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忍不住抬起頭朝長案后的夏侯瑾看過去,有些瞠目結舌地問道:“阿瑾哥,你不會就是十七的后盾吧?”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服氣,不等夏侯瑾回應,就不滿道:“憑什麼你就信任十七?就他那個樣子,做事溫溫吞吞的。”自己都比他強,扶持自己也比扶持他好吧?自己后再不濟,還有公孫府。
雖然自己也不想做什麼皇帝……照著他看,雖掌握這生殺大權,可要管的也實在是太多了,跟個老管事一樣。
“你王嫂說,他年,還能管教。更何況這不是世,仁君正好。”其他的手足也方能保住。可是別的皇子,就算是眼前的夏侯緋月,夏侯瑾都不確定,他能不能留下那些手足兄弟。
夏侯緋月扯著角,什麼時候阿瑾哥了個妻管嚴?還王嫂說,忍不住嘀咕了幾句,“我還是信不過他。”他得再看看,到底這十七能不能行,再考慮幫他。
說著,轉要走,后的夏侯瑾就忽然道:“你難道,不想替公孫家的人報仇?你不想替你母妃報仇?”
原本正要手推門的夏侯緋月頓時僵在了原地,好一會兒那肩膀才微微起來,轉過時眼眶已經紅了許多,“阿瑾哥,你告訴我,我母妃不是自縊的對不對?”
然而夏侯瑾告訴他的,不僅僅只是他母妃不是自縊的,甚至連公孫府的那一門將士都死得冤屈。
但這件案子一如山中溶里那些寒甲軍們一樣,此刻都不是該問世的時候,只有等新的君王重新登基,才能開審這兩樁案子。
“這,這……”夏侯緋月只覺得再也無力支撐,夏侯瑾的這些話,沒有一句都在他的心中翻江倒海,掀起一道又一道的怒涌。
整個人跪坐在地上,“所以,我聽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前幾年他有一次去公孫府的時候,沒走正門,翻墻進去的,因為輕車路,知曉哪里有護衛,哪里沒有。
于是就完避開,想要給外祖母一個驚喜,沒想到聽得三舅母在跟外祖母哭訴,說什麼報仇的話。
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表弟被人欺負了。
他就只有一個表弟,病懨懨的,是真病,不是夏侯瑾這種,所以在學堂里,總是被欺負。他也借著自己這皇子的份,去給其出頭過一兩次。
正要推門下去,聽到外祖母說,是公孫家的命什麼的,又牽扯到皇爺爺。
但只是淺淺提過,所以當時并未當真,加上還年,很快就玩忘記了。
如今這塵封的記憶重新被提起,猶如驚濤駭浪般在他心中拍打著,“那阿瑾哥,又是如何知曉的?”
夏侯瑾緩緩站起來,目里陡然升起一道道寒意,“因為還有幸存者,他找到我父王。”他的父王公正不阿,辦起事來也是鐵手腕,很是得皇爺爺的喜歡,更是被皇祖父不止一次點名為儲君。
是公認了的未來天子,也正是這樣,現在的皇上,總讓人覺得他竊取了別人的王位。
但事實上,當今圣上和先皇才是最像父子的,他們有一樣多疑的心。“當年公孫府如日中天,一門十一猛將,是夏國的英雄。”手中還握著兵權,各路的將領,幾乎都與他們公孫府有牽連。
所以,先皇當年很是忌憚公孫府,忌憚到讓他邊的心腹察覺到了,然后替他排憂解難,設下了這一計。
計謀很功,公孫家的猛將們都齊齊中計,喪命留在了沙場。
可是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所以到底還是有活口從邊關逃出來了。
逃到了夏侯瑾家中,他剛正不阿的父王氣急之下,直接進宮。
然后就有了夏侯緋月的父皇對夏侯瑾父王出手之事,陛下對于自己最看重的兒子居然批判自己的不是,十分不滿,所以也就任由了他們手足相殘,甚至暗中大力幫了當今圣上的忙。
因此其實可以說,夏侯瑾父王母妃的死,正是公孫府的事引發的。
夏侯緋月聽著這些,滿腹的震驚,所以王叔當年其實可以說是被公孫府牽連,然后又被親生父親和兄弟聯手給殺了。
那些,都是至親之人,他還記得,皇爺爺也很喜歡阿瑾哥,小時候還抱著阿瑾哥批改奏折,可為什麼他能這呢?
阿瑾哥知曉這些后,又是如何接這些事實的?反而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還總是怨天尤人。
可是如今跟著阿瑾哥比起來,自己簡直是在福中不知福。
夏侯瑾其實并不想提起這些舊事,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我的這些話,你可以去公孫府問老太君。”因為,也太駭人聽聞了,他不能讓夏侯緋月就因為自己一席話,付出所有,那樣他的加盟太不穩定了。
夏侯緋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夏侯瑾的書房里出來的,只覺得那頭頂這春三月的日頭,原來也是這樣刺目的,他的眼睛疼得有些睜不開,他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就像是宿醉還沒醒過來一樣。
最后在一廊下的長椅上停留。
而夏侯瑾也因為重提這些舊事,年時候的那些回憶,又一一涌上了心頭。
果然,生在尋常百姓家,總是好過這帝王之家。
他再也無心繼續看那些公文了,推開書房的門,朝著院子里走去。
正是滿園的春,只是花園里的菜更多,毫看不出是一個王府后花園該有的樣子,幾個奴仆正提著鋤頭在鋤草。
他看了好一陣,似了神,然那思緒卻已經不知道飄了多遠。
沈羨之走過來,發現他沒反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該回神了吧?”
夏侯瑾這才收回目,朝著穿著一簡便衫的沈羨之看過去,“你今日沒出去?”
“本來要去的,但是夏侯緋月坐在西苑的廊上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我聽破軍說他從你這里出去的。”所以沈羨之不放心,就特意過來看看。
夏侯瑾勉強揚起角,“沒事,他興許是昨晚喝得太多,還沒緩過來。”
“是麼?”沈羨之看著夏侯瑾的眼睛,“那你喝了麼?”夏侯緋月發瘋,可以說他是宿醉后癥,那夏侯瑾這又是為何?“咱們了婚,便是夫妻,該是同心,有的事,你不必瞞著我,我也不要你覺得是為了我好,而瞞著我。”
沈羨之覺得,自己這樣應該說得更清楚了吧?
然后便等著夏侯瑾回答自己。
夏侯瑾怔怔地看著沈羨之,腦子里忽然回想起當初那賜婚的圣旨剛送到府里的時候,他還想,這沈二小姐雖然生在山里,但終究是可憐人,嫁給自己也非所愿,便是看在沈相爺的份上,自己也會好生善待的。
但是夏侯瑾沒有想到,原來有朝一日,需要被善待的,竟然是自己。
一時間不由得出些苦笑,“你恨夏侯氏麼?”
沈羨之不知道他怎麼提起這個問題了,但態度十分堅決道:“當然是恨,不過我不會因為一顆果子壞了,就判定整筐果子都壞了。”
這是什麼邏輯?夏侯瑾聽到這話,有些哭笑不得,“那照著阿羨的意思,我還是能拯救的?”
“那是自然,所以如果你是為了那些事傷神,完全沒有必要,這與你無關。”都是狗皇帝心狹窄。
夏侯瑾卻是不顧院子里還有人在除草,一把將沈羨之摟進懷中,“阿羨,我這輩子最好的運氣,興許就是娶到了你。”的到來,讓仿佛在泥潭深淵中苦苦掙扎無法走出去的夏侯瑾看到了一芒。
隨著他們越來越親,這一束芒也越來越溫暖耀眼。可是,沈相爺的死,沈曜的死,都是與皇族的人有著不可切的牽連,他心里終究是害怕的。
很多次想問沈羨之,究竟恨不恨?但是又覺得自己好像是有些無理取鬧了,怎麼能不恨呢?自己的親人害死了的親人啊。
可是現在,得到了答案,夏侯瑾終于可以放下這份擔驚害怕了。
如今只將沈羨之地抱在懷里,舍不得松開手,那種覺就像是心里所有的破敗都被修補,空的腔也被填得滿滿當當的。
沈羨之也沒掙扎,從他腰間往上去的手,反而像是哄小孩一般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你運氣好,還有本教主安你,可是那夏侯緋月就慘了。”自己來時倒是讓人了白蓮心。
但是不巧,白蓮心給夏侯緋月送了粥后,就出門了。
這夏侯緋月真是個可憐孩子。
如今只有言巽帶著錢袋子這個膽子大的坐在椅子一左一右。
他們勸過了,但是并沒有什麼用。
破軍則不敢人靠近此,守在外面,生怕夏侯緋月不知為何事痛哭流涕的消息傳出去。
言巽遞了手絹,“六哥,你差不多就算了,這哭又不能解決問題。”不過他很好奇,他好端端地哭什麼?難道真因為昨天喝了太多酒?還是被白蓮心拒絕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