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漁笑笑, 捧了記著數據的本子就回了裁房。

　自從有了量產的念頭后，這些日子也頗花了些心思，法子是有的, 只是還缺驗證，如今把幾十套數據擺在眼前，經過一番細比對后，柳漁心里大致有了數。

　也不拿高價裳手，直接選了新裁的一款細布料子的裳，把幾尺寸以一寸為度，分做出三套不同的尺寸來, 到了三個繡娘手中請們依樣制。

　張娘子掛好了陳列早就回到剪裁房了，已經瞧了好一會兒，看柳漁裁了三套一模一樣的裳, 先還有些納罕，等看清裁時在原片上某些尺寸上增量，奇了。

　這是還不曾出的款，不存在有人定做, 那制出三套大小……

　張娘子不笨，略想一想, 就出了其中門道，只是沒想過柳漁心那樣大, 想得有些左了。

　“東家, 您這是要省出后面定制的時間？”

　柳漁點頭。

　張娘子言又止，道：“這樣索著做, 哪有量后再做準？而且極易囤積。”

　柳漁笑了起來, 道：“就是為了方便囤積, 當然, 不是我們囤。”

　張娘子給柳漁說懵了。

　柳漁到這時候也不瞞，道：“我準備試試把量產，出貨給鎮里或者周邊縣里的繡鋪，所以做出不同的尺寸來試試看看能否適合大部分人的形，如果可以，這事便可行了。”

　張娘子這還是頭一回聽說繡莊把自己做出來的裳出貨給別的繡鋪的，這不是布莊的路子嗎？

　“這能行嗎？”

　柳漁笑了：“試試不虧，等那三套做出來我會找人試試，如果沒問題的話，您那邊也選幾套相對低價些的裳來試試，、長、長和袖長幾尺寸以一寸為度放量，若是窄袖，袖口放量以三分為度。”

　一寸為度？

　張娘子把衛氏記的那本數據拿到眼前看了好半天，終于發現了，若以一寸為度，雖稱不上絕對準，但余量也絕對不大，基本上不會出現不合的問題。

　可如果真能量產出貨給下家，那……張娘子咽了咽口水，如果真能做，如意繡莊的生意絕對能躍上一大層，而似安記那等抄款的鋪子將被得優勢盡失，甚至于，費心費力怕是還遠遠不如直接到如意繡莊來拿現出售的。

　抄款也是要本錢的，一款不抄個□□件哪里有利可圖，可抄個□□件，安記那樣的繡鋪吃得消抄幾款？時日一久，舊款囤積，哪里討得著什麼好去。

　張娘子是越想眼睛越亮，這下不遲疑了，連自己方才已經應過柳漁都忘了，又連應兩聲。

　一時間心思浮，也沒心思裁做款，一門心思想看看那三套裳做出來后找人試穿的況，是不是真的能。

　若不是領著柳漁的工錢，不好消極磨工，是真想跑隔壁看看，甚至幫幫手，讓那幾套裳出來得快一些。

　兩人這里正聊著，陸霜回來了。

　柳漁看到就笑著招呼：“裳退得可順利？”

　陸霜一顆心還在外邊，聽柳漁招呼，遲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點頭：“順利，已經退回給安記了。”

　說到退裳，陸霜又想起在安記門口幫的那人，臉微熱，心思也不自控地飛得遠了，有些神不思屬。

　柳漁多瞧了陸霜一眼，湊近些細瞧，還真是有些泛紅，奇道：“你臉怎麼了？有些紅。”

　陸霜臉轟一下更熱了，卻不想被柳漁猜到心思，半真半假道：“我在安記著個很不講理的老太太，吵了幾句，氣的。”

　柳漁神一下肅整了起來：“是安記的東家？”

　陸霜忙搖頭，不知為何，或許是想把方才那事藏在心底，下意識瞞了柳漁，道：“是個去買裳的老太太，撞到了一下糾纏了幾句，我沒吃虧。”

　柳漁信了，問過陸霜不曾傷著之后，才放下心來，笑著問陸霜是要秋還是索要一套冬。

　陸霜秋在如意繡莊其實已經買了好幾套了，且眼下其實也沒心思選裳，便就要了一套冬的獎勵。

　柳漁忙碌，這事在柳漁這里便就過了。

　然而在陸霜心里，卻實實在在烙進了一個人，過不去了。

　原來也是陸霜去得不巧，到了安記時，那安記繡鋪里不止掌柜娘子在，恰好，那掌柜娘子的婆婆也在。

　陸霜退貨的由頭很簡單，說是裳買回去被小姐妹笑了，說是抄仿的如意繡莊的款，買仿款太掉價，這裳不要了。

　陸霜這裳買到手前后也不過半個時辰未到，陸霜要退貨還真沒理由攔著不給退。

　加之安記繡鋪本來就是抄款，底子虛著呢，要知道這安記哪怕打著自家同款比如意繡莊便宜的名頭，那比的也只是價格，顧客可不知道這款是如意繡莊先出的。

　可陸霜這張口就是抄款，掉價，沒面子，安記那掌柜娘子可端不住，退就退吧，趕讓陸霜離開是正經，別撞進來個客，丟不起那人。

　可那掌柜娘子這般想，安家老太太卻不一樣，進了家錢柜里的銀子還有還出去的理兒？

　沒門！

　當場就鬧將了起來。

　陸霜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哪里嘗過蠻橫老太太的手段，被人推推搡搡趕出了繡鋪，那老太太里還沒一句中聽話，怎麼難聽怎麼說。

　陸霜的子其實很隨了陳氏的，先時是懵了才安老太太給搡了出來，等反應過來，能乖乖吃這啞虧？

　當場就回懟了回去。

　可不曉得，安家老婆子打年輕起就是潑辣不講理出名，那就是個撒潑打滾跳腳罵娘什麼臟污臭爛都滿噴的滾刀。

　陸霜撞上這樣一個人哪里還討得著好。

　連說緣由的機會都沒有，聲音不過那老太太，盡被臟的臭的罵，引了八九個路人圍觀。

　也是一樁巧宗，王明允正帶著家中小廝在隔壁男子店定了冬季裳出來，堪堪撞上了這一幕。

　王明允是不識得陸霜的，哪怕在陸家住了幾天，陸家也一直在院，不曾跟外院的王明允和楊存煦過面。

　可王明允不認得陸霜，他旁邊那小廝經常被派著往陸家走的，機緣巧合還真見過陸霜，當下附耳與王明允說了，那是陸承驍的妹妹。

　一聽是陸承驍的妹妹，王明允可就不能旁觀了，忙領了小廝過去幫陸霜解圍。

　滿安宜縣，現在沒有不認得王明允的，安記掌柜娘子和安家老太太也一樣。

　說是解圍，王明允一句我家妹子如何得罪了二位，把安老太太直接嚇啞了，那安記娘子也心下一，額冒冷汗。

　妹妹？

　王家有這麼一位姑娘嗎？

　安記婆媳二人心下細想，奈何與王家不相，更何況這妹妹也還有堂妹、舅表妹、姑表妹，一表三千里的妹妹。

　可不管這是王明允哪一個妹妹，也都不是們這樣的小商戶惹得起的，誰不知道王明允已經中了舉人，安記掌柜娘子拉著安老太太當場躬哈腰給王明允見禮，口中連稱誤會。

　天降一個哥哥來，陸霜其實比安家婆媳二人更懵。

　這是誰？

　不認得啊。

　怔怔看著王明允，一時不知怎麼說話。

　王明允聽說這是陸承驍的妹妹，本來就格外關心一些，一眼看到陸霜呆怔的模樣，不由想笑，角翹起了，很快又下，仍舊等著那安家婆媳二人給出個解釋來。

　“舉人老爺，是誤會，都是誤會。”

　安記那掌柜娘子不清陸霜路數，卻不敢得罪王家，連聲道是誤會，越過已經鵪鶉的婆婆，就到陸霜邊道歉，接過那包裳，道：“姑娘，都是誤會，我這就幫你把裳退了。”

　那掌柜娘子拿了裳就轉進去拿銀錢，而陸霜則有些傻住。

　“舉人老爺？”看向王明允，年齡與自家三哥相當：“你是……王家爺？”

　王明允燦然笑了起來，“是，代我問你三哥好。”

　~

　陸霜的魂就是這麼掉了的。

　王明允，這是從家人口中聽過許多許多次的名字，第一次聽說，可以追溯到幾年前。

　三哥說有這麼一個同窗，家中在縣里有幾間鋪子正好到租期了，能騰出來，三哥說同窗可以與家里說一聲，把這鋪子租給他們家，陸可以開到安宜縣來。

　后來不久，們家的布鋪當真開到了安宜縣，賃的正是王家的鋪子，那時從爹娘和三哥的言談間曉得，三哥這位同窗王明允。

　而今秋，王明允中了舉人，也聽爹娘嫂子說起過。

　更在三哥大婚時，王明允和三哥另兩位同窗一同來幫著接親，在陸家住了幾日。

　只是那時他們在外院，而陸霜知曉家中有男客，一直避在院，不曾出去過，因而并不認得。

　陸霜不知自己是怎麼接過安記掌柜娘子退回的銀錢的，又是怎麼與王明允別過，回到如意繡莊的。

　只是知道自己很不對勁，腦子里一遍一遍的，總想起王明允來，心慌氣短，甚至下意識的跟三嫂說了謊話，不敢提起王明允這個人來。

　柳漁在忙，陸霜難得的沒留在繡莊這邊，而是尋了個借口回到了自己家里。

　坐在自己房里，陸霜了心口。

　那里怪怪的，陸霜卻形容不上來到底是怪在哪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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