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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全師門為我追悔莫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此念一出, 眼前風雪漫天的昆吾顛瞬間定格。

 沈黛仰頭看了看凝固在空中的雪花,輕聲道:

 “看來你已經有答案了。”

 江臨淵站在這一場荒唐幻境中, 從來如千年冰封般沉寂冷淡的眼眸,難得出了一惶然之

 此刻問心鏡所倒映出來的,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若這是某種推衍出來的未來,是否意味著,有一天他真的會對沈黛做出這些殘忍之事?

 江臨淵又想起了那一年的上元燈會。

 ……或許,他對,是否從來都如此殘忍?

 耳畔又響起小時候的沈黛牽著他的手,亦步亦趨跟在他后, 稚氣嗓音清脆道:

 ——日后若是我眼前有石頭, 我便踩著石頭過,若有刀尖,我也踩著刀尖過。

 ——縱有千難萬險,我也要努力修煉, 要比那些師兄們都厲害,更能幫上你的忙!

 說的話, 全都做到了。

 而他呢?

 他許下的諾言, 又做到幾條?

 他曾在心中發誓, 要為純陵十三宗最出眾的弟子, 要做當世第一的劍修,要護佑他所在意的人一世平安——

 一世平安。

 江臨淵猛然睜開雙眸。

 原本凝固的幻境掀起颶風,眼前的漫天風雪、人影幢幢,全都幻化霧, 被這場颶風瞬間吹散。

 沈黛在這風暴中不得不擋住雙眸,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太妙的預

 “只用了兩個月,便平青檀陵魘族之禍, 臨淵,黛黛,你們二人做得很好。”

 狂變幻的畫面漸漸平息,定格在純陵十三宗尚未滅宗的某一日。

 沈黛與江臨淵兩人的靈就立于紫府宮的大殿上,站在衡虛仙尊側,看下方完任務歸來的二人正垂首聆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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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虛仙尊看著底下兩個出類拔萃的弟子,心下十分滿意:

 “黛黛,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話要單獨和你大師兄說。”

 沈黛自然乖巧離去,行至大殿門口,忽然聽到里面飄來了一句——

 “臨淵,你如今年歲不小,可否有心儀的子,愿與之結為道?”

 立于殿上的江臨淵略訝異地抬眸,與此刻衡虛仙尊旁十九歲的他神態相同。

 靈狀態的沈黛已經知道后面的故事,不想看下去,更不想讓十九歲的江臨淵知曉之后的事

 想要從問心鏡里走出去,唯有一個方法,便是與幻境之中的自己同,并破除心障。

 沈黛閉上雙眸,凝神閉氣,試圖將自己的神識與幻境中的自己融合。

 然而旁的江臨淵卻打斷了

 “師妹,你在做什麼?”

 “……這問心鏡有問題,我們得想辦法離開。”

 他眸寂寂,眼中似有試探,又仿佛已經看了什麼:

 “再等等,我想看下去,難道你不想將這一切弄清嗎?”

 “……”

 不想。

 對這一切真是再清楚不過了。

 紫府宮大殿之上,幻境中的江臨淵沉默半響,終是開口:

 “如今海十洲三島,魔族與魘族的事還未查清,弟子認為并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

 “正因如此。”衡虛仙尊似乎已有了打算,“你靈屬水,與質純的月桃最為契合,結后,你二人可修金風玉經,你結嬰便指日可待了。”

 結嬰。

 他閉關苦修兩年,離元嬰始終隔著一層壁壘,無法順利晉升。

 殿門之外,一墻之隔的沈黛并未離去,而是站在原地默默聽著這一切。

 ……他會答應嗎?

 他本就不討厭宋師妹,宋師妹又生得那般靈巧人,一顰一笑都像春日里的桃花,讓人瞧著便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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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的沈黛垂首自己手臂上的繃帶。

 那是師兄親自給纏上的,被魔修一劍刺中時,他異常震怒,篝火下為他理傷口時,冷寂眼眸下藏著令人心折的憐惜。

 殿沉默得越久,的心便越涼一寸。

 門外的沈黛按住那道還未愈合的傷痕。

 真是奇怪,昨夜師兄為療傷時,只覺得世上沒有比這再疼的傷口,疼得眼眶潤,忍不住既歡喜又痛楚地掉下幾顆眼淚。

 可現在,在這久久的沉默中,卻不再覺得疼痛,好像天大的傷都能忍下了。

 過了許久許久。

 大殿之上的江臨淵終于開口:

 “我對月桃師妹無意,不能因一己私利誤,師尊所言,恕弟子難以從命——”

 “誤?”衡虛仙尊擰起眉頭,半信半疑,“我看月桃對你也并非無意,你拒絕,是否另外心有所屬?”

 旁觀著這一切的江臨淵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看著門外二十一歲的沈黛,又驚疑不定地看向旁的小師妹。

 他薄,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另一個自己截斷。

 “是。”

 二十七歲的江臨淵仿佛下了決心,坦然回答:

 “我心悅的并非月桃師妹,而是沈黛。”

 衡虛仙尊出極意外的神

 門外的沈黛霍然抬眸。

 一瞬間,仿佛從枯竭的廢土之中,重新開出一朵脆弱又堅韌的花來。

 十九歲的江臨淵怔怔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仿佛有一雙手撥開了籠罩在他眼前的迷霧,讓他提前看見了此刻還朦朦朧朧尚未明朗的一顆心。

 他看見另一個自己走出大殿,他看見他執起傷痕累累的一雙手。

 那青年冷峻眉眼如初春的冰水消融,漾出縷縷的溫意,他垂眸通紅的耳,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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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我所說的,你都聽見了?你……可愿意?”

 只知修煉,不通人世故,從未經歷過,聞言無措喃喃:

 “可你離元嬰只差一步——”

 二十七歲若能結嬰,這樣的天賦,不亞于即將繼任純陵十三宗掌門的衡虛仙尊。

 “遲一些也無妨,不需要什麼雙修之法,無上大道,我自己去尋。”

 他著眼前一心為他著想的,心底一片

 “黛黛,若有一天我大道得證,我希站在我邊的那個人是你。”

 沈黛眼中容。

 “我想護你一世平安,你可愿意?”

 一貫冷清的青年此刻滿眼

 沈黛仿佛被無法言喻的溫層層包裹,如墜一個綺麗絢爛的夢。

 那背脊永遠筆直,刀傷劍傷也不能使退讓分毫的,在此刻終于簌簌落淚,一邊用手背拭,一邊哽咽道:

 “愿意的。”

 “我愿意得不得了。”

 滾燙的淚水,每一滴都落在江臨淵的心尖。

 和記憶中藏起來的每一道傷,在無人流過的每一滴,深深烙印在他的眼底。

 江臨淵側頭,想要抓住旁的問些什麼。

 然而沈黛早已不在意這幻境,江臨淵看向的同時,凝聚神識,下一秒便見靈狀態的朝另一個自己的影而去——

 神識凝聚,沒靈府,與幻境之中的瞬間融合!

 頃刻間,問心鏡為江臨淵造出的空間被另一個神識主宰,空間瞬間反轉,紫府宮大殿轟然破碎。

 漆黑一片的空間中漂浮著無數的琉璃碎片,每一片都折前世今生的所有過往。

 沈黛咬咬牙,在此空間中閉目打坐,口中念起清心訣:

 “眾生皆煩惱,煩惱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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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有形者,生于無形,無能生有,有歸于無……”

 人最無法面對的,就是過往的悔恨。

 沈黛不想再回顧過去。

 方才所見到的每一幕都像是在揭開愈合的傷疤。

 已經從那些過往里走了出來,這一世路途明朗,已不想再回頭看那些前塵舊事,

 此時此刻,想見到的是可以將從無邊黑暗中拉出來的人。

 ——凡所有所相,皆是虛妄。

 ——若能見諸相非相,當知虛非真虛。

 華流轉的碎片再度重組,睜開眼的一瞬間,沈黛便知道,命運再一次未曾眷顧

 這一次沒有。

 今后恐怕也不會有。

 “黛黛,前面就是兇蚩吾,只有我能與之一戰。”

 “你若能撐一會兒,我先將傷的師弟師妹們帶出去,再回來支援你——你還能撐得住嗎?”

 暴雨如注。

 沈黛孤立在大雨之中,被劍氣割得破破爛爛的法上,襯得形更加單薄小。

 周遭弟子皆渾傷痕累累,氣息奄奄,無數道懇求視線刺在上,好似沈黛是這世間唯一可以拯救他們于危難之中的神祇。

 但并非不傷不痛的神祇。

 靈狀態的江臨淵看著此此景,經歷過之前問心鏡中的幻境,即使他不明白前因后果,但聽到這番話,也能猜到后面會發生什麼。

 “不——”

 江臨淵抬手凝聚靈力,冷峻眉眼間戾氣翻涌。

 “師妹,你信我,我絕不留你一人,這一次我定會護你!”

 他要與幻境中的自己融合,他要阻止這幻境中即將發生的錯誤!

 天幕晦暗,雨勢磅礴。

 似乎想要將這大地上一切腥與罪孽全數沖刷。

 天盡頭傳來雷聲振鳴,問心鏡渾厚如鐘的聲音響徹天地——

 “沈黛,天命如此,不可違背,你悟了嗎?”

 天命如此。

 天命予再重溫這一幕的機會。

 天命予被傾慕之人舍棄的命運。

 原以為問心鏡會問可曾后悔過,卻不料問的是,悟了嗎?

 要悟出什麼?

 認命?

 還是釋懷?

 沈黛控制著這副軀,看了看正凝聚神識想要融合另一個自己的江臨淵。

 又忽而抬頭,看向頭頂蒼穹。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澄澈如故,卻執拗得不可思議。

 “天命難測,我愚笨,悟不出。”

 雨幕之中,金大盛,江臨淵與幻境中的自己神識軀殼相融,能夠控制軀的他立刻將背上的宋月桃丟給后那些弟子,朝沈黛的方向狂奔而來。

 不管這問心鏡中的幻境是真是假。

 是已經發生過的真實,還是卜卦推演出的虛妄。

 此后他手中之劍,皆為守護重要的人而揮。

 雨幕如織,江臨淵一劍破山劈海,斬殺沈黛后那些朝而來的魔修們。

 江臨淵握手中利刃,他想,若是日后修真界真要遭此劫難,他不會獨留一人面對。

 是生是死,他與同進同退,他絕不再眼睜睜看著獨自扛下一切,他——

 噗——

 江臨淵低頭,穿過他心臟的那柄劍如此果決冷,幾乎能想象后持劍者毫不搖的信念。

 一劍穿心。

 劍上與雨水混合,一滴一滴,沒泥土。

 沈黛握著隨手撿來的一把劍,使起來卻得心應手,仿佛此此景早已在心中思慮了千百倍那樣嫻

 長劍拔出,鮮揮灑如雨。

 沈黛看著那曾令、曾以為會為平所有不公命運的影重重地單膝跪下,手中龍淵劍頹然沒泥水之中。

 江臨淵不敢置信地抬眸。

 ……竟然殺他!

 “師妹……”江臨淵眼中出凄楚之,攥著劍柄的手指用力得發白,“你就……恨我至此嗎?”

 即便這是幻境。

 即便他被刺一劍也不會真的死了。

 可這一劍不會消失,會和此刻毫無波瀾的一雙眼,永永遠遠地烙印在他心口。

 “不是恨。”

 沈黛的聲音很輕,在雨聲中朦朦朧朧。

 “我想去見我的師兄們,所以,我必須破除心障,必須殺你。”

 師兄們。

 又是那兩個人。

 “——為了他們,你便能這樣毫不猶豫地對我揮劍相向,一劍斬殺我嗎!!”

 江臨淵目眥裂,聲聲泣

 他不明白,若是信了這幻境中的一切,為何卻對幻境中他的意毫無容?

 雨聲之中,他聽見咬字極緩,卻又極其堅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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