可曾考慮過我的婚事？我還是姐姐呢！」

澤忙道：「你的婚事好說，不著急。」

鸞咬了咬，方才忍住了腔衝上來的惡氣，----憑什麼自己就不著急？自己就是路邊隨便一招手，找個男人嫁了就行？當即冷笑，「父親，你可曾想過，我和母親對著來會被訓斥？又可曾擔心，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對妹妹的婚事指手畫腳，傳出去又是什麼名聲？」被氣笑了，「父親你給我找一個理由，為何要去求？」

澤被嫡問住了，喃喃道：「不，不是，哪有你想得那麼多……」

「說得好！」甄氏從外面掌走了進來，笑道：「你能說出這番明白話來，我總歸沒有白白生養你一場。」朝後招了招手，「都進來罷。」

呼啦啦，龔姨娘、貞娘、世傑都進來了。

澤面大驚，甄氏是什麼時候站在外面的？怎地又把龔姨娘等人都了進來？更他驚駭的是，甄氏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丫頭們竟然不敢吭聲兒，是被嚇破了膽子？還是龔姨娘不敢讓人進來？不由腦子的。

甄氏朝兒道：「還在這兒站著做什麼？你趕回去。」

鸞一整天心大起大落，早就倦怠無比，更是心寒，沒有任何二話就走了。

甄氏冷冷道：「不許任何人進來。」端端正正坐著，霞映照，好似給勾勒了一道金邊兒，有一種神聖不可冒犯。

澤一臉張的看著妻子，如臨大敵。

「給我跪下！」甄氏冷冷道。

龔姨娘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趕忙扯了扯兒。

貞娘早慧心思靈巧，趕忙跪下。

世傑年紀小，男孩兒子又笨笨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母親和姐姐都跪了下去，還在不解，「這是做什麼？」屋子裡氣氛張，他還是覺的出來的，忍不住有些著慌，「娘……，我們為何要跪啊？又沒做錯事。」

龔姨娘頓時苦不已。

糟了，糟了，自己不過是偶爾心，私下教了兒子幾句，讓他了幾聲「娘」來聽聽，這愣頭小子怎麼喊了出來？而且還是當著夫人的面！

知不妥，當即就「咚咚」磕頭，「夫人寬恕，四爺年紀小不懂事……」

甄氏曼聲一笑，「好個年紀小不懂事。」手裡悠閑撥弄茶盞，「小孩子都是一張白紙，大人教什麼就是什麼。姨娘你告訴我，是哪個奴才不懂事教壞了主子啊？你只管指出來，我替你打殺了。」

龔姨娘哪裡還說得出半個字？二話不說，就左右開弓自己掌。

「啪！啪啪！」

是下了狠手的，閉上眼睛，不一會兒臉上就紅腫起來。

貞娘瞧著心疼，想要阻止生母，但看了看嫡母要殺人的眼神，打了個激靈兒，趕忍的把弟弟抱住了，低聲道：「乖乖的，別出聲兒。」

世傑從小在晴雪堂長大，媽丫頭的伺候著，呼奴喚婢、養尊優，從來沒有吃過半分苦頭，更是沒人給他過指甲蓋兒的氣，哪裡能忍得住？他急了，力推開姐姐惱道：「不要你管！」上前拉住龔姨娘的手，「娘，娘你快停下啊。」

貞娘趕忙喝斥，「是姨娘！」

世傑又急又氣，央道：「……姨娘你快停下。」

龔姨娘不敢當眾推兒子，求助兒，「二小姐，快把四爺拉開。」手上不停，還是使勁的扇耳，扇得角出，也沒敢稍微頓一下。

世傑被姐姐摟住了，拚命掙扎道：「姐姐，你放開我！放開我！」

澤更是喝斥道：「好了，快給我停下。」

「喲。」甄氏悠悠一笑，「心疼了？疼了？」抿了抿頭髮，「到底是誰教壞了家的爺們兒？不僅教的他嫡庶不分，錯把姨娘喊娘，還敢不聽嫡母的話，在嫡母面前耍小爺脾氣。」

澤聽怪氣的，皺眉道：「世傑年紀小，不懂事，你別一直揪著不放。」

甄氏笑道：「要不咱們把族老們都請過來，評評理，看看是我揪著不放？還是有些下*作的奴才不懂事，教壞了小爺？」

這話里的含沙影太過明顯，世傑便是年紀小，也聽明白了，憤怒激道：「夫人說錯了，姨娘不是下*作的奴才！」

甄氏便呵呵的笑，「這麼說，是龔姨娘教你喊娘的了。」

世傑一怔，繼而目瞪口呆的看著嫡母，「你、你你……」真是好生詐，居然把自己激得說出了真話，豈不是害了娘？他漲紅了臉，「不，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