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川秀男是一名有憂患意識的年輕記者,出生於廣場協議之後的日本,親經歷了日本「失去的十年」,然後是二十年。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日本製造是一個很牛的概念,日本社會也流傳著關於大和民族如何堅忍不拔、勇往直前的傳說,他從小就是一個堅定的民族主義者。
但是,隨著他的年齡逐漸增大,他發現自己周圍那些熱的東西越來越,朋友們關注的只是工資條和漫的新番,日本人與生俱來的腦天賦曾經創造出了無數崙奐的家電和日用品,而現在,這些想象力完全被應用於設計tokyo_hot里的鬼畜劇。
日本人的意志也隨著經濟的停滯而消散殆盡了。香川秀男看到,在面對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的時候,人們表現出來的是可怕的冷靜,異或說是冷漠,罕有敢於慷慨赴死的英雄。他曾看過一部科幻電影,在那裡面,當地球即將撞上木星而毀滅的時候,中國人在齊心協力地為一個功概率為零的救援方案拼搏,而日本人的選擇是搶在地球毀滅之前拔槍自殺。
這個社會腫麼啦!
這是香川秀男從心發出的質問與吶喊。
作為一名專門報道產經新聞的記者,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去揭日本的衰落,用這樣的報道去喚醒國人。在過去幾年中,他採訪了不破產的企業家和失業工人,也在社上寫了不抨擊社會的文章。可惜的是,日本社會是那樣的頹廢,大家都在裝睡,他的這些吶喊,像是對著黑唱歌,連一點迴音都無法激起。
昨天,他接到了一個電話,打電話的人自稱「元先生」,說自己是一名旅居日本多年的中國人,手裡搜集了不關於日本大企業的黑幕,想出售給香川秀男。香川秀男敏地意識到這是一個揭開日本經濟傷疤的好機會,他過去所報道的都是一些中小型企業,不太人關注,如果能夠找到幾家日本的大企業狠狠地曝曝,或許就能夠引起社會的反響吧。
「我手裡掌握著仙戶制鋼所篡改鋼材檢驗記錄,以次充好的資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仙戶制鋼所生產的鋼鐵也被用在日本的多核電站,這意味著福島的事不會是最後一起,一旦這些核電站因為鋼材質量問題而釀事故,整個日本都會沉沒到太平洋里去。」
看到香川秀男在自己面前坐下來之後,郭培元沒有繞圈子,直截了當地拋出了猛料。
「什麼?仙戶制鋼所!」饒是香川秀男有著充分的心理準備,這一刻也被嚇著了。仙戶制鋼所,那簡直就是日本品質的象徵,這樣一家企業,怎麼可能發生篡改鋼材檢驗記錄的事?
日本並不是沒有出現過產品質量問題,但所有被披出來的產品質量問題,都是由於廠方的失誤所造的,並非有意為之。而郭培元向香川秀男說的,卻是仙戶制鋼所故意篡改檢驗記錄,這就是一種主觀上的造假行為了,其質比其他的產品質量問題嚴重一萬倍。
「元先生,你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嗎?如果你不能提供出確鑿的證據,那麼這就屬於誣陷傷害企業信譽,是犯罪行為。」香川秀男鄭重地向郭培元說道。
郭培元從隨的包里掏出一個檔案袋,推到香川秀男的面前,說道:「我這裡有一些證據,但因為我並不是記者,也沒有調查權,所以我的證據或許不太確切。不過,我想你看過之後,應當會相信我的話,因為我提供的這些證據是能夠互相佐證的。」
香川秀男打開檔案袋,裡面有幾頁列印紙,上面是郭培元整理出來的線索,餘下的資料,都是一些報紙、期刊的複印件,還有不知道從哪些地方弄來的訂貨單、檢驗記錄之類的複印件。香川秀男簡單地看了看那些複印件,知道這些東西應當都是真實的,如果是郭培元造的假證據,那麼這個造假的工程量未免太大了。
接著,他便開始閱讀那幾張列印紙上的容,這些容向他講述了一個這樣的故事:
仙戶制鋼所出於獲取更高利潤的需要,人為降低了合金鋼材中貴重合金的比例,並通過修改檢驗記錄的方法,騙過了千上萬的用戶,使這些合金比例不太標的偽劣合金鋼被應用於各種場合。這件事並非今天才開始,而是延續了近20年的時間,最早的造假記錄,可以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的初期。
郭培元提供的證據,包括上和學期刊上披的一些質量事故,在這些事故中,都出現了仙戶鋼材的影。事故的分析報告並沒有提及鋼材質量問題,而是將事故原因歸因於焊接缺陷、作失誤、設計不當等等。如果孤立地看待某一次質量事故,分析報告中的解釋或許是可以令人信服的。但如果把這些事故都放到一起,再加上一點提示,稍有一些頭腦的人就會聯想到鋼材是否存在缺陷,因為如果把這些事故的原因都歸於鋼材缺陷,無疑是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香川秀男還看到了幾張檢測報告,當然也是複印件。出這些報告的,是日本的一些權威檢測機構,上面有他們的印蓋,由不得香川秀男不相信。檢測報告中的檢測樣品都是鋼材,但沒有說明鋼材的來歷。在複印件上,有手寫的註釋,聲稱這些鋼材恰是來自於幾次質量事故的現場,把這些鋼材提給檢測機構的,並不是日本方的調查機構,而是某個匿名的社會團。
「這些檢測,是你送去做的?」香川秀男看著郭培元問道。
郭培元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我的團做的。」
「這些結果,為什麼沒有公之於眾?」
「我們為什麼要公之於眾呢?」
「可是,如果不公之於眾,你們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檢測?」
郭培元呵呵笑了起來:「年輕人,我們不是慈善家,公眾利益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做這項檢測的目的,只是為了從仙戶制鋼所弄到一點錢而已。你懂的,大企業為了瞞一些事,是比較慷慨的。」
「原來如此……」香川秀男真的懂了。很明顯,郭培元所在的團,已經掌握了仙戶制鋼所造假的況,於是在事故現場採集鋼材樣品,匿名送到權威機構去檢測,再用這些檢測報告去敲詐仙戶,索取封口費。
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就意味著仙戶制鋼所是有意造假,而且在偽劣產品釀事故之後,依然採取封口的方法,欺騙社會公眾。這樣一個故事,黑暗得簡直讓香川秀男窒息,而恰恰是這種令人窒息的覺,告訴香川秀男,這是一個大新聞,是一個足以讓日本社會發生一場大地震的大新聞。
「這些資料,我要了!」香川秀男在一剎那間就做出了決定。
「我們的要價可不低哦。」郭培元惻惻地說。實踐表明,包明請郭培元來做這件事,是極慧眼的。換其他人,恐怕很難把一個唯利是圖的暗黑團代理人演得如此本。
郭培元其實也不完全是在演戲,包明在把這些資料提給他的時候,告訴他儘管向記者獅子大開口,他索取的報酬越高,記者就會越相信這些材料的真實。而他無論要到了多錢,統統都歸他所有,包明一分錢也不要。
「你說吧,多錢?」香川秀男問。
郭培元出一個手指頭,說:「1億日元。」
「1億!」香川秀男瞪圓了眼睛,「元先生,這個價格也未免太高了吧?」
郭培元聳聳肩,說道:「香川先生,你知道我們團為了搜集這些資料,花費了多錢嗎?這些資料一旦給你,它對於我們就沒有任何價值了,而且我們未來也無法再做這樣的生意。如果不是我們團已經厭倦了這門生意,我們是不會把這些資料拿出來銷售的。」
香川秀男無語了,他當然能看出這疊資料的價值。如果郭培元的團真的是靠敲詐企業為生的,那麼這件事一旦捅出來,他們的生意就到盡頭了,沒準仙戶還會瘋狂地追殺他們。從這個角度來說,郭培元要求1億日元的報酬,真不算是黑心。
「我個人拿不出這些錢。」香川秀男說。
「你們報社呢?」郭培元問。
香川秀男搖搖頭:「報社不會願意出這樣的錢。而且,如果我把這件事報告給報社,最終就不是我來報道這條新聞了。元先生,我也要提醒你一點,你不要寄希於把這樣的新聞線索賣給報社,報社完全可能會把這件事泄給企業,以便從企業獲得更多的好。整個日本,能夠仗義執言報道這條新聞的,只有我香川秀男。因為……我是一位有良知的記者。」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了他那瘦弱的脯,並覺到無數昭和前輩的靈魂都附著到了他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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