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五石散墨
馮氏離開時的話雖然是嘀咕,但聲音卻不小,李家幾人都聽到了。
趙氏氣的不行,只是這種事終究不可能因幾句不順耳的話跟人爭執,只得恨恨的甩了一下抹布了事。
不過,如此一來,兩家的分自是要淡了。
而李老掌柜和貞娘爺孫兩個倒是淡定的很。
一個已是年過花甲,已過了知命之年,些許義氣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而貞娘,兩世為人,還有什麼能糾結於心的呢,死過一次的人,人生觀會變得十分的豁達。
而在貞娘的眼裡,這馮氏實在不是一個聰明人,這種結親這事,越是人越不好這麼直接開口,須知一但不,兩家反而尷尬。
如今,這不果然嘛。
這會兒,貞娘拋開那些,爺孫兩個蹲在一邊商量著,在算著超漆煙料的配伍,比如說桐油要放多,生漆的比例是多,還有豬油要放多。
這些油料配好,才能燒出超頂漆的煙料。
好在之前的桐油煙賺了點錢,要不然這會兒買豬油的錢都沒有。
想到桐油煙,貞娘不由的想起之前說好的,讓程家三爺爺同羅家主送桐油來燒煙料的。
轉頭看了看天,城門里,也就一線天的天空,灰灰的,應該已是傍晚了。
「娘,今天,陳家和羅家沒有送桐油來啊?」貞娘沖著一邊正忙活的趙氏問。
「沒有,你這丫頭還真當自己是人啊,人家程家羅家是什麼人家?哪裡會的送桐油來,誰稀罕你燒的那點煙料啊,還真當人家程家羅家燒不出來啊。」趙氏肚子里本就憋著火,這會兒說話口氣是沖的很。
貞娘聽著趙氏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卻是啞然一笑。
「程家和羅家是不會送桐油來的。」一邊李老掌柜也瞇著眼道。
「嗯,是我考慮不周了,明日我便去程家和羅家的墨軒那裡各領二十斤桐油來點煙。」貞娘點點頭道。
自己去領和他們送來是兩回事。
自己去領桐油,那是做工,為了賺錢,當然,在自己來說,也是為了諾言。
而如果他們送來,那禮賢下士,畢竟兩家都有大型的制墨坊,坊里點煙的老師傅那擰到哪裡都是一把好手,兩家自不可能的送桐油來給自己一個小娃子,那豈不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分。
便是不計較這些,自己墨坊里的那些老師傅也不好待啊。
這些貞娘一時沒想到,反倒是趙氏,本著最樸素的相法,一語道破了天機。
「嗯,自是應該,人立於世,信用二字不能丟。」李老掌柜道。
如此,一夜無話。
第二天,貞娘一早起來,依然是每天的固定活計,打熱水,然後將柴房裡的點煙的用整理好,便收拾了一下,去四寶街,到程家墨軒和羅家墨軒領此桐油來,一是信譽,二又何償不是全了因果。
徽州墨坊幾百家,墨工幾千人,而因為徽州府臺就在歙州,因此,四寶街就了四寶雲集之地。
便是兩都商人常流漣於此,各家貨棧亦有分號,可以說,四寶街是本地最熱鬧的一個坊市。
貞娘一路慢悠悠的走著,喜哥兒拿著一子和麻繩蹦蹦跳跳的跟在後面。
開玩笑,四十斤的桐油,重量著實不算輕的,貞娘雖然有著人的靈魂,但如今這子不過十四歲,還因為家裡窮,有些營養不良,顯得有些瘦弱,勁道自然不大。
所以喜哥兒也算是被抓了差,一會兒兩得合力把桐油抬回家去。
兩人不一會兒就到了程氏墨軒,程三爺爺不在,不過,前日發生的事,墨軒的掌柜卻是知道的,程氏墨軒的掌柜程五石聽貞娘說來領桐油回家點煙,便讓貞娘等一會兒,自讓夥計去後院稱桐油來。
至於貞娘能不能燒超品的煙料,程掌柜的倒是不懷疑的,因為在他的眼裡,這背後點煙的定然是李金水李老掌柜的。
李老掌柜因著誓言在先,如今讓孫兒出面,也在理之中。
而以李金水的本事,取出超品煙料應該不問題。
「貞姑娘,李老掌柜的還康健否?」程掌柜有笑問道。
「還算康健。」貞娘起回禮。
兩人便有一答沒一答的聊著。
就在這時,一個三十來歲著大袖袍服的文士急匆匆的進來,一進來就將手裡的一方墨拍在櫃檯上:「程掌柜,你們程氏墨軒太不地道了啊,這方五石散墨可是我花了重金買下的,沒想,墨質卻差的很,你們得給我一個說法。」
「是東圖先生,快請雅間奉茶,有事您慢慢說。」那程掌柜的一看這文士,連忙恭敬的請他雅間坐下。
東圖先生姓詹,本人是一個秀才,但家學淵源,書畫傳家,尤其他本人,四歲便跟其兄學畫,如今在畫壇已是小有名氣,各家墨坊每有新墨,便會花重金請他試墨。
詹東圖,貞娘還是有些印象的,只因前世,他爺爺研究徽墨,而書法,繪畫,雕刻同制墨是一的,如果沒有書法,沒有繪畫,沒有雕刻,那墨也僅僅是用來寫字的墨罷了,遠遠談不上藝。
而詹東圖此人,不僅畫上就不小,而書法上更顯其狂狷,以懷素為師,以意勝法。
而此時,東圖先生可沒有心喝茶,卻是來夥計,又拿出自己帶來的硯臺,當場研墨。貞娘這才發現,研出來的墨有氣泡,而且還不。
這顯然是有問題,當然是不是墨不好還不好說,因為有的時候硯臺不好,發墨不均也同樣會有氣泡。
「東圖先生,我程家幾代人的信譽,出去的墨都是經過檢驗,如今這種況,會不會是東圖先生的硯臺有問題。」程掌柜有些為難的道。
事關墨坊信譽問題,這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怎麼可能,我這可是宋朝的老坑端硯,當年曾為子瞻先生的收藏,又豈是一般的凡品。」那東圖先生沉著臉道。
所謂的子瞻先生正是蘇東坡。
貞娘看那硯臺,果然是一方好硯,包漿溫澤的很,外面是荷葉形,偏裡面胭脂紅的暗紋看上去就如同一朵荷花,這是一方胭脂紅紫石端硯。
「要不,用我們的硯臺試試。」這邊程掌柜仍咬著不放道。
「行。」那東圖先生點頭,都是本鄉本土的人,再家上程家一向信譽不錯,東圖先生便不為難他。
「去,把書房裡那方金錢端硯拿來。」程掌柜連忙吩咐一邊的夥計。
不一會兒,那夥計就把硯臺小心的捧來,貞娘看上去,硯臺上幾個暗的銅錢紋,整方硯石著紫玉幫的溫潤澤,端又是一方好硯。
滴了幾滴清水在硯上,程掌柜便慢慢的研起了墨。
「哎呀,又起泡了。」沒一會兒,硯臺上的墨便起了一個個連著的小泡。這會兒便是程掌柜的也沒話可說了。
「怎麼會這樣,真的明明是好墨,用的是最好的配料,由坊里的大師傅特製而的,還特意加了五石散的,能讓人書寫時神更有振備,靈如泉涌。」那程掌柜喃喃的道。
五石散?貞娘先是一愣,隨後明白了,如果分開,硯沒有問題,墨亦沒有問題,而二都一合,問題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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