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嫵瞧著三娘這義憤填膺的模樣，心中雖有快意，卻也生出悲涼。

不知他們平日里了楊之恩多欺才會在這時連振臂歡呼都沒了，只剩麻木不仁。

陸行章站在孟嫵后，似看出心中憂慮，低聲安：“不破不立，這次是危機，也是轉機，只有徹底拔掉楊之恩一黨，才能清除污泥。”

微微側頭，并未看陸行章，只是盯著他的肩頭，似是喃喃自語：“可這一池污水不換，新泥總會重蹈覆轍。”

后人形僵住，目流轉，停在白皙的脖頸上，眼中驚訝后繾綣著無奈溫：“一口吃不個大胖子，總要慢慢來，倒是這話以后只需說給我聽。”

說者有意，傳到朝廷里只會讓人閑話。

孟嫵垂下眼瞼，心沉了幾分，不再接話。

一碼歸一碼，流民救濟仍然不能耽誤，孟嫵像是為了分散注意力，故意找事，每日游走在各路流民間，約莫睡上兩個時辰，有時候一個時辰都睡不夠。

連著四五日下來，臉上好不容易養起來的那點就徹底癟了下去，眼睛也凹陷了些。

三娘看不過眼，額外端了碗湯來，遞給孟嫵：“孟大夫，喝點東西補補子吧，別人沒治好，人先垮了。”

孟嫵淡淡看了眼香味俱全的湯，搖頭：“現在本就食缺，先給需要的人吧。”

就知道會這麼說，三娘抓著的手，強行扯過去端著碗：“伙食早就分好了，這是陸大人的，他忙著和邢公子理公務，讓我給你端來。”

“那就給他喝。”

“他說了，你不喝就讓我直接倒了。”三娘當傳話筒也累得很，說到這兒不解發問：“孟大夫，你和陸大人不是一向和諧，最近吵架了？”

孟嫵端著湯的手頓住，無聲低頭喝著。

三娘見狀更殷切地勸起來：“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兩人關系再好也有吵架的時候，你們有什麼說開就行了。”

要是真吵架倒也好了，但是和陸行章并未有任何實質的對峙，只是那日淺談后便有了若有似無的隔閡。

自然知道陸行章有能力揚清激濁，也深知并非一日之功，但是看到陸行章談及朝堂那輕飄飄的態度時仍然沒來由悶氣。

陸行章當然會是個清，但他的清是為了自己的抱負還是天下百姓？

這是孟嫵頭一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三娘仍然在旁邊不厭其煩地勸說著，不知不覺中孟嫵一碗湯見底。

“三娘，我要照顧病人了，勞煩你把碗帶走。”孟嫵打斷三娘的滔滔不絕。

只得收聲離開。

又過三日，如刑遠所料，水位開始逐漸退下，百姓在孟嫵的照料下也有序恢復著，已經有青壯年可以加恢復建設的工作里。

大理寺也來了人，開始著手調查命一事，期間不了和陸行章孟嫵的通過，但進展卻是一個字都不肯。

林放自知做錯事，再加上沒有找回原先帶走的尸，現在做事格外勤勉。

各路人齊心協力，南總算慢慢走上正軌。

陸行章著疲憊的眉心，盯著手邊尚未修改完的后期規劃，臉繃著。

“陸大人，后續給老邢就行了，他很在行的。”林放時刻關注著陸行章，見狀上前勸著。

陸行章沒有作聲。

林放飛快地想了下，又接話：“孟大夫好像在外面待了很久，似乎有事找您。”

聽到“孟嫵”兩個字，他這才抬頭，頷首：“你下去吧。”

“誒。”

孟嫵站在外面徘徊著，想問何時返京，但太久沒和陸行章自然對話，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正猶豫著，面前撒下一片影。

下意識抬頭，只見陸行章長玉立，站在臺階上垂眸著。

“陸行章。”

“在外面做什麼？”陸行章邊問邊讓開位。

孟嫵抬步走進去，倒是自然了很多：“我聽三娘說已經在重建房屋了，所以我們何時返京？”

陸行章亦步亦趨地跟在后，也不提坐下的事，順著回：“待楊之恩一事查清。”

“哦？”孟嫵偏頭，自然是詫異的：“你要等？”

“我何時說過不等？”

孟嫵索和他面對面，仰頭進他的眼里：“我以為你對這事無能為力，你那天的意思不就是這嗎？”

陸行章一雙剪水眸沉默地看著，似乎在回想是哪天的事，眼睛瞇起來：“所以你這些天才一直不理會我？”

“倒也不是不理會，只是覺得氣悶，我本以為你是為了百姓豁得出去的人。”孟嫵并不扭，既然陸行章問了，就直接說開。

說完后，陸行章半晌沒有開口，面上好笑又無奈，氣笑了：“我何時不管百姓？”

“慢慢來不是要一口氣就把所有人都拔出來，這種事不能著急。”陸行章耐心安著的緒。

這些事當然知道，眼瞼煽，半天才道：“是我自己沒想明白。”

“不是你的問題。”陸行章稍稍偏頭去找的眼睛：“你只是太信任我，不是你的錯。”

竟然要到一個弟弟輩的人來安自己，孟嫵反應過來后有些許丟臉，忙擺手解釋：“我只是一時軸了。”

兩人推來推去，不經意對視后默契一笑，同時化開那難以言說的微妙對峙。

說開后，陸行章才正：“還沒找到楊之恩的下落，大理寺那邊的意思是先追查殺害命之人。”

孟嫵面驀地嚴肅起來：“那就不查楊之恩了？”

“大理寺全權接管此事，我暫時找不到手之法。”陸行章已深思慮過這問題，但大理寺百般搪塞。

聞言斂眉，眸中沉思，忽然眸一閃，想到了什麼，著陸行章：“三娘喪夫之痛無法紓解，只有抓到楊之恩對峙，才能定論。”

“你也知道那尸……”

“既然丟了，那就再做一，我有把握。”孟嫵眼神堅定：“一尸還不好找嗎？”

不尸還無人認領，大抵是南原本就無家可歸的乞丐。

陸行章眼中逐漸流欣賞：“孟大夫果然足智多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