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卻說黎枝枝如今頻繁出皇宮,與容妃甚篤,一時間,風頭無兩,許多人心中羨慕不已,連帶著對黎夫人都客氣了幾分,們背地里議論歸議論,但若是誰家有個什麼宴啊會啊的,也還是會給黎夫人發帖子。
不提如今和黎枝枝的關系如何,兩人到底還有一份母關系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以后的事呢?不得罪總是沒錯的。
而黎夫人的心萬分復雜,另一方面,卻也覺得很是用,面上有,有好事者向打聽黎枝枝,自是不愿意說出,便含糊其辭,話里話外都把源頭推到了黎枝枝上,只說自己不愿意回黎府了,所以才無法替辦宴慶賀。
說這些話時,黎夫人面無奈和失落,竟有不人信了,一時間,眾人都有些同,再兼之也有人眼紅嫉妒,便添油加醋說些酸話,黎枝枝“不孝”的名聲便逐漸傳了出去。
這一日,許久未曾逢面的宋夫人忽然到了黎府拜訪,一進門臉就不好,見了黎夫人,先是冷笑一聲,道:“我那位好外甥呢,怎不見出來相迎?莫不是做了不知廉恥的事,沒臉見人了?”
黎夫人只覺得莫名其妙,皺起眉,看著自己的妹妹,斥道:“你今天又來我府里發什麼瘋?”
“我發瘋?”宋夫人睜大眼睛瞪著,滿面怒容地道:“你可真是會惡人先告狀,瘋狗咬人,難怪你能養出這麼一個好兒,想來是把你的本事學到了十十,你們黎府上下真個靛缸里撈不出一匹白布來,臭不可聞!”
黎夫人心中有些不好的預,面上卻不肯服輸,兩人吵了一陣,宋夫人扯著嗓子嚷嚷起來:“把你那不要臉的兒給我出來,有本事勾引我兒子,沒本事見人了?有爹生沒娘教的小賤人!你害了我家云兒,還想藏著掖著,你現在知道要臉面了?這麼想進我宋府的門,你倒是過來給我磕個頭啊!我府里那馬廄還空著,專給你留的!”
牙尖利,什麼臟的難聽的都敢罵,黎夫人被氣得差點沒厥過去,怒道:“來人,快來人!把這潑婦給我堵了轟出去!”
黎夫人面鐵青,道:“我家晚兒一向本本分分的,絕不會做這種事,你不要打量我們好欺負,什麼屎盆子都往頭上扣。”
“我呸!”宋夫人用力往地上唾了一口,語氣輕蔑道:“那麼多人都親眼看著吶,寫了帖子約我家云兒去碧海樓,恬不知恥地上去勾引他,比那窯子里的娼婦還不如,如今害得云兒被蘇府退了親事,你今天必須得給我一個說法。”
往那太師椅里一坐,兇蠻道:“把那小賤人給我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鬧得你們黎府上下不得安寧!”
黎夫人被氣得渾直發抖,婢急忙扶住,擔憂道:“夫人,夫人您沒事吧?”
“喲,”宋夫人冷笑著看:“姐姐這就氣得不住了啊?您可悠著點,別把自己給氣死了,畢竟是捧在手里的寶貝,天生的金命呢,實話說這金不金的,看不出來,說是野山都算抬舉了。”
宋夫人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跟刀子似的,罵人還帶臟字兒,野得很,口口聲聲要黎素晚滾出來,黎夫人和爭了這麼多年,自然不可能在這關頭服了輸,正在兩人吵得不可開的時候,黎岑下值回來了,后還跟著剛剛從國子監回來的黎行知。
宋夫人見了,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把事原原本本說了,罵他們黎府教養無方,家風不正,養出來的好兒勾引兒子,壞了他的親事。
黎岑聽罷,一張臉當時就黑了,然大怒,派人去把黎素晚了出來,宋夫人在府里鬧了小半個時辰,黎素晚早就得知了事經過,這會兒被嚇得惶然不安,又是怕又是后悔。
等被到花廳對峙時,哭哭啼啼地說,那天是宋凌云寫帖子約去碧海樓,也是對方強行輕薄,并非蓄意勾引。
黎素晚翻來覆去只說自己是無辜的,宋夫人氣得跳腳大罵不休,黎岑忍無可忍,派人把轟了出去,一場鬧劇才終于消停了。
黎岑把黎素晚罵了一通,說不知檢點,私會男人,又痛罵黎夫人無能,連個兒都教不好,末了怒道:“我早說了要你把送回去,你非要留著當個寶,你們母都是這種秉,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娶你進門,反倒敗壞了我黎府的名聲!我這就休書一封,你給我滾回王家去!”
這話一出,黎夫人與黎行知幾人面劇變,黎行知連忙勸道:“爹您息怒!”
黎素晚更是怕得瑟瑟發抖,渾直打哆嗦,跪下去抱住黎夫人的,哀哀求道:“娘,娘您救救我!我不要被送走啊!”
可黎夫人如今已經是自難保,本顧不上了,只呆若木地站在原地,看著黎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
很快,有關于黎素晚的風言風語傳了起來,那一日在碧海樓發生的事,被人說了出去,京師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到都是耳目口舌,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這時候再有人給黎府遞帖子,黎夫人也不出來了,縱然有心人去打聽,也沒什麼消息,猶如石沉大海,不知音信。而相比之下,黎枝枝的風頭卻正是盛極,只是難免會被黎府所累,再加上有心人在暗地里推波助瀾,就連長公主都為擔憂起來,對黎枝枝嘆氣道:“那些人口舌太多,沒別可指摘議論了,便說你不孝敬養父母,長此以往,對你的名聲到底不好。”
聞言,黎枝枝卻笑了笑,拉著的手,道:“娘放心,我從不懼怕世人如何看我,任由他們說去。”
畢竟上一輩子就是在旁人的非議和誤解中度過的,黎枝枝早已經習慣了,不會在意那些人的目。
長公主卻擔憂地看著,道:“黎家這泥潭,終歸是拖累了你,早知道我就該稟明皇上,他下一道圣旨,讓你離黎府,和他們斷了關系才好。”
黎枝枝搖首,道:“這樣他們就該非議您了。”
那些嚼舌子的人大概又會議論,長公主仗勢欺人,搶了人家的養不算,還要著人斷絕關系,無論怎麼做,他們都有話說,黎枝枝再了解不過了。
長公主卻微微一笑,道:“這有什麼?我年紀比你大,經歷的事也比你多,哪里會怕這個?盡管讓他們說去。”
黎枝枝也笑,眨眨眼,道:“盡管讓他們說去,您不怕,我也不怕的。”
話雖如此,到了翌日,黎枝枝了宮,照例去翠濃宮教容妃作畫,兩人坐在書案前,容妃雙手托著腮,一邊看看畫,一邊又看黎枝枝,言又止。
黎枝枝早就發覺了,道:“娘娘有事?”
容妃蹙起秀眉,嘆了一口氣,道:“皇上已經聽說你的事了。”
“那些傳言,”容妃一手拈著墨錠,慢慢地研磨著,道:“是純妃和皇上說的,可真是個大,就見不到別人好,本宮就說是嫉妒你吧?平時裝得風輕云淡的,一逮著機會就作妖使壞。”
黎枝枝聽罷,良久沒有說話,容妃又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看起來比黎枝枝還上心,黎枝枝執著筆,一邊仔細作畫,一邊答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能怎麼辦呢?”
沉片刻,對容妃道:“娘娘,臣教您作畫吧?”
黎枝枝一直在翠濃宮待到了晌午,聽宮人來稟,說圣駕過來了,容妃帶著闔宮上下出去相迎,景明帝負著手進了殿,問道:“這幾日都畫了些什麼畫?”
容妃便取出一疊宣紙奉上,笑地道:“臣妾這幾天可勤勉了,晚上連睡覺做夢都在畫畫,皇上您瞧瞧。”
景明帝接過去,一張一張地翻看起來,不時微微頷首,道:“確實有進步,至看得出模樣了。”
他一邊說著,目落在了最后一幅畫上,拿起來抖了抖,上面墨跡尚新,景明帝端詳片刻,問道:“這也是你畫的?”
那上面繪著一叢茂盛的荊條,筆流暢練,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不可能出自容妃之手,景明帝故意發問。
“這一幅畫乃是臣所繪。”
黎枝枝忽然跪了下去,垂首道:“臣心中有愧,藏了多日,不敢稟明圣上,怕辜負您的喜,請皇上賜罪。”
景明帝看著,淡聲道:“你有什麼罪?說來聽聽。”
黎枝枝磕了一個頭,這才直起,清澈的眸中噙著淚意,眼眶通紅,道:“其實臣并非黎府所收養的,而是……而是他們的親生兒,只是爹爹和娘親不肯相認,故而讓臣瞞事的真相,對外人說是收養的……”
“此事長公主殿下也不知,只是臣心中有愧,晝夜難安,倘若坦誠,便是對不起父母,是為不孝,可繼續瞞下去,便是欺君,此為不忠,皇上厚臣至此……臣實在不知如何面對您……”
說到這里,長長的睫羽輕輕一眨,撲簌簌便落下兩行清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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