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 ”
陸雪禾接過來鼓槌,拎在手里試了試小聲道,“能敲響就行。”
就是要個聲。
聽著大廳觥籌錯宴席上的熱鬧, 陸雪禾笑了笑,拿著手中的鼓槌瀟灑一轉后,猛地往鼓上一敲:“咚!”
堂嘉賓哪怕早就看到了那個大鼓, 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鼓聲給驚得手里的酒都飛濺了出來:實在是他們聽曲聽慣了的, 從沒聽過在宴席上出來這種重鼓之聲, 難免心驚跳。
沈澈瞇了瞇眼,眼底閃過一笑意:果然堪比校場鼓音。
“這也忒鄙了些,”
安郡王定了定神,不由大為不滿吐槽道, “這人送我, 我把帶回京都好好教一教,必然不至于如此野蠻鄙。”
這哪是樂曲, 這是雷神吧?
“哇, ”平寧郡主靠在席上托腮道, “人威武,就是力道還是有點不足。”
換, 管保一鼓槌下去, 非得打破幾層鼓皮不可。
鎮南王世子無語道:“噤聲!”
“咚咚!”
隨著陸雪禾又是連敲兩聲, 沉悶的鼓聲直擊各人的耳, 宴席上的說笑聲就被強行制了下去, 霎時一片安靜。
“昔有真名士, 提劍出云川。冠蓋滿京華, 斯人獨憔悴。 ”
隨著陸雪禾鼓聲一落, 福果的聲音立刻在影中響起, “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酒勸客嘗。金陵子弟來相送,行不行各盡觴——”
福果的聲音極大,把陸雪禾教的念白一字不差地都念了下來,念白的時候,還是陸雪禾教的特殊語調,聲音又大,又有一種特殊的技巧。
陸雪禾很是滿意,真是不枉教了好久。好歹福果雖然不太懂是啥意思,但能一字一字強行記下來,也真是難為了,果然沒有什麼比一只花更能讓福果拼命。
這開場白可是用了心的,畢竟沈澈之前說了,要大氣磅礴一點的……這開場白,可是混雜了李白杜甫的名句串起來的,就不信不夠大氣磅礴。
“咚咚!”福果第一句開場白完事,陸雪禾立刻又連敲了兩聲大鼓。
這一次鼓聲依舊很大,但堂的嘉賓神卻有了變化:任誰都沒想到,大鼓聲中竟然會有這麼一出。
明明只是說話一樣的語調,但聽起來卻他們到了一種特殊的味道,心底一下子像是被什麼帶進了沸湯中,整個人一下子都熱了起來。
尤其是這幾句的容……嘉賓中不都是文士,這幾句一聽到,忽然覺得他們以往寫的那些都像是個屁。
就連謝明謹都是眼遽然一閃,為探花郎,他博學多才,可以說這里沒有人能比他更會到這些詩句之妙了。
“咿呀~”
就在這時,陸雪禾上紅一飄,整個人來了幾個作,妖嬈又夸張,同時拉長了語調用戲腔高聲道,“有酒,怎可無曲~”
說完,“咚”一聲又敲響了一聲大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與此同時,一直靜立在影中的崔六那些人,同時開口合唱陸雪禾教他們的《將進酒》,“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暮雪——”
二十多人齊聲合唱,由于大多都是男子,低音炮乃至煙嗓生生造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滄桑磅礴的氣場,聲勢人心魄。
宴席正坐上的沈澈端酒的作倏地一頓,整個人面無表就像是時間凝結在他上一樣,只有眼底似乎翻涌著莫測的緒。
安郡王張大了,他也算是文人,平日里風弄月多了,很有點小才華一向沾沾自喜。此時忽而聽到這些,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同樣在無人注意的地方,謝明謹凝聚了全部心神,這些人唱一句,他就在心里記一句:他過目不忘,同樣過耳不忘,這樣的詩句,他若是聽了一句,只怕會懊惱得夜里都睡不著。
“哇——”
平寧郡主讀書,但這種合唱出來的效果依舊讓歡喜不盡,不由口又贊嘆一聲,“神仙呢!”
鎮南王世子已經顧不上理會他妹了,他心神完全被曲詞給吸引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咚咚!”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咚咚!”
……
“咚咚!”
陸雪禾隨著合唱團的歌聲,配合著曲子的節奏,拿著相對細碎的鼓點配合著,眉眼間也被這歌聲熏挑出了一抹飛揚之意。
這一首李白的《將進酒》可以說是宴席的經典曲目,一早就想好了這首。這首歌也是在網上聽來的,當時搜過幾次古典詩詞的歌,這一首老先生的獷版的《將進酒》就很喜歡,就拿來教了崔六他們。
好在崔六他們都是專業人士,一教就會,甚至還給提了一點意見,配合這世界的樂曲特點,還給稍微變了一些,聽起來更加氣回腸。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在最后一句唱完時,陸雪禾又是“咿呀~”一聲拉長了聲音道:“愁呀,郎君啊~你愁什麼?”
說完,一轉一個漂亮的旋舞后又是連著三聲大鼓:“咚,咚咚!”
隨著鼓聲一停,就到了下一個設計的高:崔六他們這個合唱團,開始以快速利落的“rap”開始說唱一段曲詞。
這段曲詞是特意從關漢卿《竇娥冤》中選的那段很有名的《滾繡球》曲子:
“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
“咚咚!”
“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跖、淵?為善的貧窮更命短,造惡的富貴又壽延——”
“咚咚!”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咚咚!”
在崔六等人快速的rap中,陸雪禾用一段現代辣舞和鼓點配合,夜風吹過來,一大紅的像是夜中的靈,仿佛下一刻就要隨著夜風翩然飛逝一般,又如一抹飄搖的地火,在黑暗中舞燃燒,攪出一片赤的狂瀾。
在這一刻,仿佛屋外的夜都被這一抹狂瀾攪,天地在一瞬間都似乎消失了邊界。
正席上的沈澈霍然起,視線牢牢鎖定了陸雪禾,眼中除了那一片舞的赤紅再無旁人。
“噗通——”
就在這一舞準備完收時,陸雪禾悲催地又踩到了長長的擺,噗通一聲撲倒在了地上。
震驚中眾人都沒反應過來。
“咿呀~”
陸雪禾忍著痛,拼盡力氣又是拉著戲腔咿呀一聲,說出了最后一句臺詞,“噫吁嚱,危乎高哉!求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心里默默給太白老先生道了一個歉,魔改一下人家的詞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一曲完了,宴席上的人都沒想到是陸雪禾不小心跌倒,還以為是刻意做出的作。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沈澈大踏步已經走下正席,過來一彎腰將陸雪禾橫抱起來,幾乎是將死死錮在自己懷里,看向陸雪禾的眼神沉的嚇人:
狐舞通巫,可通天地……
他真是見識了狐舞之威。
此時他眼神有些沉厲,視線也飛快掃向窗外沉沉的夜,生怕一轉眼間,懷里這個人,不,或者這個妖,就會被天地收走。
他絕不允許。
陸雪禾疼的一皺眉:我去,這人是想把碎了嗎?
好在沈澈很快將帶回了正席,讓坐在了他邊,只是一手一直扣著的這邊手腕。
陸雪禾忍不住掙了幾下:槽扣著右手要怎麼吃菜?死了啊混蛋。
“金礦在我手里,”
這時,忽而沈澈以極低的聲音對道,“你要多金手指都可——”
只求別離開。
陸雪禾:“……哦。”
純金的都行啊,問題是怎麼這時候說這個?
“此舞之妙,妙不可言,”
這時,那邊席上的云川太守沒忍住擊節嘆賞,高聲贊道,“只是敢問姑娘,此曲名何?”
“將進酒,”
陸雪禾忙道,“是一位太白的高人寫的。”
“他是哪里人士?”一旁謝明謹沒忍住開口問了一句。
“是一位士,已經不在人世了。”
陸雪禾鎮定道,“我也是聽來的,不知那位高人是哪里人士。”
眾嘉賓都是嘆息不已。
安郡王的臉這時越來越黑。他從驚艷中回過神時,就已經意識到,他帶來的人被比下去了。
此時他邊的兩個人也是臉發白,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們為京都一等一的樂姬,竟然會在云川這個偏遠的地方,被人比下去。
盡管們也很想辯駁,沈將軍邊的這子,從舞姿上看并不比們好多……
但們不敢辯駁,畢竟樂姬之舞,都是比的場上的那種人心魄的染力。舞姿基本功再扎實,編的不好,不能以舞人,贏得滿場好,那就是敗了。
“不,”
安郡王低了聲音罵邊的兩個人,“不了這人,你們趁著這幾日速速拿出你們看家的本事來,靠臉也罷,靠風也罷——一定要讓將軍對你們了心!不然,你們不如一頭撞死的好。”
兩個人唯唯諾諾地應了:安郡王這人就是個笑面虎,就算平日里能把們捧著寵著,說翻臉就毫不留,想著安郡王手里弄死的人,這兩個樂姬臉更加蒼白了。
“阿兄,”
平寧郡主狠狠在哥腰間擰了一把,“咱們一定要把這人拐回西南。”
不管用什麼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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