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剛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對方好像一直拿著手機，在等誰的電話似的。

穆軒微微詫異了下，剛要開口。

手機里就傳來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阿妍？是你嗎？阿妍？”

男人聲音啞得像被灼熱的沙子燙過似的，都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了。

穆軒差點以為自己打錯電話了。

記憶里顧沉舟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略微有點沙沙的，磁質的煙嗓，不是這種糲的像幾天沒喝水似的嗓子。

他拿開手機看了看。

沒錯啊，的確是顧沉舟的號碼。

雖然這手機上沒存顧沉舟的名字，但是他記很好，記得清清楚楚。

頓了頓，穆軒猶豫地說：“是你嗎？舟哥。”

聽到“舟哥”二字，原來疲憊不堪的顧沉舟，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晦暗的眼睛仿佛瞬間就有了神采，“小軒？”

穆軒說：“是我，小軒。”

顧沉舟幾乎是口而出道：“你在哪里？你姐呢？讓接電話！快！”

印象里的顧沉舟，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神態，哪怕天塌了，也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穆軒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麼迫不及待。

穆軒朝窗外看了看，低聲音說：“舟哥，我是，給你打這個電話的，我姐……”

“你姐怎麼了？”

“我姐，很好。我想問問，你跟我姐為什麼要分手？”

顧沉舟沉默了，過了幾秒才開口，“沒什麼，是自己想多了。你們現在在哪里？吃得好嗎？安全嗎？有沒有被人欺負？”

他擔心穆妍苦。

氣氣的，從小到大就沒吃過什麼苦。

忽然跑到連監控都沒有的地方，也不知怎麼生活。

穆軒說：“你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過得很好。我就問你，你還喜歡我姐嗎？”

如果放在平時，顧沉舟是怎麼也不會把那種麻話，對除了穆妍之外的人說的。

可眼下，他想也不想地說：“當然喜歡了，喜歡得要死，是我的命。”

穆軒頓時愣住了。

他從來沒聽過這麼麻的話。

更沒想到一向清冷，不茍言笑的顧沉舟，說起話來，居然這麼麻。

但因為是真心實意，且啞著嗓子說的，一點都不浮，反而讓人得想要落淚。

穆軒鼻子酸溜溜地說：“舟哥，你聽著，我姐懷孕了，剛去診所，問打胎的事……”

話未說完，就被顧沉舟打斷了。

他聲音嘶啞，迫不及待地問：“你們在哪里？馬上發位置給我！馬上！”

語氣是命令式的。

不容置喙。

穆軒看向窗外，說：“在一座偏僻的山上，是我爸多年前蓋的別墅，送給我爺爺住的。是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山赤山，我們住的別墅前面有個大水庫，附近只有六家兩三層的小樓。這邊信號不太好，聯不上網，位置恐怕發不出去……”

“我知道了。”顧沉舟掐了電話，吩咐助理：“馬上帶人，我們去赤山！”

穆軒把通話記錄刪掉，把手機放回原來的地方。

他想讓舟哥和姐姐在一起。

可是又怕姐姐生氣。

他站在窗口，看著躺在躺椅上的姐姐，輕輕嘆了口氣。

是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憂愁。

懷孕了，人容易犯困，穆妍在躺椅上躺著，心里難了好一會兒。

最后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穆軒從床上拿了床薄毯，走到樓下院子里，小心地給蓋上。

離近了，仔細一看，才發覺最近瘦了好多。

原本白皙的，有點暗沉。

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黑，是夜里沒睡好造的。

他抬起手，想他相依為命的姐姐，他唯一的親人。

這是了什麼煎熬？

才會變這樣？

又怕吵醒，手指僵在半空中，許久才緩緩收回來。

他往后退了幾步，靠在樹上靜靜地守護著姐姐。

穆妍這一覺，睡了很長很長時間，得有兩三個小時。

做了一個很甜的夢。

夢見自己平坦的肚子，漸漸鼓起來，一晃眼，人就到了醫院。

不知怎麼弄的，就生下了一個白白的小孩子。

小孩子長得太漂亮了，眼睛大大的，下尖尖的，眉眼間的模樣，像極了萌版的顧沉舟。

躺在產床上，疲倦卻幸福地孩子的小手。

那玉可的小手那麼一點點大，纖細得仿佛一就斷。

孩子瞪著一雙黑黢黢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看。

穆妍簡直要被萌化了，沖笑了笑，說：“你好啊，我是你媽媽。”

小孩子不會說話，就只拿萌萌的大眼睛看著。

穆妍又笑了，笑著笑著，忽然就醒了。

覺眼底一片。

抬手了，是淚水。

也不知是笑出來的，還是難過的淚水。

穆妍著自己依舊平平的小腹，一遍遍地在腦子里回放剛才那個小嬰兒的模樣。

一般剛出生的小孩子都丑丑的，可是夢里的那個小孩子，卻長得好漂亮。

居然對那個幻化出來的小嬰兒，生出了一種眷。

穆軒看到醒了，過來扶起來，扶的作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弄傷似的。

他突然變得這麼小心翼翼，這麼心。

穆妍有點詫異，打量他幾眼，問：“小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穆軒沒出聲，只說：“姐姐，以后有什麼重活，累活，就給我做吧。”

穆妍笑了笑，“你還是小孩子，姐姐閑著也是閑著。”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經是大人了。”

穆妍看著高比自己還高的穆軒，雖然高像大人，但是上還是一小孩子的稚氣。

不過也不跟他犟，只笑著說：“好，你是大人。”

穆軒朝大門口方向看了看，說：“外面起風了，我扶你進屋吧。”

穆妍察覺他有點不對勁，也朝大門口方向看過去，沒發現什麼，問：“小軒，你在等人？”

穆軒心虛，眼神回避了一下，說：“沒，沒有。”

穆妍警惕起來，“你沒有告訴別人，我們在這里吧？”

穆軒剛要開口回答，大門上突然傳來敲門聲。

穆軒扔下穆妍，就朝大門口跑去。

打開門鎖。

推開門。

從外面走進來一道頎長筆直的影。

男人清俊的臉，比先前憔悴了許多。

穆妍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眼淚嘩地一下就流了下來，失聲喊道：“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