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甄氏上次去過晴雪堂以後，澤沒有再甄氏或者鸞過去，龔姨娘和兒們也不敢隨便出門。甚至連太夫人聽說甄氏去過，詢問以後，聽說並無吵鬧之事，亦忍了一忍，只在私下嘀咕了幾句。

甄氏知道以後，一面輕輕勻著臉上的胭脂，一面笑道：「這下好了。」對著鏡子照了照，滿意道：「怕是除了將來老爺的喪事，他們都不敢再煩我了。」

甄嬤嬤扯了扯角陪笑，不便作答。

而星抱月閣，鸞雖不清楚晴雪堂發生的事，但也樂得耳清凈。反正父親和龔姨娘母子幾個，以及祖母，既然他們才是一家人，那就相親相好好過，只求別來拉扯煩擾自己了。

一切回到從前，晴雪堂重新為模糊的存在。

「小姐，小姐。」茜香笑嘻嘻跑了過來，因外頭下著綿綿細雨，弄得頭髮兒掛著細小水珠，星星點點的，「理國公家的穆六小姐來瞧你了。」

下著雨，穆嘉還專門過來找自己？鸞目意外。

「哎呀，哎呀。」穆嘉頂著披風跑了進來，火紅一團兒，像一隻紅小狐貍，把披風給自家小丫頭，「去找個火盆烤烤，別留水汽。」然後不客氣的坐下，不等人服侍，先手倒了一杯花茶喝，「唔……，差點沒淋壞我。」

鸞趕忙吩咐丫頭，「去找件我的裳出來。」

「不用，不用。」穆嘉咽下一口茶，連連擺手，「我一會兒就得走。」

鸞奇道：「這是怎麼說？才來，又要走了。」

「我跑出來的。」穆嘉一臉不好意思，攆了丫頭，悄笑道：「母親帶著我去端王府看姐姐，嗯……，你還不知道吧？大姐姐已經有四個月的孕了。」

鸞淡淡一笑，「這樣啊。」

細細回想，印象中，前世端王妃並沒有在今年生養孩子，莫非是小產了？可是這話不便對嘉說，也懶得去說。

反倒因為這個，憶起前世還沒有來得及謀面的孩子，不由一陣恍惚。

「我跟大姐姐說，累了，要去後院歇歇，然後趁著和母親說己話兒，自己跑了出來找你呢。」穆嘉一臉誇張的表，眉弄眼，「我對你好吧？」見獃獃的，不由手了，「喂！你也不配合一下。」

「哦。」鸞回神，收起傷的心思，「難為你有心了。」笑了一句，「我這心裡激的，你都不過來呢。」

「才不信！」穆嘉皺了皺鼻子，繼而又作小兒姿態忸怩起來，「其實……」的臉泛起紅，「我著出來見你，是、是……，有一件要事的。」

「嗯？你說。」鸞不覺得能有什麼要事，無非是小姑娘玩樂罷了。

穆嘉越發忸怩，小聲道：「就是前幾天，大舅母過來我家了一趟。」說出底下的話需要很大勇氣，聲音越來越小，「說是……，想替二表哥求娶我。」

鸞瞪大了眼睛，驚呼道：「竟然有這種事？！」

「幹嘛，幹嘛。」穆嘉鼓著腮幫子，不高興了，「你這人怎麼回事啊？先是嫌棄我四哥配不上你，這會兒又嫌棄我！我、我……，怎麼就不能做你二嫂了？！」的語氣帶出委屈，扭了臉兒，「枉費我一直對你那麼好。」

「不是的。」鸞見誤會了，解釋道：「我只是有些吃驚罷了。」

當然吃驚了。

前世里，自己的大堂嫂和二堂嫂都姓馮，皆是大伯母的娘家侄，一個親侄，一個堂侄，還就了姐妹妯娌的佳話。

怎麼……，今生的大伯母突然看上嘉了？

「有什麼好吃驚的？」穆嘉撇了撇，不悅道：「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又不是外頭不認識的，看你剛才那樣兒，愣了半天都說不出話。」指了指，「真是一個沒良心的討厭鬼！」

「好啦，你別多心了。」鸞心中有千頭萬緒，眼下卻顧不上，只得先打起神來哄這位千金小姐，「你說，你接著說，我都聽著呢。」

穆嘉復又坐了下來，神怏怏，「我母親不同意。」

鸞角微翹，「大姑母一向眼界兒高的，想來另有打算罷。」

前世里，穆夫人為小兒謀劃親事，千挑萬選，的確挑了一個份更好的，可惜後來沒罷了。

「還能往哪裡高呢？」穆嘉氣鼓鼓的，「我大姐已經是王妃了，總不能穆家再出一個王妃吧？再說了，也沒年紀合適的啊。」語氣抱怨，「真是不知道，明明親上加親的好事，母親怎麼想不通呢。」

語氣里，是十分願意這門親事的。

鸞聽了好笑，「你就這麼想嫁給我二哥？」

穆嘉臉微紅，「二表哥人長得好，又聰明，而且……，還總是會說很多很多笑話兒，要是跟他一起過日子，肯定不悶。」的眼睛亮亮的，像星子，帶著特有的清澈無塵，裡面裝著滿滿的好幻想。

鸞看得心中一嘆，當年的自己，也是對蕭鐸有過幻想的吧？搖了搖頭，撇開了前世的那些記憶，趣了一句，「好丫頭，你居然連過日子都想好了。」

「哼！」穆嘉在桌子上捶了捶，假意威脅，「你再笑話我，真惱了啊！」然後又是一臉不解，又是嘀嘀咕咕，「說什麼不合適，要給我找給好的親事，可是京城裡比家更好的人家，哪裡還有呢？

「也不是沒有。」鸞想起前世的過往，說道：「比如咱們的表伯襄親王家，他家只有一個獨子，你嫁過去就是世子妃，再熬些年頭，不就做上襄親王妃了嗎？」

前世的穆嘉，是和襄親王世子訂過親的，後來家出了事，親事自然不了了之。

想來正是為了撇清和襄親王、英親王等黨的聯繫，所以家被抄以後，穆夫人表現的格外決絕無。不僅沒有替家周旋求，甚至連眷為奴，都沒有贖一贖，仍憑家眷自生自滅！

心涼薄可見一斑。

難道穆夫人不清楚，為奴的眷，特別是高門大戶的眷，會遭遇什麼嗎？聽說有一種下作人，專門去買宦人家的眷罪奴，然後恣意用，再對人炫耀「我睡了某某公卿小姐，睡了某某侯門夫人。」

母親們，想來亦是心裡清楚的吧。

鸞心中一聲嘆息。

「襄親王妃？！」穆嘉瞪大了一雙明眸，繼而啐道：「才不要！我前些年見過襄親王世子一次，是個又高又大的黑胖子，面相還兇，瞧著比三表哥都不如呢。」

「那你準備怎麼辦？」鸞按捺起伏的緒，問道。

「總得爭一爭。」穆嘉像是已經有了主意，但並沒有細說，而是道：「今兒我是從後門來悄悄的，沒人知道。就是想讓你幫個忙，這段時日，記得在大舅母面前多說我的好話。」忸怩了一小會兒，「嗯……，要是見著二表哥，也可、也可適當說幾句好的。」

鸞心裡不看好這門親事。

穆夫人一向子高傲，氣大，先前兩度求娶家，先被自己拒絕，再被貞娘拒絕，心下必定埋怨娘家人不給面子。這種況下，怎麼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臉，再把兒嫁回家？更不用說，二哥世玉還不能承爵。

因而聲勸道：「你母親素日的子，你還不清楚嗎？我二哥雖然瞧著不錯，但是國公府的爵位不到他，不過是將來恩蔭仕途，哪裡比的上未來的襄親王妃？大姑母不同意家的親事，想來也沒別人，多半要把你往襄親王府推了。」

「是我嫁人，又不是！」穆嘉看著好說話，其實很有些小姐的執拗脾氣，起跺腳，「你別管了，反正等著喊我二嫂就行了。」

鸞被逗樂了，「哪有你這麼不害臊的丫頭？。」

「我就不害臊了！」穆嘉恐嚇道：「等我做了你二嫂，看我怎麼收拾你這難纏可惡的小姑子！哼哼，到時候有你求著我的好日子。」

「啊呀，好生嚇人。」鸞故作驚駭，配合，連連擺手笑道：「二嫂饒命。」

「先收拾你一頓。」

兩人在榻上扭著鬧了一陣。

「好啦，好啦，時間不早了。」穆嘉起抿頭髮，說道：「我要是再不趕回端王府，只怕母親和姐姐該發覺了。」不敢多停留，匆匆出門，走到門邊還扭頭，「阿鸞，記得幫我說話啊。」

一陣風似的，來得快，去的也快。

鸞看著那一抹遠去的紅背影，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這事兒太古怪了。

除了自己知道前世，了解，不看好穆嘉嫁到家以外，更對大伯母主求娶到意外！首先大伯母和穆夫人關係並不太好，再者穆夫人子高傲，大伯母怎麼會去結個厲害的親家？去找個不住的兒媳？豈不是給自己找罪？

再者說了，大堂嫂出自果毅侯馮家，雖說也算高門大戶，但是豈能和權勢煊赫的理國公府穆家相比？要是穆嘉嫁給了二堂兄，份高，母親又厲害，大堂嫂要怎麼去這個弟媳？往後大堂嫂掌家主持中饋，亦會制肘。

大伯母便是為了娘家侄著想，也不應該求娶穆嘉啊。

所以大伯母去穆家求親，用熱臉去穆夫人的冷屁，自個兒找氣，肯定不是自願的，而是被迫勉強去的。

能夠讓大伯母如此委屈自己的人，想來只有大伯父了。

那這事兒就更奇怪了。

眼下西涼大戰已經發，時局張。

按說這幾天，正是大伯父忙得不可開的時候，勸解英親王，在皇上跟前周旋，和謀士籌劃，哪一樣不費力費時間？本來他在百忙之中，幽會母親就奇怪，怎地還忙活起兒子的婚事了？

可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又一時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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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一直下著綿綿細雨。

「哎喲，好大的雨。」茜香從外院打著傘回來，上沒有淋，好好的一雙繡花鞋卻髒了，濺上好些泥點兒。顧不上換鞋，先回話，「長房那邊好生熱鬧，說是大夫人準備給穆家和王家聯親，咱們家雙喜臨門呢。」

鸞甚是吃驚，「雙喜臨門？」

「是啊。」茜香笑道：「還有一個笑話兒呢。」

這麼一說，旁邊閑著的丫頭們都圍了過來。

茜香清了清嗓子，說道：「原本咱家大夫人去穆家求親，穆夫人有些遲疑的，說是兒年紀還小……」

鸞心道，穆夫人果然不同意這門婚事，想必不止一點遲疑，而是斷然拒絕，只是茜香不敢說太直白罷了。

那邊茜香又道：「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穆家和家要聯姻的消息，沒過幾天就傳開了，甚至還傳到了外面，現下滿京城都知道了。」抿一笑，沒敢說穆夫人的氣急敗壞，「所以啊，穆六小姐很快就咱家的二了。」

鸞眉頭一皺，居然還有這樣的事？！聯姻的消息很快傳開，迫使穆夫人同意這門親事，只怕……，這就是穆嘉說的辦法吧。

穆家和家聯姻的消息，鬧得人人皆知，傳到襄親王妃的耳朵里，他肯定不會拼著得罪奉國公府家，再娶穆嘉了。斷了穆夫人讓兒做世子妃的夢，挑不出比二哥更好的婿，加上流言的導向，便只能忍氣吞聲接這門親事。

哎……，嘉啊，膽子真是太大了！

怎麼就篤定，這門親事肯定能夠結呢？萬一不，先是被襄親王府放棄，再被家放棄，豈不是兩頭落空？那可就尷尬了。

鸞腦海里忽然靈一閃。

記得當時，穆嘉一再叮囑自己，讓自己在大伯母和二哥面前說的好話，卻沒有提大伯父。莫非……，大伯父應允了什麼？所以才如此大膽。

旁邊的茜香還在說個沒完，笑道：「大夫人說了，二爺和三爺都是淘氣，跟沒籠頭的野馬似的，得趕把媳婦娶回來，才放心呢。又說，一口氣娶兩個兒媳回來，是雙喜臨門，往後自己也可以省心……」

鸞覺得有點不對勁，又抓不住痕跡，偏生丫頭們唧唧呱呱的，自己分心，於是揮了揮手，「你們去旁邊說話兒。」

茜香的笑容便僵在臉上，怔了怔，「是。」趕退下了。

別的丫頭也是一鬨而散。

寶珠是最後一個走的，越發憂心，小姐這是怎麼了？不待見自己，就連自己□□的茜香都討厭了麼？換做以前，不是很聽這些新鮮事兒的嗎？心下惴惴，扭頭瞅見玳瑁在屋裡的背影，暗地啐了一口，方才退下去了。

而連廊上，鸞正在分析近日發生的事。

西涼大戰……，伯父不急著去找英親王勸說，卻和母親幽會，再然後……，是二哥和三哥的親事，辦得如此焦急匆忙。

這其中到底藏了什麼？覺得，只怕是外面出了大事，所以才會讓大伯父格外張起來，對家的小輩開始做安排，和各大家族聯姻。

難道……，大伯父沒有勸英親王？還是沒能改變皇帝的主意？！

心下頓時不安起來！

可世上的事，從來不會因為你擔心什麼，煩惱什麼，就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反倒是你越不希什麼，就越容易出現什麼。

鸞擔心的事，最終還是如期而至的降臨。

沒過幾天，皇宮裡果然有聖旨頒布下來。皇帝稱近日有西涼逆賊、滋擾民生，講了一大篇雄心大志的場話，最後說到，特封皇兄英親王為震北大元帥，統領二十萬大軍出征西涼，以振朝廷赫赫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