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和劉盈正在圍觀爹娘下棋解悶，忽然聽見環佩叮噹，來了一位小人兒。

嬴政到了地府才開始學下棋，輸了幾局之後就掌握了規則和技巧，開始和呂雉廝殺的難分難解。

雖然沒有計時，可這一盤棋局廝殺了幾百步，得有一兩個時辰了。

扶蘇和劉盈一左一右正坐在桌子兩邊，觀棋不語，耐心的等著看倆人還能有什麼奇招。

看人下棋是很有意思的，不只是鬼干，人間也喜歡，房檐下一群老頭湊在一起看一個人下棋，一群人圍觀一個人打遊戲（遊戲直播），歸結底就是出乎意料四個字。

樓梯走上來一位姑娘，年紀不過十一二歲，雲鬢輕綰，桃腮面。穿一件淺灰的曲裾，左手腕上戴了一對玉鐲，腰垂玉佩，一雙纖纖玉手捧著兩隻竹簡。

張嫣笑道：「太后，您的東西都整理好了。這是清單。」

呂雉心不在焉的點點頭，仔細思考推敲下棋的步驟。

嬴政的神也很凝重，手裏把玩著一枚陪葬的虎符，沒聽見他們說什麼。

劉盈低聲問：「怎麼是你去整理？」

張嫣也輕聲回答：「太后看到我把自己的陪葬品都整理好了，寫了清單，就我去整理老人家的東西。」

呂雉猛然聽見這句話，漫不經心的說：「說『』就行了，別加『老人家的敬稱』。」

嬴政很不高興：「認真下棋！不要說話！你們幾個，滾出去。」

張嫣輕輕把竹簡放在旁邊，三人灰溜溜的滾了出去，扶蘇知道他的脾氣，既然被勒令滾出去了，哪怕閉著呆在旁邊也會讓陛下更生氣。不如麻溜的滾出去。

扶蘇和劉盈一左一右拉住的袖：「阿嫣~」

「好阿嫣~幫舅舅一個小忙好不好？」

張嫣故作不解：「若有效力之，阿嫣絕不推辭。」

扶蘇經常在自己的陪葬品之間糾結掙扎，打了十幾個架子，編了幾十個筐，找東西時還是得力翻找。找乙的時候常常能找到上次沒找到的甲，找甲的時候只看到了幾個以前整理多遍陪葬品都沒見到的東西。

劉盈又何嘗不是，除了拿到屋裏的東西之外，其他的東西都於薛定諤的貓的狀態——沒有去找的時候，永遠不知道能找到還是找不到。知道就在這一片區域中，到底在哪兒就不清楚了。

張嫣素來平靜恬淡，聽他們訴苦仍是笑得不行，怎麼會有這種事呢。

「舅舅，我先給你整理，要是整理的不好，你也只好包涵啦。」

劉盈挽起袖子：「我來幫忙，你只管指使我幹活。」

扶蘇：「我也來。」

張嫣第一次仔細查看劉盈的東西有多，皇帝和皇后的墓葬規格不同，呂后給親兒子塞進去的陪葬品和文帝給寡嫂安排的陪葬品當然也不一樣。文帝也沒有苛刻，只是讓負責這些事的人去安排，沒有手，沒有額外的添加什麼東西，只把日常的東西都放了進去。

劉盈的陪葬品大概是五倍多。

但這也不算什麼，張嫣敏捷的站在陪葬的馬車上指揮他們，如何把東西拿開，分門別類的放好，清理出一片空地來，再把這些東西如何整理好，什麼和什麼放在一個筐里，這些筐子三個並排形一列。

先分大類，如布料、衫鞋帽、皿，再仔細上下裳/杯盤碗盞區分開。每一列之中留下足夠一人走路的空地，這樣整整齊齊的放好。

再用竹片寫上編號擱在筐上面。一手拿著竹簡，另一隻手拿著筆，記錄上每個編號的筐子裏都是什麼東西。

整理，歸類，分大類用竹片踩在地里做劃分，在在這個框子裏區分細目，記錄，上賬。

扶蘇忽然有些好奇：「這是舊服……按理說，陪葬品里不會有舊服啊。這是怎麼來的？」

劉盈眨眨眼：「我記得……這些都要恭敬焚化。應該是燒了之後來到這裏，你瞧，那些祭品也沒埋進去，也沒燒，不也到了麼。」

「對。」

隔壁劉家祖孫三代都在劉恆的房子裏，劉邦揣著手用腳踢劉啟：「小兔崽子，你別閑著了，給爺爺和爹蓋房子去。」

劉啟倒是願意的，在爺爺的指導下，在糟糟的陪葬品中找到寶劍，扛著寶劍宇軒昂昂首闊步，跟在爺爺後往樹林子走去。

揮劍砍樹並不難，在兩位監工的指揮下扛著樹榦走回來也不難。

所謂三個和尚沒水吃的困境並沒有出現在他面前，因為只有一個人負責幹活，另外兩位則是監管。

回到劉邦的宅地卸下木料，劉啟躺在地上氣。

劉邦這次倒是親自手，收拾散落滿地的東西，陪葬在墓中的、筐里的蛋吃不完，鍋里的羹吃不完，酒罈里的酒永遠不會喝，那祭祀下來的鴨鵝，豬牛羊卻能吃完。

滿地的骨頭沒招蒼蠅沒生蛆，只是默默的腐爛了。

清理出一片地方，他指著兒孫命令：「給朕蓋五間房子！」

「遵命！」

「是！」

兩人答應的響亮，就是沒有一個手的。文帝景帝父子二人對視了一會，一起問高祖：「怎麼蓋房子？」

劉邦大怒：「老子怎麼知道！」

劉啟試圖講道理：「高祖您怎麼說也是出寒微」

劉邦一腳就踹過去了：「你他媽說誰呢！爺爺的曾祖父（劉清）乃是魏國大夫！」雖然我爹窮吧，但是出寒微這什麼話！我爹是種田的我就非得會蓋房子干農活？不講理的混蛋玩意。

劉啟敏捷的蹦開，沒讓他踹上：「請高祖指點。」

不會。祖孫三代都不會。

劉邦暴怒：「你們也是皇子，他扶蘇也是皇帝的兒子，他怎麼就會蓋房子編筐？」

倆人一臉無辜的看著高祖，誰知道他為什麼會，反正您是應該會的！

就著地面被清理出來了，木料也拿來了……嘿！乾脆弄個蹴鞠場！

薄姬無助的在旁邊看著，又不敢湊過去說話，又不會幹什麼活。

思來想去，倒還是高興的。

嬴政和呂雉一盤棋下完，以微弱的一個子兒分出了勝負，這倒無所謂，反正不帶彩頭，有意思的是過程。

呂雉這才想起剛剛張嫣來送了東西，拿起竹簡仔細看了看，陪葬品里都是些中規中矩的東西，奢侈固然奢侈，卻沒有自己想喝的鮮魚湯。這倒不怪他們，誰會把鮮魚湯擱在墓里呢。

倒是有幾盞長明燈出乎的意料，還有……玉塞……玉塞？？怪尷尬的。

呂雉反應過來了，玉塞九竅，下面兩都塞上了……這些東西雖然都丟在角落裏，卻被張嫣單獨收集起來，用手帕包了起來藏在甲十八號筐里。

嬴政看忽然臉紅，倒是別有風，不由得仔細端詳：「怎麼忽然臉紅了？氣的麼？朕貴為始皇帝，才贏了你一個子兒啊」

呂雉倒是如實說了：「才不是呢，只是看到有些東西，沒想到死後還要見到。」

本想問問始皇帝有沒有被塞上，忽然想起來，玉塞九竅是和金縷玉都是從本朝才開始的…死人啦！！

嬴政努力往孩子的東西上去想，想了半天：「你私藏的小東西也被他們送來了？」

別看戰國和秦朝沒有紙張，但是勤勞勇敢的匠人可以把某些妖打架的小圖畫刻在竹片上！

見過快板麼？肯定見過。見過刻滿了小畫的快板麼？政哥見過，雖然他不需要這種東西。

……

武帝建元六年五月丁亥，竇漪房駕崩。雖然是孫子、兒和外孫環繞邊，可並不快樂。

把自己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最心兒，長子劉啟已經走了很多年，老二梁王死的比劉啟還早，兒生的獨生嫁進宮來做皇后，六年來一無所出，人分外不安。當年薄后被廢的原因就是沒有兒子！皇位必須傳給親兒子啊！

到了地府之後，韓都尉依然派人來叨叨三大須知。

「所有陪葬的人畜全部沒收，哦你沒有陪葬宮，貓拿走了啊……歷朝皇帝住在一起，皇后可以自願留下來，也可以離開」

竇漪房正沉浸在哀傷中，忽然聽見這句話，猛地抬起頭來：「什麼時候能見面？現在就送哀家去！」

「還有些事沒說完」

「都不重要！」竇漪房斬釘截鐵的說：「我要見文帝！」

恢復了年輕的容貌，老婦人的眼睛也變得年輕了，閃爍著期待的芒。

當年不願意去代國，可是賄賂無果，還是被安排去了。去代國的宮共有五人，可是劉恆只寵一人，先生了兒，又生了兩個。

韓都尉擺了擺手，八名鬼吏護送過去。

這邊父子三代圍在薄姬邊盯著——手裏正在的球。

用皮革製外皮，裏面塞上綿，就是一個又輕巧又結實的球。

劉邦知道這球是怎麼出來的，就是自己不會，把旁邊唯一的人抓過來講了一遍，聽懂了。

那邊扶蘇劉盈和張嫣剛剛整理完劉盈的東西，開始做竹簡，打算一會去整理扶蘇的東西。

始皇帝和呂雉開始了新棋局。

韓都尉又來了。

劉邦興的：「誰死了？是誰？」

劉恆遠遠的看見一個影，就激的走了出去，仍有些不敢相信。

忽然：「唔！！漪房！」他一眼就認出來這個年輕俏聰明又不安分的，當年剛到代國時，也是這樣既不滿又帶著些好奇的四打量，那明的雙眸既悲切喜，靈如珍珠落玉盤。

竇漪房一眼就瞧見變年輕的劉恆了，還有些不敢認，看到旁邊的劉啟，這才確信。快

步走過去就要下拜：「陛下！漪房日夜思念陛下，終於」

劉恆一把抓住的手臂，的抱在懷裏：「我也想你！我盼著你來，又不想你來。啊，你的眼睛好了，能看見我了？」

竇漪房哭的梨花帶淚，仰起頭來笑道：「哪有瞎鬼呀。」

「啟兒說你很健康，我以為你不回來這麼早。」

竇漪房哭的更傷心了，抓著他的裳：「我的丈夫死了，兩個兒子也都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若是早知道死後真的能和陛下團聚，我早就不活了。」

「快別這麼說。啟兒年紀小，咱們的孫子也是個小孩子，還要靠你扶持呢。」

劉啟也很傷心，一把扯住韓都尉：「朕都打了幾年了！朕的人呢？」

韓都尉一臉漠然的甩開他。

九勝替他解釋：「喂，栗姬不是皇后，薄后被廢了，王后還沒死，你等著吧。你看你爹等了多久。」

那邊夫妻倆還在激中，都忘了給高祖見禮。

劉邦有點懵，他不是為了鄧通還打兒子麼？怎麼這麼快又和皇后恩起來了？

其實劉恆是真喜歡鄧通，也是真心喜歡竇皇后。曾經因為竇后目盲而不再寵，那只是晚上不一起睡覺，白天一樣坐在一起和兒子兒說話，給的兒們重賞加封，和一起說話談論朝臣。他也不傻，寵慎夫人寵鄧通是一回事，和竇漪房說話的時候不談論們，更不會談起自己的歸屬。

他在地府寂寞的時間久了，就想起自己的人們，還是竇後年輕時最為惹人喜歡。

一直很盼著來陪自己，可是這話要是說出口，那就太弱了，只能默默的等。

遠遠的看到影子時，就勾起過去無限的好回憶，他就差點哭出來。誰料到竇漪房變得年輕麗，眼睛也康復了，真是三重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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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知道張嫣下葬時宮們為什麼能發現是皇后了！

因為玉塞九竅！媽蛋，這種事兒要不是正好查資料，誰能想到啊。

文風俗和傳言分不開的！研究歷史的人一定要學會各方面的資料。

…

是的，文帝的是介個樣子的。他現在沒得選，過去竇漪房沒得選，於是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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