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殺門的人在穆靈溪手上吃了不虧, 將人抓到后就下了狠手,隔幾個時辰便會給穆靈溪喂一次骨散,如今藥已侵七經八脈, 就算吃了解藥,也還要靜養多日才能恢復力氣下地行走。
這樣的況自然是沒有辦法騎馬的,封霖便去尋了一輛還算寬大馬車來,小榻上墊了和的褥子,周圍還放了好幾個暖爐。
桑絡將穆靈溪抱到馬車上后, 封霖便驅馬至車簾外道,“附近的鎮子不大, 尋到的馬車比較簡陋,先委屈阿瀅幾日, 待路過下一個城鎮時再換好點的馬車。”
穆靈溪打量了眼馬車里的布置, 雖然馬車確實算不得好的規格, 但卻足矣看出布置之人的用心。
心中微暖,回道,“如此已是極好, 慕北費心了。”
“戰事要,不必為這等小事耽擱, 還是快些追趕上大軍吧。”
外頭半晌無人應聲,似是在思考什麼。
穆靈溪便又道, “再者我也不喜歡乘馬車,待骨散的藥徹底清除,我還是想騎馬的。”
封霖這才勉強點頭,“那行。”
穆靈溪了,下即將出口的道謝,“我們出發吧。”
“好。”
十月下旬的清晨已有些寒意, 尤其是馬車奔跑起來時。
馬車確實簡陋,即便將兩邊的車簾封了起來,也低擋不住外頭的寒氣,若是往日,這點寒意還傷不到穆靈溪,可如今上有著幾刀傷,又剛退了熱,還因骨散失去了力,子比尋常姑娘家的還要弱些。
桑絡便將暖爐塞到穆靈溪懷里,旁,腳邊,如此穆靈溪便也不覺得冷,反而覺得周都被暖意包裹著。
桑絡見穆靈溪上添了幾,便不得不嘆一句,封世子考慮的真的很是周全。
穆靈溪心里卻有些慨。
看著桑絡窄袖束腰,一爽利,再看看自己,里三層外三層裹得像一只熊...
不過,熊應該沒有紅的吧。
穆靈溪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也要會一把閨閣姑娘家的待遇,甚還比們還要更弱幾分。
這種覺讓有些不適,但好在也不是特別難。
還會出了一種新鮮。
大約是周圍很暖,外頭的馬蹄聲很有安全,穆靈溪很快便沉沉睡去,再醒來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后。
“姑娘醒了。”
初醒時眼里還有些朦朧,嗓音中也帶了幾分,“什麼時辰了?”
桑絡回道,“快午時了,封世子剛剛來說,在前面暫作休整。”
“我竟睡的這麼沉。”
穆靈溪皺了皺眉。
睡的久不說,竟連有人靠近都全然不知。
“姑娘近日會嗜睡,待骨散徹底清除后便好了。”桑絡遞給穆靈溪一個水囊,道。
穆靈溪下意識接過水囊,手腕卻是一抖,水囊掉了下去。
桑絡眼疾手快的接住,神有些驚慌的看向穆靈溪的手。
穆靈溪也是微微一怔。
昨日系玉佩時便覺有些使不上力,沒想到今日便這般嚴重了。
“姑娘...”
“無妨,應是舊疾犯了。”
穆靈溪無聲一嘆。
這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次好像要更嚴重些,之前還不至于拿不穩一個水囊。
不過從東城河落水恢復之后,手腕上的舊疾便沒有再犯過,這一次卻不知因何,或許...是與骨散有關吧。
桑絡知道穆靈溪的手腕過傷,但自從跟在穆靈溪邊后,便未曾見過異常,卻沒想到會這般嚴重。
但見穆靈溪面如常,便按下心中的驚疑,將水倒在杯中遞到穆靈溪邊,“姑娘,還是找個大夫瞧瞧吧,我雖會點醫,但都是針對外傷,對此種舊疾也是束手無策。”
穆靈溪雖然平日不大習慣人伺候,但每次傷后朝霈香便是片刻不離,事無巨細的伺候著,是以眼下倒也沒有什麼不自在。
就著桑絡的手喝了些水后,才道,“不必,邊關戰事吃,不能再耽擱行程。”
“可是...”
“放心吧,過幾日便好了。”穆靈溪反倒安著,“再說了,軍營肯定有軍醫,等追上大軍后勞煩軍醫瞧瞧便是。”
桑絡見如此,只得先應下。
想著再看看有沒有什麼旁的法子。
桑絡默默的掏出繡帕給穆靈溪了角的水珠。
穆靈溪在看到手中的繡帕時似是想起了什麼,“這不是原來的繡帕。”
桑絡點頭,“嗯,姑娘原來那塊回來時便不見了。”
桑絡說的回來自然是指將穆靈溪從影殺門的人手中救回來時。
穆靈溪聞言眼神暗了暗。
也是,在那樣混的場面中落下一塊輕飄飄的繡帕是很難被發覺的,玉佩落地有聲,才能被封世子察覺撿回來半塊。
離開長安帶的隨品并不多,除了銀錢,便是幾套換洗的裳,簡單的幾樣首飾,和一塊繡帕,兩塊玉佩。
繡帕是瑜妹妹送的,玉佩一塊是封世子所贈,一塊是...太子殿下當年給的謝禮。
裳首飾早在躲避樊家主的糾纏時陸陸續續丟盡了,如今繡帕也沒了,太子殿下的玉佩也只有半塊,唯一完整的,竟只有腰間這塊封世子贈的青竹蘭花樣式的玉佩。
而封世子,并不屬于長安。
如此一來,竟讓有種已與長安劃清干系的錯覺。
好似有些東西在離開的那一刻,冥冥之中就已注定。
“姑娘,那繡帕可是很重要?”
桑絡瞧見穆靈溪眼底的黯淡,便問道。
穆靈溪回神,輕輕一笑,“是瑜妹妹送的,無妨,等戰事平了,我寫信再問瑜妹妹討一塊就是。”
桑絡了然,原來是夫人送的啊。
怪不得姑娘這般珍惜。
不多時,隊伍便停了下來,原地休整用完午飯再繼續趕路。
穆靈溪沒有下馬車。
桑絡知道這是怕封世子知道手腕舊疾嚴重會擔憂。
若是要尋大夫,便會耽擱路程。
但是...
還不知要幾日才趕得上大軍,這麼拖著萬一更加嚴重,那可就麻煩了。
桑絡很快便端著封霖剛熬好的粥,回了馬車里。
穆靈溪看了眼糯的白粥愣了愣。
像這樣急的趕路一般都是吃干糧,煮粥費時不說,也得快。
“這是封世子之前在城鎮上買的米,剛剛又快馬加鞭提前到這里煮的粥,我們的隊伍趕到時,粥便也好了。”桑絡看出穆靈溪眼里的錯愕,解釋道。
“姑娘這兩日不適合吃干糧。”
穆靈溪眼睫輕輕了。
他竟這樣細心周全。
難道,他對還有...
“封世子說,行軍路途艱辛,若姑娘此時不把養好,屆時只會更加難以調養,但大軍的行程耽擱不得,所以若姑娘屆時不適合上戰場,便將姑娘安頓在附近的城鎮。”桑絡看了眼穆靈溪眼中的復雜,不聲的將封霖的話重復了一遍。
這百出的話反正是不信的。
就是不知道姑娘信不信。
穆靈溪思索片刻,“原來如此。”
“你幫我轉告他,我一定會努力盡快養好,絕不會耽擱大軍的進度。”
桑絡,“...”
“是,我去給姑娘熬藥。”
封世子還真是了解姑娘。
接來的一路上,穆靈溪的一日三餐皆是熱氣騰騰的。
有時是牛干熬的粥,有時是清香可口的野菜粥配上幾塊點心,或是米飯配兩道農家小菜,或是乎乎的包子湯,偶爾還有幾個新鮮的果子。
以至于每每到了用飯的時候,穆二和王騫就靠在樹上啃著干的餅,雙眼無神,面無表的看著桑絡提著食盒往馬車里送。
“瞧什麼呢,再瞧也沒你們的份。”
穆四湊上來,被餅噎的梗長脖子道。
王騫,“我有自知之明,我哪里有榮幸吃到世子爺親手做的東西呢。”
穆二,“就著這香氣,我能多吃一塊餅。”
穆四鼻尖了,“這樣嗎,我也試試。”
王騫和穆二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你們這是什麼表,像看傻子似的。”穆四喝了口水,不等他們回道繼續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啊,我怎麼就不是個姑娘呢?”
穆二嘁了聲,“你要是能每日睡一到兩個時辰,去附近的城鎮上買吃食,或者用休整的時間去燒火做飯,也不是不能吃到。”
王騫,“就算你是個姑娘,也得有本事我家世子爺的眼才是,就算你不是姑娘,了世子爺的眼也一樣能有這個待遇,所以啊,跟你是不是姑娘沒有關系,重要的是,你得是穆姑娘才行。”
穆四被他繞的腦袋發暈,又喝了口水生生咽下一塊餅。
無比衷心和真誠道,“只要姑娘好,我就好。”
穆二認可的點點頭,然后用胳膊肘了王騫,“等追上大軍,我們也要天天啃干糧?”
王騫眼睛一亮,“那倒不用。”
“原還覺得我們火頭軍弄出來的東西糙難以下咽,現在想來那真是山珍海味啊。”
穆二眉心一跳,而后仰天一嘆。
罷了,只要不死就行。
該死的北戎蠻子,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打什麼仗。
這個仇他一定要在戰場上討回來!
穆靈溪并不知外頭人的心思,初時幾次心里都還是過意不去,直到桑絡說這些飯菜大多都是封霖去附近村民家買來的,并非親手做的,心中才稍安,且不知從何時起,一醒來就盼著用飯。
在長安用過不珍饈食,這一年多在江湖中也吃過很多地方特,但不知為何,這些日子的吃食雖然很簡單,也不是什麼名貴的食材,有時甚至只是些不知名的野菜,但就是覺得很是可口,每次都吃的心滿意足,回味無窮。
桑絡跟著沾也用了不。
也很詫異,沒想到這位世子爺的手藝竟這樣好。
雖按照封世子的意思說這些東西是去附近村民家買來的,但自己心里清楚,除了包子點心外,其他粥也好,菜也罷,都是封世子親手做的。
“這便是高手在民間吧,這樣簡單的食材竟也能做出這般滋味。”
穆靈溪拿繡帕了角,嘆道。
桑絡垂眸輕輕應和了聲便下了馬車,不多時端了一碗藥上來,“姑娘,該喝藥了。”
穆靈溪擰了擰眉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桑絡如往常一樣拿出幾顆餞遞給。
“這藥怎越來越苦了。”
桑絡面不改道,“許是我熬的久了些吧。”
而后又問道,“姑娘覺手腕的傷如何了?”
穆靈溪輕輕了,道,“好多了,已經不怎麼疼了,過幾日就能提劍了,我說的不錯吧,過多幾日它便沒事了。”
桑絡笑了笑,“嗯。”
當然不是過幾日就能好了的。
是出發那日找了封世子說明了況,封世子連夜去請了位大夫來看過,彼時天還未亮,姑娘因骨散的藥效陷昏睡,自然也就不知道。
封世子不讓說,便也就只字未提。
從出發次日開始,姑娘的藥方就已經做了調整,手腕的舊疾自然就好的快。
“對了,封世子剛剛說,應該這兩天就能趕上大軍了。”
穆靈溪眼睛一亮,了個懶腰,“太好了,整整八日,我都快憋死了。”
桑絡手搭在穆靈溪的脈搏上,而后笑道,“最多五日,姑娘的力就能完全恢復了。”
“啊!”穆靈溪長長一嘆,“終于要熬出頭了,要不是每日有可口的飯菜能盼,我早被憋瘋了。”
這種日子初時新鮮,但很快就為了折磨。
還是適合過快馬加鞭,肆意奔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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