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黑織金錦袍,上綉蜿蜒盤踞的金龍,面冷峻,就連聲音都淡淡的,平鋪直敘,哪怕是發問都沒有毫的起伏。
他容貌俊,一氣度不凡,但這都不是傅芷璇關心的重點。
傅芷璇現在滿腦子都是他說話時那種波瀾不驚的獨特語氣,似漲的海浪,一浪高過一浪,撞擊在的心房,激、不安、驚訝、喜悅都無法形容此刻的心。
看著傅芷璇雙目含淚,死死盯著自己發愣,連話都忘了回,跟京城那些發花癡的貴沒什麼兩樣,陸棲行的好心頓時消失殆盡,他要收回對這子的印象,用沉著冷靜、大膽聰慧來形容,簡直是侮辱了這幾個詞語。
他臉上表雖沒什麼變化,但黑漆漆的深瞳中卻充滿了不耐與厭惡,理也未理傅芷璇,折即走。
見他一言不發就出了窩棚,傅芷璇心中一,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張地看著他,語氣艱地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說完,人已經急切地沖了上去,卻不防在快接近陸棲行時,旁邊突地斜刺出一隻長木倉,橫在的脖子上,攔住了的去路。
傅芷璇這才回過神來,冷靜下來,環視四周一圈,發現這片僻靜的地方不知何時來了一大群侍衛,個個形魁梧,面冷厲,渾散發著一若有似無的煞氣,活像那十殿閻羅手下勾魂攝魄的差司吏,令人之生畏。
「我……我想見見這位……大人。」傅芷璇急切地沖旁邊的侍衛說道。
但那侍衛卻不如山,臉上的表也沒有毫的變化,盡職盡責地攔在傅芷璇面前。
傅芷璇沒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陸棲行大步邁施粥的地方,很快,有幾個在附近維持秩序的員圍了上去,擋住了傅芷璇的視線,那些侍衛也如水般退去,再次聚攏在陸棲行邊,把他護得跟個鐵桶似的。連只蒼蠅都別想靠近,更別提一個大活人了。
看到傅芷璇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匆匆趕來的小嵐很是不解,拿起披風披在傅芷璇的上,好奇地問:「夫人,你以前見過他?」
每天跟著夫人進進出出,形影不離,從未見過這樣一個氣勢人又長得極好看的男人出現啊。
傅芷璇垂眸不語,嚴格說來,並未見過他,只是對他的聲音刻骨銘心罷了。
沉默半晌,傅芷璇又恢復了平常時候的模樣,問小嵐:「那婦人可醒了?」
小嵐點頭,臉上心有戚戚焉:「醒了,只是丈夫兒子全死了,就剩一個人,孤零零的,怪可憐的。」
天災年,又逢世,這樣的例子不要太多,尤其洪災最嚴重的津江下游,十室九空。傅芷璇嘆了口氣,對小嵐說:「你給端碗熱粥過去吧,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著就是福分。」
小嵐點頭,匆匆端起碗跑進了窩棚。
傅芷璇站了一會兒,走過去對馬上說道:「你休息一會兒吧,讓我來。」
急需找點事做,讓自己忙碌起來,免得自己胡思想,做出衝的事。
馬叔年紀大了,勞碌一上午,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這會兒一都痛,胳膊酸得一下都難,也就沒跟傅芷璇客氣。
他走到一邊,捧起一碗水邊喝邊囑咐傅芷璇:「夫人,粥燙,你讓馮六盛粥,你在一旁協助他就可以了。」
「好。」傅芷璇應了一聲,安靜地站在馮六旁邊,幫他維持秩序,接流民的謝,在年邁弱的流民快摔倒時,扶他們一把。這些事繁雜瑣碎,但卻需要人時時刻刻小心注意著,傅芷璇漸漸沒有心思東想西想。
拿著空碗回來的小嵐回來就看到傅芷璇站在粥鋪前忙活,無奈地撇了撇:「夫人臉上的煙灰都還沒乾淨呢!」
馬叔看著那一張張驚喜的臉和激的眼神,滿不在乎地說:「誰這會兒還會看夫人的臉,都盯著桶里的粥呢!」
可不是,對這些得皮包骨頭的流民來說,還有什麼比熱乎乎的粥更吸引人。
小嵐說不過馬叔,悻悻地回答灶前,繼續燒火。
傅芷璇一開始還有些手忙腳,漸漸的適應了這種節奏。
就在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變故陡生,一個才到腰間的小姑娘,捧著盛滿了粥的碗,正往回走,突然腳下踩到了石子,一個趔趄,整個人往外摔了出去。
這粥是剛出鍋沒多久的,要潑到小姑娘的上,就算不層皮,也夠的了。
電火石間,傅芷璇沒來得及多想,下意識地出抓住了碗。
碗邊溢出的粥流到手背上,燙得傅芷璇忍不住「呀」的一聲了出來,就在快忍不住把這碗丟出去時,一隻寬厚有力的大掌從天而降,握住了碗,解救了被燙紅的手。
傅芷璇連忙回手,目卻還停留在這隻握住碗的手上。
這隻手,一點都不像以往所見過的貴人們保養得宜、白如玉的手,反而佈滿了繭子,更惹人注目的是,他這隻右手的虎口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痕,從虎口延,最後沒掌心。看著疤痕就知道當時那傷口有多深。
發現這小人也對著他的手發獃,陸棲行很是無語,怎麼這肚子都填不飽的難民營還有這麼多發花癡的人,前一個對著他的臉發傻,這一個又盯著他的手不放。
傅芷璇察覺到他渾散發出來的冷意,生怕他又跑得沒蹤影了,連忙住他:「請你等一下,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聽到這悉清越的聲,陸棲行一愣,繼而恍然大悟,原來還是。
被同一個人發花癡,雖然令他厭惡不止,不過看在這人心地還不錯的份上,他也不吝於給個機會,看看想說什麼。
「問吧。」他把粥遞給了爬起來,還在不停抹淚的小孩手上,冷淡地說。
「我……」傅芷璇張了張,在心裏滾了無數遍的話,到了邊卻問不出來。
見一副言又止,糾結惆悵,半天都吐不出一句話的模樣,陸棲行以為是故意找自己搭訕,事到臨頭又無話可說,再看梳的婦人頭,心中厭惡更甚。
傅芷璇眼睜睜的看著他轉離去,這一次,沒在去追。
追上了又能問什麼,難道要問,你前世替我主持了公道嗎?
陸棲行的出現,提醒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烈火焚之痛,也勾起了心底潛藏已久的不甘和仇恨。
是的,仇恨,刻骨銘心的仇恨。季文明見異思遷,做了那陳世,都能平靜以對,人往高走,水往低流,他要下堂給他的妻挪位,雖不甘,但也莫可奈何,可為何在被聲名狼藉地趕出季家后,還對趕盡殺絕!
恨,怒,怨,哪怕重生了,這種恨意仍刻進了的骨子裏,稍微一個火苗就能把它勾出來。
小嵐看著傅芷璇發紅的眼眶,心裏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小聲問道:「很痛吧,夫人,快過來用冷水沖沖!」
小嵐關切地聲音拉回了傅芷璇遊離的思緒,低下頭看著紅腫的手背,有些乾涸的一彎,綻放出一朵漂亮的笑容。
「夫人,你沒事吧!」小嵐傻眼了,燙傷多疼啊,夫人怎麼還笑得出來,別不是被燙傻了吧。呸呸呸,烏,燙的是手又不是腦袋,怎麼會傻。
傅芷璇輕輕翻手背,若無其事地走到水盆邊,輕輕把手探了進去,順便安這個都快哭出來的小丫頭:「沒事的,不疼。」
「都腫了,怎麼會不痛呢!」小嵐抹了抹淚,夫人一定是安的,的手背都紅那樣了,怎麼可能不疼。
「真的,不騙你。」傅芷璇翻了一下手掌。這點疼相比被大火活活燒死的痛楚,算得了什麼。
小嵐見笑盈盈的,神寧靜,終於相信了的話。
不過小管家婆附的小嵐仍絮絮叨叨不停:「不疼也要注意,夫人的手多好看,千萬別留疤了。這幾天你有什麼事都奴婢做,千萬不能自己手,對了,剛才不是來了個大夫嗎,奴婢去請他過來給你看看。」
說完拔就跑,結果才過了那麼幾息工夫,又著擺,心急火燎地跑了回來,然後雙手捧著一個黑漆漆半個掌大的小匣子,激地遞到傅芷璇跟前:「夫人,這是治療燙傷的藥膏,你的手出來塗一點,很有用的。」
隔著兩尺遠,傅芷璇也能聞到這盒藥膏中傳來的清香味。這味道帶著草藥的清香,很淡很好聞,再看盒子上紋理清晰,雕刻的花紋,這絕非普通大夫拿得出手的。
「你從哪兒來的?」
瞧見傅芷璇嚴肅的臉,小嵐了肩,小聲說:「就剛才,奴婢跑過去的時候,一個差大哥跑來遞給奴婢的,說是對燙傷有奇效。」
傅芷璇接過藥膏,著小盒子上的紋路,抬頭向陸棲行遠去的車隊,是他吧,在這地方,除了他,誰還能拿出這種貴重的藥膏呢。
這位皇親貴胄雖然高傲了點,但似乎人還不錯。
「夫人,我給你上藥吧。」小嵐拿出乾淨的手帕乾了手,著急的說。
傅芷璇收回目,右手從水盆里鑽了出來,遞到小嵐面前:「這葯省著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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