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秦太后的懿旨已經下了，但是鸞還是要做做表面功夫的。本來去給蕭鐸做侍妾就讓人笑掉大牙,有不難聽的話,自己要再上趕著去端王府,肯定更加難聽，連帶整個家都跟著丟臉面。

因而對外只說「病」了。

外面各種猜疑，說家二小姐本來就不願意做妾,加上蔣家還來添堵,更是不願意去端王府。據說已經上吊三回，投井兩回，還了一回牆柱子，在家哭天喊地的,小命都快折騰沒了。

為了這個,奉國公淵都給氣得病倒。

人人都在嘆,家這次真是到了大霉，雖不甘願，可是礙於太后的懿旨，怕是只能認下這個啞虧，打落牙齒和吞了。

鸞只躲在星抱月閣里，對外託病，每天樂得逍遙。

----才不想急著見到蕭鐸呢。

這幾天，鸞忙著清點跟著陪嫁去王府的丫頭，寶珠、玳瑁自不用說，小丫頭們也挑了幾個有用的。倒是碧落，記得前世家出事以後，眷們紛紛自縊亡，最後還是已經出嫁的碧落，悄悄花銀子安葬了。

所以，縱使碧落一直懶懶散散的，等著被放出去，自己從來都沒有怪過。人是個複雜的東西，當面看不清，一時也是看不，反而到了關鍵時刻，才會把一個人的本展出來。

碧落，是一個有有義的丫頭。

鸞找了單獨說話，「我知道，你家裏給你訂了親事，就等著家這邊賞你賣契，就可以出去過小日子了。」

碧落紅了臉，「是。」

鸞笑道：「現如今我要去端王府做側妃，雖然外頭人笑話，可是你們跟我陪嫁過去不會吃苦。我聽說，你家裏訂的人雖然不錯，條件卻不甚好。如果你願意，我就賞了你賣契，讓你親，然後你們一家給我做外院陪房。」

人生活在宅沒錯，可是外面也得有人，不然對外間的事就睜眼瞎了。

碧落聞言一怔，「這個……」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激和愧疚，「小姐厚，可我總是想著要出去，一直、一直，都不怎麼盡心。」

「人之常。」鸞輕巧的揭過這一層，說道：「不管你答應不答應，賣契都我照樣賞給你。你不跟我，就打發你幾十兩銀子嫁人；你若跟我，我手頭上多的是好收益的商鋪，隨便一個給你們經營，每年封紅，絕對不會虧你們一家子的。」

碧落想不到還有這等好事！

商鋪的大掌柜啊，多外院管事破了頭都搶不到，自己一家就能輕巧得了？想起自己和未婚夫都是老大，後面一群弟弟妹妹，吃飯、穿、婚嫁，哪一樁不花銀子？若是能夠有一宗大收益的商鋪經營，等著封紅，日子可就能鬆快不了。

碧落心了，又覺得之有愧，「我……」

還沒說完，玳瑁從外面了一封信進來，「小姐的信。」走近了，附耳低語了幾句，「王殿下送過來的。」

鸞目驚詫不已，接了信，「你們都先下去。」

自己展了書信一看，雪白的信紙上，兩個字行雲流水一氣呵，「朋友」，出紙張和墨跡，彷彿看到了蕭湛的那張臉，俊、驕傲，還有小小鬱悶，----自己當初拒絕了他，結果卻做了蕭鐸的侍妾，蕭湛肯定不會舒服了。

鸞微微一笑。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要灰心，不要想不開，還有他這個朋友嗎？可是自己即將為他的小嫂子，已經不適合做朋友了。當初自己那句話，不過是為了安他而說的，想不到他還記著呢。

鸞點了蠟燭，將信紙和信封都給點燃燒掉了。

心底居然有一淡淡悵然。

不是自己著他，而是此刻的王蕭湛還年輕，帶著年人的純真乾淨，像是水晶一般彌足珍貴。可是這種純真不會持續太久，奪嫡的風雲一旦開始，水晶一般的蕭湛就會慢慢改變，失去純真，變得和其他皇子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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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端王妃派人過來商量進府的日子。

來人道：「我們王妃娘娘的意思，自然是家的姑娘要矜貴一些，況且二小姐又是表妹，日子著先挑。等二小姐進府安頓好了以後，再讓蔣氏進門，亦是大小先後有序的意思。」

甄氏聽了便是冷笑，「你們端王府真真厚道，得了我們阿鸞做側妃還不知足，居然還要再添一個側妃，專門給人添堵！」

「夫人息怒。」來人早做好被罵狗淋頭的準備，打起笑臉，「這事兒，實在怨不得王爺和王妃娘娘，他們都是不知。誰也沒想到，太後娘娘會又下一道賜婚懿旨，我們王妃娘娘也說，實在是讓二小姐委屈了。」

甄氏冷冷道：「我們阿鸞病了。」

「夫人放心，二小姐去了王府以後，一樣有人心照顧。」來人心中暗罵，蔣家的人真是不識趣，給人添，面上還得打起笑臉不停勸說。

好說歹說，甄氏這邊橫豎就是不鬆口，只說兒病得不輕，彈不得。

端王府的人實在是舌費盡，還是勸不，只得失而去。

到了下午，蕭鐸親自過來了一趟。

因為太后懿旨已經下了，鸞板上釘釘是他的側妃，不用避諱，這次當然不再深夜翻牆潛，而是明正大從大門進來探病。

當然了，先得去拜訪淵，畢竟他也氣得「病」倒了。

甄氏得了消息，先趕來星抱月閣，叮囑兒，「等下蕭鐸過來，我來應付，反正不能輕易答應了他！你麵皮，姑娘家，只管躲在裏面好了。」

鸞淡淡一笑，「母親放心，我知道怎麼應付他。」自己是知道蕭鐸的難纏的，母親子急，只會被他氣得肝疼，何苦呢？還不如自己打發了他。

沒多會兒，蕭鐸親自過來了。

隔了綃紗屏風，和滿屋子的丫頭娘們，他在對面問道：「你的病好些沒有？我讓人帶了些藥材過來，都是養益氣的。」

鸞輕聲慢語，「多謝端王殿下關心。」

蕭鐸又問：「日子挑好了嗎？」

鸞的語氣帶了三分賭氣，七分埋怨，「端王殿下還關心這個？那個什麼蔣家表妹還不夠忙的？我不急，回頭再慢慢說罷。」

蕭鐸聽了好笑，這是在吃醋拈酸了？他抬頭往屏風後面看去，，是歪在人榻上面的，想必此刻正綳著一張小臉兒呢。

「對了。」他招手，讓人拎了一個籠子進來，「我給你帶了一哈狗兒，是人專門調*教好了的，乖巧聽話，你養著逗個趣兒。別整天悶著，散散心，找點樂子，病就好的快了。」

鸞問道：「我和蔣側妃一人一隻麼？」

蕭鐸聽酸溜溜的，實在掌不住笑了，「你怎麼凈說歪話？好了，我知道蔣側妃的事讓你不高興，別賭氣，這是專門給你買的。」

綃紗屏風後面一陣靜默。

蕭鐸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丫頭，指了指裏面說道：「這上面，我挑了幾個黃道吉日，你選一個，回去我好讓人安排。」

屏風后，鸞冷笑著看著那張紙，住想要撕個碎的衝，繼續用酸溜溜的口氣問道：「是不是我挑一個，剩下的另一個就是蔣側妃進門的日子？」

「你不喜歡。」蕭鐸道：「給換別的日子也行。」

鸞角的譏笑更深，他以為親自過來一趟，親自讓自己挑日子，就是給足自己臉面了？難道自己還稀罕跟蔣側妃爭搶，趕著去服侍他？真是笑話！

心下其實早有了主意。

「就下月初六罷。」鸞敲定了日子，淡淡道。

既然早晚都要去端王府的，那就不能拖，英親王那邊不知道會有何變化。自己早點離家，家早點退出場才是最保險的。儘管大伯父不是好人，可自己想要過好日子，還得靠著他和奉國公府支撐，當然是要先保全他們的。

「初六？」蕭鐸追問道：「你確定了。」

「確定。」

蕭鐸沒想到這麼好說話，看來……，還不算難哄，聰明人知道適可而止，心下不免又添幾分滿意。

鸞又道：「我要和蔣側妃一起進門。」

蕭鐸先是一怔，心下飛快的琢磨了下，很快明白過來。

----這是要打蔣家人的臉！

同時進門，看起來好像蔣氏跟著佔了便宜，其實不然。

首先，蔣氏的嫁妝肯定比不上鸞，排場更加比不上，到時候兩邊對比，足夠讓蔣氏鬧一個大笑話的。其次，氏這麼彆扭勁兒，肯定是要自己到時候先著，先和圓房，把蔣氏的臉踩夠了方才解氣，算是扳回一城。

蕭鐸自認明白了的「深意」，笑道：「好，都依你。」

「送端王殿下出去。」鸞聽著腳步聲遠去，推開一條小小窗戶兒，看著那個高大頎長的影，看著他的意氣風發和自信，心下一聲冷笑。

他也太小看自己了！以為自己年紀小，沒經歷過男人，所以他說幾句好話，做個小伏低就讓自己芳心砰？以為他將來多寵自己幾分，冷落蔣氏幾天，自己就會對他傾心相許？笑話，自己可不是真的十四歲。

指不定蔣氏這門親事，就是他故意讓蔣恭嬪搞出來，專門讓自己打臉解氣的。

以蕭鐸一貫的深沉心計來說，不是不可能。

畢竟明面上，蔣側妃的事不是他的錯，是太后的，然後他對自己溫，輕慢蔣氏，不是更能現出他看重家姑娘嗎？不是更能凸顯出自己寵嗎？他想要籠絡家和自己，總不能去打端王妃的臉吧？那是明正娶的嫡妻，還有穆家撐腰，只能找個蔣氏出來倒霉了。

當然了，蔣側妃畢竟是蔣家的姑娘。

蔣恭嬪是不會讓蔣氏太吃苦的，到時候，蕭鐸夾在母親和自己中間，肯定是要「很多很多的氣」，而且還是為了自己。

嘖嘖，換個年輕姑娘還不到死啊。

前世的自己，就是這麼心甘願掉他的「寵」之中，本分辨不出，在那甜的寵背後，到底藏了多見不得人的東西。

----今生自己不會再迷住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