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和劉盈幫著劉恆清理出一片地方，劉盈又勸他：「你去看看先帝，我替你蓋房子，你去替我盡孝。」

劉恆正不想搬運竹竿和木料，也不想砍木頭和挖坑，答應了一聲就跑了。

扶蘇玩笑道：「心疼你弟弟，就不心疼我麼？」

劉盈在他後背上，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別讓他學會蓋房子呀。只有咱仨會，才好。阿恆要是學會了，以後漢室子孫又何須制於我們。」

扶蘇一怔，這一點他的確沒想到。先稱臣拜服再自立為王的例子那麼多，君臣名分都制不住，一套房子怎麼能籠絡住皇帝千百年呢……我想的太簡單了。他轉過，一把抱住劉盈的纖腰：「阿盈，你想的真周到。」

劉盈被他抱了個滿懷，紅了臉，他的懷疑如果真有什麼事兒的話，那自己可能是雌伏的那個，那不啊。

……

劉恆看大哥和大嫂？啊不，是大哥的男朋友，倆人為自己蓋房子，蓋的那麼認真，努力的他心下不安，就跑過來幫忙。

砍木料搬木料等活可以讓他干，等到設計到架房樑上房頂等核心部分時，劉盈和扶蘇把腳手架搭好，連眼神都不用對，就很有默契的停了下來：「阿恆。」

劉恆卷著袖子高高興興的：「大哥，要我幹什麼？」馬上就要有房頂了！可以沒有牆，只要有房頂就能安心休息。

他干活並沒有什麼不適應，以前為了節儉，上朝時還穿草鞋呢，一件服穿破了讓竇漪房補一補還能繼續穿。為做表率，還在後宮裏種地呢——真的種糧食哦。

「你陪葬品里有酒和果子麼？」劉盈的笑了笑：「扶蘇我們清點陪葬品，太后的墓葬里好像沒有水果，我想……」

劉恆立刻說：「我去找找。啊，早該用珍饈味侍奉先帝和太后。」

他就這麼被支走了。大哥想要討好太后，很合理，幹活期間忽然想起來什麼事，也很合理。

作為一個外行，不知道傳統木質建築搭建到什麼時候涉及核心機。

扶蘇和劉盈叮了咣當的弄好了房頂的框架，至於是茅草頂還是瓦片頂，得看劉恆願意拔草還是挖土。倆人肩並肩的坐在木架上，劉盈從袖子裏出幾個棗：「說來奇怪，這棗子擱在筐里，隨拿隨長，怎麼拿都不會，可是揣在袖子裏卻只有這麼幾個，拿出來就沒了。」

「應該是按照從人間大搬運到間的樣子做依據，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能恢復原貌。」

「你那兒只有棋子豆麼？有沒有餅？我想吃熱湯餅（湯麵）還有魚羹。」

把整條魚去皮去骨切薄片，煮的香濃，撒一把蔥花，可以放一些薄而細的湯餅進去（魚湯麵），也可以不放。喝完酒之後喝一碗，暖和又很舒服。

扶蘇嚴肅起來：「別說這事，別想，越想越饞。」

劉盈大笑：「聖人還說虛其心實其腹呢。」

「聖人沒說駕崩的皇帝到哪兒找吃的。」

劉恆劃拉了兩盤子水果，托著其中一個來找呂后：「阿恆來向母親請安。」

呂后正狼狽的坐在地上，雙膝夾著古琴，纖纖玉指力揪著蠶擰的琴弦，滿臉通紅額頭見汗——給古琴上弦是個力活，要把琴弦繃還要調好琴弦的音，繃之後還得保持這個鬆度把它纏繞在雁足上。

說實話，給這琴上弦，可比打劉邦更累呢。

呂雉攏了攏鬢角：「阿恆，現在我不是太后，你不是代王，何必再提什麼禮數。」

想的清楚，在掄起寶劍砍向劉邦的時候——砍的不只是劉邦這個人，更是禮制，是漢朝以後的每一代皇帝。既然砍了劉邦，就沒有幻想以後再來的漢朝皇帝會對自己有禮。

劉恆說：「大哥說了些話，恆自作主張，拿了陪葬品里的果子進獻母親。我素來節儉，治霸陵皆以瓦,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不治墳。沒有別的好東西，只有這些時鮮果品。」

呂雉很高興：「這可是好東西。金銀珠玉又不能吃。放這兒，坐下說話。」

劉恆謝坐：「母親，我還有一盤水果，想要獻給先帝，不知道行不行。」

呂雉毫不沉：「你們畢竟是父子，這樣的小事理應親近。」開戰的大事兒再另說。

兩人說了一會閑話，劉恆憑欄了，這小樓的視野可真舒服啊。「恆昨天來時，看太后與始皇帝的神不愉，這其中有什麼？」

呂雉笑了笑：「那可不是昨天…誰知道是哪天呢，這裏沒有白天黑夜，要記時全靠每年的祭文和過年祭祖。」

劉恆愣了半天，心說難怪我覺得今天幹了很多活呢，那那棵樹砍了一百多遍，天沒什麼變化，原來是真沒變化。

呂雉輕鬆愜意的笑了笑：「你不知道，誰都不知道，始皇帝不會下棋呢。我和他下圍棋，連著贏了三五盤，他就生氣了，不和我說話。我還以為始皇帝虛懷若谷，從諫如流呢，沒想到，他也有小孩子脾氣。」

嬴政在翻陪葬品，遠遠的聽見這些話，更生氣了。

誰有小孩子脾氣啊！開什麼玩笑！

劉恆湊近了一些，低聲說：「母親，您可知道……韓都尉原名韓非。」

「韓非子？」呂雉的眼睛都瞪大了：「他可不結？」

劉恆試圖八卦一下韓非會不會暗害秦始皇。

雖說是李斯毒死了韓非，可是秦始皇上說著後悔將他下獄，卻沒有追究李斯的罪過，甚至連責罰都沒有。

都是掌握過權力的人，誰還不明白啊，這就是始皇授意的。

呂雉現在正在試著和他談而不是權力，不去細究這些事：「不提這些了，你看看這琴弦上的怎麼樣。自從出嫁之後，就沒顧過彈琴。」

過了一會，劉恆走了，嬴政拎著半筐東西走了回來：「呂雉，你來看看這些都是什麼。是我的陪葬品，我卻不認得。」旁邊那些東西他認得，是鹹魚，是當時覆蓋在上的咸！魚！

這是帶殼的栗子，有皮的香瓜，拔完卻沒煮切塊的鴨，青的鴨蛋，還有一串花椒大料和桂皮。

呂雉一一認了出來，把栗子拿出來打算切開生吃：「生吃甜脆，吃甜糯。」

把香瓜拿出來，一會再找個盤子可以切一盤。

鴨蛋也拿出來，用水煮了就很好吃。

漫不經心的說：「劉恆說他聽見閻君們韓都尉，韓都尉名韓非，是重名還是」

嬴政淡淡道：「就是朕認得的韓非子。他已經盡棄前嫌，不願意再提及那事。閻君們看重他，讓他監管皇帝們，必有緣故。」

話不用多說，韓非子的政策可以安民富國，現在皇帝們被圈在一，各個辛苦拮據又不是全然沒有希，像極了他計策。法家，哼，法家，用法律就能把人關在籠子裏。

……

扶蘇忽然看到母親和繼父的影，對劉盈低聲說：「我去見我娘，你別和別人說。」

他跳下架子，輕盈快速的跑了過去。

母子二人一見面，都有些傷：「扶蘇，你看起來很……很像個平民百姓，卻很快活。」

扶蘇瞧了瞧自己為了幹活方便換上的無袖薄坎肩和卷到膝蓋的子，笑著點頭：「是啊，娘，您現在離開錦玉食的生活，看起來也很幸福。」過去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的生活檔次還是遵守的禮制、應盡的責任都是被人強加的，無法選擇，也不能說不。現在不同。

互相詢問沒見面的這一年都做了什麼，桃瑤認識了很多丈夫的同僚的妻子：「…嫂子們常帶我去鬼市買東西…殿前都尉中有三位是姑娘呢，聽說是春秋時期，特別智勇雙全的姑娘，其中有一位劍法超絕。我可從來都想不到，人還能那麼厲害，那麼自在。夫君現在在教我練劍，扶蘇你知道麼，鬼學劍法也很累呢。」

丈夫和兒子一起呵呵呵的笑了起來，真可。

扶蘇可高興了：「我，我這裏發生的事不大方便說」

他忽然看到繼父的表變了，剛要解釋是怕隔牆有耳，就聽見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在自己後傳來。

「不就是靠著會蓋房子，就跟人拉幫結派，誰聽你們的話，你們就讓誰有房子住，要是誰不肯順從，就自己支草棚。」

劉邦湊過來在拿到出不去的屏障，有點貪婪的看著這個陌生的婦人，態度雖然傲慢但還算矜持：「我是劉邦，現在正是漢朝，而朕就是漢朝的開國皇帝。聞見一陣香風就來看看，人兒」

桃瑤咻的一下躲到丈夫後，揪著他的袖子不撒手。

扶蘇猛地反手勒住劉邦的脖子，對他們擺擺手：「我回去了。」他可不想讓劉邦知道自己親娘改嫁的事兒，他會跑到父親那兒添油加醋一頓胡說……父親和呂后還沒有就好事，我娘可早就改嫁了。

劉邦沒有和他打架，因為很明顯打不過。也沒有以此來威脅。

他以為嬴政知道姬妾改嫁這事。

相安無事了很長時間，劉恆的房子蓋好了，雖然沒有小樓，但也是三間茅草屋——他得自己挖泥做瓦。

地府又來了一個人。

薄姬在升任太皇太后多年之後，終於去世了。迷迷糊糊的跟著鬼吏飄到這裏，見到劉邦時沒認出來。就睡過一次，能記住多久呢？

韓都尉解釋說：「皇太后我們也認，想留下可以跟著丈夫或兒子住，要是自己想要投胎，隨時可以。」

劉邦也沒認出，現在是個老婦人的樣貌。

劉恆和母親一見面，卻是抱頭痛哭，一個喊娘一個喊兒，久別重逢更是喜極而泣，互相端詳了一會，高興的手舞足蹈。

漢文帝，作為唯一一個選二十四孝的皇帝，超媽媽。也很尊重老婆。雖然最寵的人兒先後有幾個。

薄姬先去見了劉邦和呂后，雖然當了幾十年的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提起呂后也不再害怕，可是真見了面依然想往後，想想戚姬的下場，可別嘚瑟。

劉邦盯著看了一會，實在提不起興趣。這張臉太老了，年輕時就不喜歡，老這樣也不能湊合。

高高興興的和兒子住在一起，對於低矮的小屋有些不適應，可還是很高興。

多虧兩人都薄葬，只把生前慣用的東西埋在裏面，這才能把陪葬品都在這五畝地中。

鏡子妝臺、胭脂香、木梳篦子、發簪髮釵、金花銀花珍珠花、金鐲玉鐲鋪滿了整個桌面，漢文帝的全部件——梳子和小鏡子擱在邊上幾乎看不見。

……

劉啟很憤怒！死了，死的有點早，但在意料之。

「你們竟然接朕到這樣破地方來？」低矮的小木屋，像是野人住的土房子，這樣的地方豈能讓朕駐足？天爺，還有人睡在野地里。這些陶人那兒來的，沉沉怪嚇人的。

昏昏暗暗的天就好像竇太后無神的雙眸，就在這沒有炊煙，沒有犬吠的小鎮子裏。

風陣陣，似有鬼哭狼嚎的聲音。

路邊不知道為什麼，擺滿了大量不知所謂的、穿著前朝服飾的等比例俑人，每一個除了雕琢出真人一樣的無關之外，還用料加重了五眉目。他們就這樣靜默的站著，在間，所有人都沒有氣息，陶俑好像隨時都能起來。

嚇人！

恐怖！

劉恆正抱著一塊瓦高高興興的走回來，他坐了很久的瓦，這是最完、最符合心意的一塊！沒掉渣！沒有指痕！沒歪！沒有明顯的草梗！沒有任何瑕疵！看到新來的這個人：「劉啟？」

劉啟非常生氣：「什麼人敢直呼朕的名諱？」

劉恆直接拿這塊超完藝品級別的瓦拍在他臉上：「你為什麼死鄧通！我是你爹！朕骨未寒，你就讓鄧通活活死，橫街頭！你還是人嗎！爹生前那樣孝順，你怎麼不學！」

劉啟都被拍懵了，他這輩子可從來沒被打過，瞬間就崩潰了：「為了一個諂臣打我？」

薄姬正在屋外做手工，聽見喧囂連忙跑出來：「怎麼了？哎呀，我的大孫子！」

「太皇太后？您怎麼也在這裏？這破地方？」

「母親，您別管這事！」

「太皇太后！父親為了我將鄧通罷的事要打死我吶！」

「哎？有話好好說，父子之間別為了一個小人生嫌隙。」

「劉啟才是這個小人！」

眾人聞聲而來，都來看熱鬧。

劉邦鼓掌：「好，使勁打，別害怕，鬼不會被打死的。爺爺被砍八段還能復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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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其實聰明。

文帝的陵墓非常節儉，以致於盜墓賊都不去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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