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柏謙剛從會議室出來,助理涵寶就跟了上來。剛剛結束一個冗長的會議,他的臉不是很好。
涵寶跟了他幾年了,每天讀他的臉是基本功課,一看他的神,就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可是已經跟著他進了辦公室,總不能什麼也不說就退出去,只好揀一件無關要的請示。
「虞總,剛才有人來找你,事先沒有預約。我告訴你正在開會,現在人在樓下的接待室里等著,你要不要見一見?」
他皺著眉問,「是什麼人?」
「是個的,說辛蕙,也沒說有什麼事,只說要親自見你一面。」
涵寶回答得滴水不,作為助理,見過各種各樣的來客,也幫他擋過不爛桃花,顯然是不想讓自己的揣測惹得這位爺不高興了。
但這次似乎有點不一樣,虞柏謙沉了很長時間,久到不得不開口詢問,「要不要我幫你去打發了?」
虞柏謙這才抬起頭,眼裏還像有一抹沉思,聽了的話彷彿一愣,「不用,你讓上來。」涵寶答應一聲,剛想出去,又被他住,「等一等,先不慌,我給你打電話你再上來。」
涵寶有點不解,轉看了他一眼,他臉上很沉靜,看不出什麼,應一聲,履行不該問的就不問的原則,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虞柏謙看著合上的門,轉出了一支煙。站在窗前,他點燃了手裏的香煙。
已經多年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事。那時候正在過年,還下著大雪,他在去往機場的路上給打電話,說想去看看。
接到他的電話有點慌張,他聽出來了。說家裏來了很多客人,不方便說話,他也確實聽見各種聲音,然後說媽媽在喊,就匆匆地掛了電話。
他笑了笑,想著下了飛機給打電話也是一樣的。可是幾分鐘之後,他就接到了那條短訊,說和顧承亮在一起了。當時已經到了機場,司機看他一直不下車,問他怎麼了,他過了很長時間才說:「機票忘帶了,回去吧。」
他還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夢,因為太詭異,太清晰,醒來以後就像置夢境一樣,所以一直忘不掉。
他夢到自己毫無風度,用盡一切辦法想把和顧承亮拆散。他記得自己半夜三更爬起來了一支煙,腦子裏想的竟然是:真可惜,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黑黢黢的屋子裏,他著煙,看著上的一點紅星一明一滅。他忽然微笑,嘲笑著自己,虞柏謙,人多的是,你並不缺這一個。洗了一把臉他又去睡覺。可第二天卻真的開著車去找。在學校的宿舍樓下見到,臉煞白,見了他像見了鬼一樣。
從此他自消失在的生活里。
辛蕙等了快兩個小時才見到虞柏謙。這兩個小時對來說很煎熬。有點後悔自己耍了小聰明。應該事先打個電話的,就算虞柏謙猜到的來意,難道他還會躲著不見不?
就在忍不住想拿起手機的時候,虞柏謙來了。他是親自來的,而不是那個擋駕的助理還是書來的。
他見到就問:「怎麼沒給我打個電話?」還沒等回答,接著又問:「等了多久了?」
鬆一口氣,笑著說:「沒多久,這裏有雜誌,還有免費咖啡,環境很好。」這接待室其實就是一個高檔的茶水間,等在這的時候一直有人進進出出,大約見多了像這樣的訪客,也沒人在意,還自給自足地喝了兩杯速溶咖啡。
虞柏謙微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走,我請你吃午飯。」趕拎起包,「還是我請你吧。」
「到我這裏,自然是我請。」兩人免不了一番客氣。
辛蕙是來求人的,打定主意要請客,虞柏謙看很堅持,最終讓了步。「那好吧,旁邊有家餐廳我經常去,我們就去那裏吧。」
搭了電梯下樓,辛蕙跟著他去他說的那家餐廳。天氣有點炎熱,不到二百米的距離,竟走出了一背心的汗,還好餐廳的冷氣開得很足,一進門就呼出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被熱的,還是張的。
還是沒想好怎麼開口。
虞柏謙經常來,服務員都認得他,很熱地迎上來,把他們引到一個安靜的角落。他幫挪開椅子,然後自己才坐下。
服務員送上來一壺茶,先讓點菜,把菜單遞給虞柏謙,「你經常來,你點吧。」
他沒推辭,很快報了幾個菜名。然後他給斟茶,「這裏只有一種茶,我給老闆說過很多次,他嫌麻煩,一直不改。」
辛蕙知道他喝茶很講究。在學校的時候,他們都想去吃燒烤,他卻帶他們去喝茶。後來在溫泉度假村,一邊泡著溫泉,他還一邊給示範怎麼喝茶。他讓聞用頭道茶洗過的小茶杯,一臉期待地問,「是不是有一清香?」
不想讓他掃興,點頭承認有一清香。可那時候,連隔夜茶都敢抓起來一飲而盡,那裏懂得他的這種趣。甚至覺得自己和他有代。
不知不覺又走了神,回過神,端起茶杯喝茶,想著怎麼開口,結果就聽虞柏謙說:「你找我什麼事?」
猛地抬頭,手裏的杯子一晃,熱熱的茶水傾到手背上,像一點知覺都沒有,他明知道為什麼找他,還這樣問。四目相對,有幾秒鐘兩人都沒說話。
乾脆也直奔主題,「謙哥,你能不能幫幫忙,把那套你們不用了的設備,賣給顧承亮。」
虞柏謙毫不意外,卻沒有回答的話,而是拿起手邊的餐巾紙讓手。著手,才發覺自己很張,張到手指都有點僵。正好服務員端著菜上來,他說:「先吃飯再說。」
那裏吃得下,況且剛才等他的時候又喝了兩杯咖啡,這會兒一點胃口都沒有。虞柏謙卻戴上明手套,還給剝了兩隻基圍蝦。看著他把剝好的蝦放在面前的醋碟里,終究忍不住。
「謙哥,別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他們家工廠出事,他爸爸突然病倒,我跟顧承亮可能已經結婚了。」
虞柏謙低著頭,沒忍住,眼眶一下紅了,「謙哥,你幫幫忙,就當是全我,把那套設備賣給他吧。」
他這才抬頭,「我勸過我妹妹,不聽我的。那天吃飯的時候,我也給你說過,很任,誰的話都不聽。」
不想理會他的理由,「你能做到的,是不是?」虞柏謙與對著,良久才說:「他能出多?」
「當初你們商量過的,先付五百萬。他們家在城裏有一套房子,也可以賣幾十萬,這錢也可以馬上付給你們。還差多,我也不知道,你說個價,不夠的讓他去想辦法。」
一口氣說完,生怕他反悔,結果卻聽他說:「還差很多。這條流水線用了不到三年,下馬不是因為不盈利,而是因為加工業的利潤太低。當初兩家雖然商量過,但價錢一直沒敲定,我也不瞞你,其實還有其他買家。現在是因為我妹妹,這套設備才一直放在那裏。」
心急如焚,直接問:「謙哥,要怎樣你才肯賣?」
一直沒有等到他的明確答覆。他既不說差多錢,也不說究竟肯不肯賣。後來他接了個電話,到樓梯口去了很長時間。辛蕙坐在餐桌旁,遠遠地看著他。想也許犯了錯誤,不該對他說可能會和顧承亮結婚的話。可始終覺得,他應該是不在意的,況且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他們在一起,總共才只有三天。
他終於打完電話,又回到餐桌旁,辛蕙注意到他低頭看了看時間。知道留給的時間不多了,今天要是談不出個結果,以後就更難了。可又不能他,只能先扯些別的,扯了幾句,不知怎麼就扯到了聽說的事。
「我聽沈宏說你還在做旅遊開發。」
他微微詫異,「他消息倒很靈通,是一個民俗村,和當地政府合作的,旅遊不是我們的主業,但前景很廣。」
說到這裏,再無話可說。心裏越來越急。他又給斟茶,看著茶水傾注到杯子裏,在心裏數著,1,2,3,他收住茶壺,抬起頭,「謙哥……」他卻一下打斷,「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
一呆,「去哪裏看看?」
「民俗村,就剛剛說的,在湖南,開車去,大概八到九個小時就到了。」
怔在那裏,愣楞地看著他,虞柏謙也不說話,著,怔怔地與他對視半天,終於說:「好……什麼時候?」
「明天,你等我電話,我派車來接你。」
又像昨天一樣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裏,桂妮妮依然不在。在屋裏發了會兒呆,就神經質地開始收拾行李。夏天的服很簡單,但一定要多帶幾。把服鋪了一床,選來選去選不出兩套滿意的,想上街去買,最終卻又放棄了。
想給顧承亮打個電話,可拿起手機的時候,又把它放下了。
這次沒問任何人,桂妮妮,沈宏,唐曉月,一個都沒問,在做什麼,只有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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